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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三十五章 明月楼 ...

  •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这便是出征之后薛艳阳第一个见到的阵容,浩浩荡荡的大军在皇城外洒血祭天,粮草的队伍已经在城门外了。

      她是全军中最轻车简装的一个人,一匹白马,一袭红裙,在黑马黑盔甲的大军中格外的显眼。

      她其实也有家当,腰上挂着跟战士们一样的统一的牛皮水袋,只是她从出征到塞外那只水袋从来没有用过,也没人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出城门的时候路过了天下第一楼,也就是曾经的醉梦楼,又一次的关张了,薛艳阳笑了笑,耳边是一些士兵的议论,无非是最地方是不是风水不好什么的话,她转头看去,果然都是些生面孔,这些人多半都不知道醉梦楼老板的身份。

      真正踏出城门,过去五年的种种仿佛被这样生生的隔断了,关在了身后的城门里,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故地重游,这是她以后的征程,这一去她想过她会再见到那个人,却没有想过自己居然重回凤凰镇,再见明月楼。

      塞外的天澄净许多,比起城镇有种拨开乌云见明日的感觉,大漠的风也不是吹面而来的杨柳,它凛冽,它彻底,它狂放,它也更洒脱。

      再见到这黄沙滚滚,她心里五味杂陈,一些之间却不敢提步踏上去,越雷池一步即是故土。
      近乡情怯,这是她给自己的解释。

      远远的,她看到了那个高耸入云的重楼,不自觉的松了缰绳,马也有归属感,同伴前进,自己自然不能原地踏步,没有了她的阻拦,身下的白马便在她失神之际踏入了大漠。

      当然,她没有直接穿过大漠来到重楼之下,挡在他们身前的是另一支队伍,人数不太多,可满身的肃杀中泛着血腥味儿。

      最让她诧异的是对方的将领居然是个女子,而且这个女子还是个熟人,一时间她差点错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长安城,回到了天下第一楼里。

      乔楚,应该是这个名字吧,她似乎明白了那日在天一楼初遇时她隐约的敌意,或许,这又是一个他的琴下之臣吧。

      不过也是在见到对方的将领也是女将的这一刻她兴起了同命相惜的感觉,也是首次觉得这唐维安赋予的元帅之名有些名正言顺了。

      第一天的征战来得快,去得也快,双方不过也是探探虚实,天色一暗,黄沙腾卷,在夕阳的余晖中挡住了两军的对峙,唐维安也在此时鸣金收兵,在大漠边上驻扎了起来。

      这一次的先头部队依旧是孙庭坚的边塞大军,孙庭坚也是此次大战的三军总元帅。

      等到夜幕来临,军队的将领便聚在了最大的帐篷里开起了会,她这个挂名元帅居然也位列虚席,入了帐篷。

      她哪里懂什么战术计谋的,听了半天觉得昏昏欲睡,便趁着没人搭理她跑出帐篷外透气去了。

      边塞幅员辽阔,军营也大得惊人,她慢慢地到出闲逛,出入倒是遇到了不少人,可这些战士多数知道她的身份,觊觎她美色的不少,可真敢骚扰她的却没有。

      她也乐得清闲,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寂静的地方,这里的帐篷倒是不少,可人迹罕至,唯有一个小战士在空地上鼓捣着什么。

      她一时好奇走近看了看,只见那人正抱着个罐子在盅草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孩子看着挺年轻的居然还是个军医。

      那小战士看到了她,微微一愣,随后腼腆的笑了笑,显然还是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她也回笑着。

      “俺认识你……”就在她想要走开的时候小军医开口了,“你是跟皇帝老爷一起来的大美人,他们说你还是个元帅,是不是真的啊?”

      薛艳阳笑着问道:“你觉得我像吗?”

      “不像……”小军医看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我觉得你更像是宫里的娘娘,我爹跟我说宫里的娘娘都跟仙女下凡似地。”

      “仙女下凡?我倒是没有听人这么说过我,不过,叫我妖女的却不少。”薛艳阳觉得他很单纯,干脆坐到了他身边和他聊起了天。

      小军医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手里的工作倒没有停下,继续说道:“这里的烈日可吓人了,你看看那些士兵,他们一来到这地方都黑了一圈,衣服上面也是沙尘,可你还是这样干干净净的,不是仙女是啥?”

      薛艳阳莞尔,这孩子倒是有些执拗,干脆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了,她望了望半空,有座高塔在远处若隐若现,她缓缓地问道:“这里苦不苦?”

      “苦,咋不苦!俺刚来的时候偷偷哭过好几回了,想俺的爹娘。”小军医说到这个脸色立刻垮了,还有几分泫然欲泣的模样,倒是硬是忍住了。

      “那为什么要来?”薛艳阳又问道。

      “俺也不想来啊,征兵啊,俺家就俺一个满十六岁的男孩子,不来不行,不来俺爹娘弟妹都会被砍脑袋的。”说到这里小军医再也忍不住了,偷偷抹了两把眼泪。

      泪水掉了下来话匣子倒也打开了,他继续说道:“刚来的时候可惨了,俺家里穷,小时候没吃过饱饭,身子骨不好,跟着一起练兵挨了好多打的,后来实在扛不住了,病倒了,多亏遇上了姚军医,他说俺身子骨不行,可记性还不错,便留在这里了,开战了可以帮帮他的手。”

      “军医营就你们两个人?”薛艳阳不忍他再想伤心事,便岔开了话题。

      “哪能啊……姚军医是最大的,下面还有几个军医,听说你们也带了几个来,再下来还有我们几个最小最弱的也留在了这里。”小军医道。

      “那怎么现在就你一个人还在工作啊?他们都去偷懒了吗?”薛艳阳打趣道。

      小军医摇了摇头,“不是的,这几天没有战事,我们几个轮着值夜来着,要先把常用的草药准备到位,不然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今夜刚好轮到我,我们都是抓壮丁来的,谁能欺负谁啊……”

