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记事簿》蝴蝶落近月亮啦

42、录取通知书

　　高考似喜好追逐的怪兽，专以追得备考学子气喘吁吁为乐，及至渐逼渐近，你以为它将要碾得你粉身碎骨之时，却见它只是跃过你，去寻下一代猎物。
　　杨若踏出高考考场之时，便是这样的感受。
　　原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时刻，结果也像寻常日子一般，晃眼就过去了。考得好的，考得不好的，都继续在这世间领受着自己的日子。
　　季青和林希两人早早地就等在了考场外，远远瞧见杨若出来，便迎了上来，季青焦急开口，“考得怎么样”，见杨若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等杨若回答，又急急地哄道，“考得好不好的，都不重要。好容易考完，先痛快玩几天。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季青絮絮叨叨的声音让杨若回了神，瞧自家妈妈这想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又不敢问，不知脑补到哪里去了的样子，忙攀上她的胳膊，打断道，“妈，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安心啦，我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你就等着收我的录取通知书吧”
　　听了杨若的话，季青喜得不知该如何，只连连道，“好，好，好”，说着又抹了把眼泪，“考上大学，将来分配了工作，体体面面的，少吃点苦”
　　林希看杨若信心满满的样子，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大半，忙安慰季青，“阿姨，若若这么给您争气，您应该高兴才是呀”
　　杨若腻着季青撒娇，“就是就是。季青女士，这大好的日子，我终于解放的日子，你快笑一个”
　　“高兴，怎么不高兴啊，我这就是高兴的。走，我们去买菜，今儿做几道好菜，为若若庆祝一下”
　　见季青有了笑模样，杨若也安了心，“那我要吃辣椒炒肉，酸辣土豆丝，红烧肉、还有，冬瓜汤......”
　　杨若一边喋喋不休地报着菜名，一边悄悄伸手去够林希的手。林希瞧见了，便将自己的手递进她手中，抬眼看到杨若正对着自己笑得海阔天空，看着杨若的笑，她的心也海阔天空，忍不住偷偷捏了捏杨若的手。
　　杨若的嘴角便咧到天边去，左手牵着林希，右手又牵上季青，将牵在一处的手前前后后地晃荡起来。未来触手可及，爱的人都在身边，傍晚日光也柔和下来，杨若仰头望着天边变幻的云彩，觉得自己幸福得要化掉。

　　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杨若神秘兮兮地拉着林希来到院子，说是要带她玩很有趣的游戏。林希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一路小跑着关了大门，又跑回院子，将排水口堵住，最后拿着两把凳子跑回自己面前，笑眯眯地对她说，“好啦，林姐姐，我们来赏雨吧”
　　林希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但还是很配合地接过她手中的凳子，放在屋子前廊。两人便并肩坐着听雨声，雨滴砸在屋顶、水盆、井盖、石榴树还有地面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是最天然的交响乐。
　　杨若摇头晃脑地哼着歌，忽而停下，冲着林希开心道，“这么大的雨，下得跟帘子似的，估计很快就积到水了”
　　林希几次想拯救排水口，都被杨若拦住，这会儿还在试图劝说她，“当心泡坏了什么东西，季阿姨回来收拾你”
　　却听杨若惊喜道，“好了！”，便脱了鞋袜，跳进了雨里去，还招呼林希，“林姐姐快来！”
　　林希见她畅快的模样，便也顾不得东西泡不泡坏，该怎样向季青交待了。此刻她能想到的只有她的若若能这样开心真好，她想她的若若永远这样开心，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何况，若若此刻想要的快乐如此简单，她又有什么不能配合的呢。
　　林希于是也褪去鞋袜，跳进雨里去。院子里已积了足够高的水，她的裙摆瞬间就湿透，就在她小心地提起裙摆时，杨若忽然跳至她的身边，泥点溅了她满身。林希低头看了看自己已无可挽救的衣裙，终于放弃抵抗，和杨若你追我跑地玩闹起来。
　　许久没有这样畅快地玩闹过，林希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地叫停，“停！若若，停一下，让我，让我喘口气”
　　杨若仍旧不依不饶，“那不行，我可不会心慈手软的”，还欲说什么，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林希赶忙道，“有人来了，快去开门”
　　杨若不情不愿去开门，不一会儿，却是欢天喜地咋咋呼呼地跑回来，“林姐姐，你快猜猜是什么”
　　林希见她莽莽撞撞的样子，也顾不得猜，只提心吊胆冲她喊，“你跑慢些，当心摔着”
　　杨若也等不及林希猜，便又急急地告诉林希，“是录取通知书！林姐姐，是我的录取通知书回来了！”
　　林希也异常激动起来，“快给我看看”
　　杨若眉飞色舞地将信封递给林希，只见林希将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发现自己的衣服是湿透的，又转身回到屋子拿了毛巾，将手擦得干干净净，这才接过杨若手中信封，小心又小心地拆开，认认真真地将录取通知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杨若见林希对录取通知书比对她还要呵护备至，非得要刷刷自己的存在感，“林姐姐，你也看我一眼”
　　林希从录取通知书中抬头，满脸笑意，“我家若若真了不起”
　　林希笑得那样好看，杨若向来得了阳光就要灿烂，“那，奖励我一下”，说着，就将脸凑近林希。还未反应过来，林希便飞快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杨若得了便宜又要卖乖，“真是敷衍，但也行吧”
　　林希失笑，又哄道，“好啦好啦，我们快把院子收拾收拾，季阿姨也要回来了”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人收拾完院子，洗完澡，雨已停了。
　　杨若拉着林希在前廊的板凳上坐下，学着林希往常为她擦头发的样子，将林希的发尾拢在一起，一下又一下地擦着，擦一会儿停下，又自发顶向下顺着擦，轻柔又耐心。
　　头发擦到半干，杨若忽发奇想，“林姐姐，我给你编辫子吧”
　　“好～”，林希由着杨若摆弄她的头发，仍低头看着录取通知书上杨若的名字。
　　杨若不解林希为何如此放不下这张通知书，边梳着林希的发，边问道，“林姐姐，这张通知书让你这样感动吗”
　　“是啊”
　　“为什么啊”
　　“因为我的若若可以带我出走了”
　　杨若穿梭在林希发间的手顿住，半晌，绕至林希面前，蹲下身，将下巴轻轻磕在林希的膝盖上，“林希，我爱你”
　　“我知道”，林希抬手抚上杨若未干的发，回应得轻柔但郑重，“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