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记事簿》蝴蝶落近月亮啦

28、回家

　　临近年关的车站人山人海，林希将行李都拎在一只手上，腾出另一只手牢牢地牵着杨若，半刻也不肯松开。杨若低头望着林希牵着自己的手，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紧张，即便在陌生又拥挤的环境中，也觉得安定极了。
　　她于是更紧地回握林希的手，试图让林希放心。林希却会错了意，误以为她在紧张，停下脚步安抚她，“若若，别怕，我会牵好你的”
　　杨若也不解释，只乖软应好。
　　两人走到出站口时，林希一眼认出了已经等在出口处的自家爸爸，急忙举起牵着杨若的手冲自家爸爸挥手，林爸爸看到挥手挥得欢快的女儿，也回应得挥起了手，边挥边向她们走来。
　　杨若紧张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飞出来了，局促地想要将手从林希的手中抽回来，林希却不为所动，只冲她笑得温柔。杨若惊呆了，满脑子都是自家姐姐也太嚣张了，直到林爸爸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才磕磕巴巴打起了招呼，“林，林叔叔好，我是杨若”
　　“这就是小若啊，林希在家常常提起你，这次来让她带你到处逛逛，别拘束，就当自己家里”
　　“好的，林叔叔”
　　林希看了看一本正经的爸爸，又看了看紧张兮兮的杨若，生怕自己的小朋友被吓到，忙接过了话头，“好了，爸爸，我们快回家吧，我都饿了”
　　“好好好，小若也饿了吧，姥姥正在家给你们准备晚饭呢，我们快回去”
　　“好”，杨若悄悄松了一口气，边应好边接过了林希手里的行李。

　　回去的路上，杨若好奇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想到林希在这个城市出生，学会人生中的第一句话，迈出人生的第一步，或许她儿时就曾在正经过的胡同里穿梭玩耍，她便觉得这个陌生的城市亲切极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林希是如何在这座城市生活的，她曾在哪里读书，她喜欢去何处散步。
　　林希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似是能感到她的情绪一般，在经过某所学校时，忽然开口，“那是我的小学”
　　杨若还未来得及开口，前方开车的林父接过了话头，语气里带着宠溺与怀念，“是啊，那时候你那么小一点，还没我腰高，主意却大得很，有时候真是气人得紧”
　　杨若没想过林希小时候会是这样的性子，有些诧异地望向林希，林希不好意思地抹抹鼻尖，冲着自家父亲反驳道，“是你和妈妈自我能听懂话起就一直这么教我的，人生中重要的事情要自己做决定，自己承担责任”
　　林爸爸笑得爽朗又骄傲，连声应道，“是是是，你只是很好地贯彻了我们的教育”，随即看了眼憧憬地望着自家女儿的杨若，故意拆台，“那你姥姥怕你冻着，要你加衣裳，你嫌不好看，死活不穿.......”
　　杨若本就常常因为这事数落自己，林希偷瞄杨若一眼，急急阻止自家爸爸的话头，“林教授，见微知著懂不懂，连穿衣服这样的小事都不能自己做主，谈何重要的选择”
　　林教授质疑，“见微知著是这么用的吗”
　　杨若听着他们父女两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心里的紧张渐渐消散，微微笑了开来。林希瞥见放松下来的杨若，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不再恋战，“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知道就好了嘛”