      薛艳阳默了,战争猛如虎,这样一场大战真的开打了,双方陨落的战士不知道要多少,原来他们很多人都和自己一般,一样身不由己啊……

      回到自己的帐篷,躺在榻上,她却久久不能入眠,脑海里浮现的东西太多了,堆积如山,让她来不及回防,最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自己的水袋,里面装的是醉生梦死。

      喝了两口后,才渐渐来了倦意,刚睡着,战鼓的声音又把她吵醒了。

      随军的第二日依旧平平淡淡,伤亡寥寥,晚上的时候她又去军医营转了转,果然守夜的孩子换了一个了,这个孩子看起来更小,样貌清秀的像个女孩子,怯怯懦懦的,她没有打扰他,只是遥遥望了一眼便离去了。

      第三日便是真正的大战,战鼓声中她听到羌笛声,她看到了地支阵,虽然只有三阵,可到底是明月十八阵的基础阵,几乎所有人都傻眼儿了,只见一个个自己的战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倒下了,身旁的人却还没有回过神来。

      将军宇文破是孙庭坚手下的第一大将,曾经出身江湖世家,对战算不上出奇制胜,不过功夫倒是不弱,她和薛艳阳便担任了护驾的左膀右臂。

      齐恒没有跟着这中路军一块来,薛艳阳也不知道他随的哪路,只是暗自觉得这宇文破和齐恒的功夫路子差不多,刚猛有余,身法一般,不过这战场上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寅虎阵如猛虎出闸,午马阵如野马脱缰,戌狗阵却押尾在后,正是明时关惯用的三角阵,而戌属土,正好稳住了阵脚,而寅属木,午属火,木生火,火生土,正好又对应了五行相生的原则。

      唐维安有些心惊,柳如璧告诉他薛艳阳说明时关的阵无人可破,他们绝无胜算之时他还有所保留,认为她多少有些夸大。

      可真真实实见到了,他却不得不肃然起敬,他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做到完美,他自以为自己已经无人可及,可眼前的一幕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过真要说到有多担心他也没有,终于在宇文破惊讶万分之际他悠然的唤出了那人的名字。

      当初她和柳如璧谈的条件他是知道的,他知道她的弱点,他也一直觉得她毕竟曾经是明时关身边最亲近的人,必然有克制他阵法的方法,至少,那人应该传授过什么给她的。

      预料不到的是她只是从腰间取下了一个羌笛,那是她出宫前回了一趟艳阳天后带回来的,她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远方,那重楼之上立刻传来了回音,她幻化成了一朵艳丽的花,在黄沙中绽放着,震惊了两军的战士,战事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双方个退后了十丈,遥遥相望。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离愁终于在此刻升华了。

      踏着熟悉的青石小路,回忆一幕幕倒放,仿佛每一步都有一个故事,都有一个那七百多个日子里他们每一日的过往。

      她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的数着,还没有数到七百步,她的人已经到了明月楼的下面了。

      抬头望去,隐约间她看见了在白云下漂浮的白发,白发如雪,笛声如诉,她止步了,紧闭在眼前的们却开了,她痴痴的望着里面依然熟悉的环境,竟然受不得牵引的走了进去。

      一楼。

      二楼。

      ……

      九楼。

      站在九楼一节台阶上,跟着一层浅浅的珠帘,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进来吧……”

      声音依然清淡,仿佛还是那些家常便饭的日子里她每日来找他聊天时候的语气,那时他也是这样淡淡的说道:进来吧……

      那时的雀跃依稀还能忆起,可是此时却成了阻隔,薛艳阳掂量着自己的脚步,却未曾想过自己自诩洒脱居然也有这样怯懦的时候。

      羌笛的声音早已经停了,这时耳边萦绕的却是琴声,明月琴的琴声,她默默地听着,引以为天籁,更不愿意打扰了。

      珠帘从中间分开了,把她从回忆与眷恋中惊醒了,望着眼前叮咚作响的珠玉她才发现这是这里唯一变化了的东西,一袭珠玉仿佛打开了她的一帘幽梦。

      曾几何时她是这样告诉他的,明月楼顶太安静,如果能在窗户边挂上风铃门前系上珠帘,那就会热闹许多,因为清净实在让人太寂寞了。

      他也会寂寞吗?她刚刚想到这个问题,便看到了珠帘之后那扇大敞的窗户前一个琉璃色的风铃随风飘摇……

      她情不自禁的踏了进去,不过却不失因为这席门帘和那串风铃,因为她看到最惊世骇俗的东西。

      惊骇写满了她的脸颊,可那个端坐在明月琴后的男子缓缓的抬起了头,笑的温暖,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满头的白发不知可是不再纯澈,隐隐夹杂着黑,斑斓写在了他的头顶,鬓角以上全是花白,唯有发梢还是苍茫的白。

      “你这是……”薛艳阳指着明时关的头发,却发现自己竟然问不出口。

      明时关浅浅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说道:“回来就好……”

      指下一拨,琴声悠悠,似乎又开始诉说着什么,薛艳阳的惊讶渐渐被压了下来,慢慢地坐了下来,认真的听他弹琴。

      百里之外,两军对峙的战场上,双方的战士眼中都隐隐流露出了痴迷,痴迷那飘渺似仙乐的琴声,如痴如醉。

      此时此刻,唐维安突然想到了醉生梦死,这样的琴声竟然和醉生梦死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能勾起心底最深的感情,勾起最真实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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