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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铁线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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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硬物摩挲过的触感如此真切,真理奈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恰似月牙。
“……”
禅院甚尔默默合上嘴巴,终于舍得将女子不安分的手抓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吐露而出的语气依旧沉静,只声线喑哑而低沉,令人辨别不出来具体情绪:“……滚出去。”
获男人默许后,真理奈轻巧挣脱了他的手,转身迈向门口。
“对不起噢,甚尔先生,我会好好反省的。但是甚尔先生实在是太色了,下次我大概仍然会把持不住的。”
“……”
背后的男人沉默许久,在真理奈险些踏出房门的瞬间才堪堪开口。
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的声音从他的嘴里挤出来:“……滚回来。”
真理奈脚步一顿,微笑扭头:“什么事?”
禅院甚尔于幽暗中缓缓撑起身躯。
刹那间,如墨短发微微颤动,似暗夜下泛起的涟漪。
身影高大到接近于魁梧,却毫不给人愚钝之感的男人起身走过来,理了理她的领口和发丝。
禅院甚尔掀起眼皮,直视起那双含笑的眸子,在瞳孔经历短暂的颤动后启唇:“……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且带着深深的倦怠,不像是恼羞成怒。
真理奈在简单的分析后,挑起眉头。
“为什么呢?甚尔先生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面对这句谈不上是质询,更接近于撒娇的话,禅院甚尔不禁怔忪两秒。
紧接着,在回过神后哑然失笑。
“别误会,我还没有怯弱到不敢面对你的地步。”
“只是最近有个任务,接下来的日子里,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中。”
真理奈静默凝视着他,任由其将自己略微散开的领口整理好。
淡淡的目光缓缓移动,从秀丽乌黑的眉眼,又到立体深邃的鼻,最后定格到薄而精巧的唇。
他双眉微敛,眼帘低垂,神色淡然,旁人难以从其表象洞悉他内心的情绪波澜。
真理奈暗自思忖,禅院甚尔脸部的每一寸肌肉仿佛都受其精准掌控,致使他所展露的表情向来高深莫测。
他大抵是内敛的,如同蕴含璞玉的原石一般。
可常人难以发觉他灵魂深处的斑斓色彩,他亦不愿兀自拉扯血肉,主动袒露自己的内在,供人剖析探究。
恰好,真理奈是柄朴剑,擅于刺开他的胸膛。
“我知道了。”
她轻声开口。
“我会等你回来的。还有……甚尔先生能提前告知我这件事,让我感到非常高兴。”
·
院角,石灯笼青苔点点。
碎石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两侧草木修剪齐整,绿意葱茏。
园林寂静,唯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
真理奈就在这条小径上,追随禅院直哉的步伐。
二人的身姿在光影交错间渐行渐近,于幽径之上款步徐行。
一路上,不断有仆从驻足,向禅院直哉恭敬行礼。
这些仆从年龄各异,神情也大相径庭。
有的脸上难掩窃喜,有的则深深低头,目光只敢落在他的影子上。
然而,身为众人膜拜对象的禅院直哉,对这些人却毫无兴趣。
他罔顾旁睨,脚下步伐不停,只是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真理奈面上的笑容却总是不变的,会温和的回应每一位路过的人。
有禅院直哉同她做对比,那些人皆在得到真理奈的回应后,露出类似于快要因为感激而留下泪水的神情。
[日积月累,你一视同仁的温柔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声望】极大地增加了。]
[<特殊>你的【声望】隐约产生了变化。]
[<特殊>以他人的喜爱为养分,你的【咒力】极大地增加了。]
【咒力】又增加了。
真理奈脚步一顿。
但禅院直哉自始自终都并未放缓脚步,只一番闲庭信步,径直向前。
一次拐角,几位气质明显刚武硬朗的男子显出身形。
为首之人视野清晰,率先发觉禅院直哉的身影。
他面色微变,冲身后的几人打了个手势,便同那些仆从一般站到侧边,冲他行礼。
察觉到距离正被不断对方拉大的真理奈加快步伐。
随着同禅院直哉的距离又不断被她所减小,这才瞥到禅院直哉身旁伫立着的男人。
又是禅院信朗。
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同龄男子,身着驱俱留队的统一服饰,身形魁梧壮硕,臂膀坚实,浑身腱子肉高高隆起。
很快,他们便发觉到禅院直哉的存在,纷纷停下脚步,朝禅院直哉行礼问安。
这幅画面格外有冲击力。
因为在少年面前,他们的身姿被衬托的格外高大。
可此时,这些身躯却不自禁弯下腰肢,以减少对禅院直哉的威慑,眼眸也恭顺垂下,只敢紧盯地面。
真理奈非常羡慕。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得到同样重量的敬畏呢?