　　一行人到家时，姥姥已经早早地迎在了家门口。一看到杨若，便很是喜欢这柔软灵气的小姑娘，热络地问东问西，“若若来了啊，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
　　老人家眉目端庄，许是望着她的神色满是慈爱，加之听过太多她的故事，杨若一下子就觉得和眼前的老人亲近了起来，忐忑的心彻底归了位，不自觉就柔了语气，捂着自己的小肚子，熟练地撒起了娇，“姥姥，不累，有些饿了，林姐姐总说姥姥做的饭好吃，我都馋了好久啦”
　　几句话将老人家逗得开心，当下便拉起她的手往屋里走，“走，走，我们去吃饭，姥姥早就准备好了”
　　饭桌上，老人家不断地给杨若添饭添菜，看得林希心生担忧，可每每来不及阻拦，杨若就乐呵呵地吃完了。她有些心疼，出声提醒自家姥姥，“姥姥，若若在家里住好多天呢，您悠着点，慢慢来，别一顿给人家撑坏了”
　　老人家这才从看见乖顺孩子的喜悦劲儿中出来，急忙叮嘱，“若若，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别光顾着让姥姥高兴，积食了就该难受了”
　　“姥姥做的饭好吃”，杨若边说边数着手指，“我还能吃一，二，三，至少三大碗饭！”，说着又看向林希，“林姐姐，你别瞎紧张，我还长身体呢，饭量大着呢”
　　瞎紧张的林希无奈地点着头，“好～，你放开吃，吃成个小猪头”
　　姥姥为杨若打抱不平，“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们若若吃得圆乎乎的肯定会更可爱的”
　　杨若面带得意瞧着林希，林希自认为瞧懂了她的心思，开口便夸，“是是是，我们若若最可爱了，天下第一可爱”。
　　通常情况下，杨若的脸皮子是没这么薄的，若是得了林希这样的夸奖，定是要缠着她多夸几遍的。可此刻当着林希长辈的面，杨若愣是猝不及防闹了个大脸红。林希稀奇地望着她，她的脸于是更红了。
　　还是林家爸爸解了围，制止了林希的打量，“你别闹人家小姑娘，好好吃饭”
　　林希妈妈是在她们快吃完饭的时候回来的。林希妈妈气质清冷，笑起来却似春水初生，温和极了。她接过林爸爸盛好的饭，向匆忙站起身的杨若打招呼，语气放得柔缓，“这就是若若吧，快坐下吃饭。吃完饭不累的话，让林希带着你四处转转，散散步，消消食”
　　“好”，杨若应得乖巧，坐下继续吃饭。
　　林希生怕自家妈妈的严肃吓到杨若，接过话头，强行调整到委屈巴巴的语气，“都写信告诉你我今天回家了，怎么还回得这么晚，我这么久不回来，你都不想念我吗”
　　林爸爸不乐意了，替自家媳妇儿辩解，“你妈妈最近有个病人的情况比较复杂，需要多留心。再说，暑假想让你在家多呆几天，是不是你自己急吼吼地跑了”
　　杨若心念微动，方知那个夏天，偷偷想念的人不止她自己，还有她想念的那个人。这实在是件太好的事情，好到她不得不将自己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埋进碗里，以掩饰自己的欢喜。
　　当着杨若的面被指出自己的迫不及待，林希有些难为情，生怕自家父亲还要继续唠叨，“饭都要凉了，让妈妈先吃饭”
　　吃过饭，杨若将季青准备的礼物分发给大家，认认真真地向林希妈妈转达谢意，她本就古灵精怪，很快就将大人们哄得直乐，姥姥更是拉着她说是要认孙女。
　　林希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终于寻得空档，将杨若拉了出来。

　　胡同悠长，昏黄的灯光打在杨若的脸上，林希替她拢了拢额间的碎发，轻声问她累不累。
　　杨若仰起头，笑得温柔明媚，“不累”
　　杨若的笑总是很有感染力，林希不自觉跟着笑了开来，“他们都很喜欢你”
　　杨若挽起林希的胳膊，语气欢快满足，“我也很喜欢林姐姐的家人”
　　林希任她倚着，轻柔应着，“是我们的家人”
　　“就是没有见到姥爷”，杨若颇有些遗憾。
　　“姥爷的一位老战友生了病，他去探望了，路途比较远，得过些天才能回来，总会见到的。他如果见到你，也会很喜欢你的”
　　两人绕着胡同走了一圈又一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的多是林希小时候的事情，有时，杨若会被逗得笑出声来。林希在心中悄悄许愿，希望她的女孩一直这样快活下去。
　　林希望过来的目光太过蛊人，杨若的心软了个乱七八糟，她于是噤了笑声，神使鬼差地凑近林希，悄声问道，“林姐姐，你是不是想亲我”
　　林希被她直白的提问惊到，一时没了反应，杨若这才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讪讪地转过头去。却在此刻，感到了面颊上一闪而过的柔软触感，是四下无人的冬夜里，林希的情不自禁。
　　“是”，是林希直白坦荡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