面对这群人,禅院直哉少见的停下脚步,似乎想要与禅院信郎相对话。
只是刚来得及轻轻启唇,便一阵风起,吹拂起少年的衣决。
黑与白短暂的交缠一瞬,便因为柔软顺滑的材质而各自分开垂下。
从拐角走出来的男人身材高大,嘴角短疤森然可怖。
他乌发垂散,面容阴鸷;眼瞳却是清粼的翠绿色,眼形细长而挑。
得天独厚的身材条件使得他明明身着与那群男人相同的制服,却尤为出挑,令人移不开目光。
没有行礼,没有停留,甚至连目光都不曾分过来,便裹挟着风远去。
与男人擦身而过的瞬间,真理奈感受到对方似乎有在微微晃动眼神,以及淡淡挥发出来的血腥味。
男人视线转动,最后将目光聚焦在真理奈脸上,定止。
这是极其轻描淡写地一睨,但真真切切的被真理奈所捕捉到了。
“……”
她敏锐的发觉对方似乎是在刻意装作不识,没有开口叫住对方。
话说回来,那股血腥味……应该不是她的错觉吧?
他又受伤了?
胡思乱想后,真理奈收敛心神。
她终于在禅院直哉身后站定,听见男人们各不相同的声音。
——“真是无礼!”
——“那个猴子……竟然敢无视直哉少爷您!”
——“低贱的劣等种!”
…
……
………
明明是几个五大三粗、不通笔墨的粗旷男人,如今却一番叽叽喳喳,仿佛将毕生的词汇量都用来贬低禅院甚尔。
驱俱留队成员之间的关系有这么差吗?
曾经观察过不少次驱俱留队成员巡逻的真理奈内心知晓这个疑问的答案。
陡然间,一种粗浅的想法在心底滋生出来——
“歧视”。
脑袋里蹦出这个词汇的瞬间,真理奈眼皮一跳。
她遏制想要抚住额头的冲动,将目光移到禅院直哉的身上。
这一看可不得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少爷,此时竟难得沉静下来。
一双眸子,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禅院甚尔那早已远去的背影,似乎是想要将这幅画面印入大脑。
真理奈:“……”
咦?
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奇怪?
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禅院直哉才回神一般的轻眨双眼,冲几名队员回复道:“无妨。”
真理奈大吃一惊。
瞧瞧……
这副声音放缓,连魂都被勾没了的模样……
100% 的不对劲!
·
“方才那位大人,似乎与您相识?”
走廊上,已经辞过众人,跟在禅院直哉身后的真理奈试探启唇。
她口中的“相识”,自然没有字面上的那么简单。
毕竟在禅院家,一条狗都知道禅院直哉的身份尊贵,不敢对此犬吠。
这种“相识”所代表的,更多是禅院直哉对其的认可,区别大概是:同样被狗和真理奈所知晓的禅院直哉,会记住真理奈的名字,却并不会记住狗的名字。
禅院直哉虚浮的点点头,回了她一个简短的“嗯”。
“……”
这显然不是真理奈想得到的答复。
但并未需要她再趁热打铁做些什么,对方便不知想了什么,轻飘飘地继续补充。
“他叫甚尔,算得上是……我的堂哥。”
竟然是如此亲近的血缘关系。
堂兄弟呀……
这种属性很受欢迎呢。
“……原来是这样。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听您提起这件事呢。”
“因为长辈们都不希望我多说。”
“甚尔君身份特殊……你也看到了,实际上,他并不享有‘嫡系’所应有的特权。”
说到这里,禅院甚尔的话语一顿。
确实。
联想到那个年纪轻轻就一身颓色、满目厌倦的男人,真理奈十分附和地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禅院直哉提起这件事,她是绝对不会把“禅院甚尔”与“嫡系”这两个词汇联系到一起去的。
禅院直哉的心情似乎还算不错,真理奈在一番思索后,决定继续询问。
“甚尔先生很强吗?”
“为什么这么问?”
真理奈想了想,直言道:“因为您似乎很认可他。”
闻言,禅院直哉不自禁轻声笑起来。
“你说得对,甚尔君很强,我很认可他。”
对方实在是了解他。
禅院直哉眨动双眼,深切感受到,在这个名叫“真理奈”的存在面前,并不需要遮掩。
——也无法做到掩饰。
他的心中无法遏制地涌现出名为雀跃的情绪。
“实际上,长辈们对甚尔君的评价,我并不在意。只是若想避免麻烦,便不得不在他们面前假装认可这一点。”
真理奈颇为认同,或许也称得上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只有符合家族长辈的要求和标准,禅院直哉才能成为禅院家的少主。
这很残酷,但他已经能够足够冷静地面对这个事实,并且为之践行。
想到这一点,真理奈便不得不对面前这个少年多出一份认可。
说来好笑,这还是她第一次,试图正视这个身为“禅院直哉”的存在——
没有“少爷”,亦或者“少主”这类标签,而仅仅是他这个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