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觐川》几只狸猫

6、披麻戴孝

　　康王顶着残息挣扎起身，被乐安安抚住。
　　“父王对不起你，瞒了你的身世。如今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
　　乐安握着康王的手紧了紧，忙焦急的摇头否认。
　　”不……瑄儿不怨，也不恨。父王，我只想您好好的。“
　　康王尽力抬手抚摸着乐安的脸颊，凝眉道“虽你不是我亲生，但父王从来视你作亲骨肉。“
　　乐安淌着泪，又不停的点头，她懂，她都懂。
　　康王瞳孔微沉”最最对不住你母亲……咳咳……你很像她，很像……。“
　　”哈哈哈，终于能与你母亲团聚了，这回再没人能阻止我们……”康王恨恨道。
　　转瞬脸上又漾起笑意，“静双，你来啦，来接我了。”康王恍恍惚惚间，眼前氤氲出穆静双的音容笑貌，说话间伸手去够，气息却越来越弱，瞳孔低迷涣散，眼皮无力的垂下……
　　刹那一片死寂森森，连啜泣声都仿佛静止了……
　　身边的乐安噙着泪，小心翼翼的轻唤试探“父王……父···王？”颤抖着摩挲康王已一动不动的身体，胸口静止，已没了跳动，咽气了……
　　乐安恐惧的张合着唇，一时抽噎，“父王！！！”此刻心如刀绞、痛彻心腑之感，如此真实的疼痛。
　　“啊……父王，不要……，你不要走。瑄儿还有许多事没与父王一起，不要啊……”
　　顿时，破屋内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号啕痛哭声充斥……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
　　就这样哭着喊着过了几个时辰。
　　其间车夫见太晚，来喊乐安回府，被她塞了银两赶了回去。
　　因王府抄家时身上并无多少银两，为筹灵堂，康王妃将一藏起的金钗递给儿子。
　　“虽如今不能以王府规格厚葬王爷，但也要让你父王体体面面的走，去换副棺椁罢。”
　　朦胧月色退去，几声鸡啼，天色渐亮。
　　萧宥压抑收起痛苦，就匆忙出门置办。
　　她和大妃安静的为康王擦拭身子，换上干净的衣物。
　　“其实你不必做这些”大妃幽幽开口。
　　乐安止住了擦拭父王手掌的动作，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该怎么回答？为杀父仇人净身守灵？可她真真实实的叫了他十五年的父王，短短七日真相大白，可十五年的养恩，怎能说弃便弃。
　　“大母妃，不怨恨我母亲吗？”没想好怎么回答康王妃的问题，反而很想知道康王那么宠妾灭妻，正妃这些年真的不怨恨嘛。
　　“怨过，不恨。”康王妃嘴角一抹苦笑。
　　“我嫁给王爷，不过是王爷一直不婚，陛下想让康王府有所承袭，才将我指给他。成婚后他的态度，让我一度以为自己不是个好妻子，待你母亲进府，才明白王爷心中根本没我，他只将你母亲放在心尖上。”
　　一时间康王妃眼神积存希冀，“直到我生下宥儿，看着自己的骨肉，丈夫不爱又怎样，只要能做到相敬如宾，我还是王府的大妃，我的儿子是王府的世子，还有什么可恨的……”
　　康王妃娓娓道来着她这些年的酸楚、委屈、释然，乐安就静静的陪着、听着。
　　晨光清晖，冷冷清清。
　　萧宥叫来寿材铺的伙计帮忙抬进棺材，还齐备了香烛、几幅挽联、炭盆。
　　灵堂正中挂上斗大的"奠"字，曾在觐朝呼风唤雨的陛下亲弟康王，灵堂布置的萧索凄零，尽显落败。
　　康王妃拿起一身白布孝服和用白布围成的孝帽孝带，“你确定要为王爷祭奠守灵？”犹豫着要不要给乐安。
　　刚换好孝服素衣的萧宥一把拿过孝服，语气恳切，
　　“乐安，知道如今为难了你。可不管怎么说，父王这十五年视你如己出，爱你，宠你，有时对我都不及你，你想要什么，只恐怕天上的星星月亮不能摘于你，给他披麻戴孝，哪怕只是全了他对你的养恩！“说罢，将衣服放在乐安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
　　乐安喉头哽咽，低头盯着手上的麻衣，份量好重……好重……
　　”阿兄，我都明白。母妃去时……不能为她守灵，连穿身白衣祭奠都不能，如今父王……，我定要尽这薄薄孝道“说罢便转身去厢房更换。
　　灵柩置供桌后，供桌前的碳盆里火焰噼啪作响，三人孝服孝帽孝带齐整，分跪供桌两侧。
　　乐安颓然的不停烧着冥钱，火光荧荧摇曳，橙光映照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颊，思念和回忆随着弥漫的烟雾消散在空中，只余刺痛点点，如灰烬般轻扬。
　　“砰！”一声巨响，院门被踹开，乐安心慌的身子一僵
　　一群戎服士兵闯入，为首的那人一身玄衣软甲佩剑，戾气腾腾。
　　见来人，乐安三人‘腾’的站起，是梁衍带着副将士兵闯入，院落里列阵两边。
　　只见中间的梁衍眉眼凌厉，带着几分杀伐气焰。
　　萧宥忙挡在母妹身前，怒目而视。“梁将军如此杀气蔽临寒舍，是何用意！“
　　“今日是我父灵堂忌日，不容不怀好意之人捣毁！”萧宥气势汹汹。
　　梁衍勃然，锐利的双眸扫过萧宥三人，目光停在萧宥护在身后垂头侧目、披麻戴孝的女子，俨然他们才是一家人的模样，眼底多了一丝恨意。
　　乐安心虚畏怯的对上了梁衍的寒眸，似有把利剑,恐要穿透她，让人不寒而栗。
　　“‘世子’莫不是忘了什么，也敢私设灵堂”梁衍肃杀气息，居高临下睥睨着。
　　“我父现在虽不是王爷，怎么！庶民不能设灵祭奠，是哪条王法。”萧宥向前踏出一步，身后的康王妃拽住儿子的衣袖，生怕发生冲突。
　　“呵，虽只贬庶，但仍戴罪之身，罪子罪妇不如随我去宗正寺分辨，看看具体是哪条王法？”
　　萧宥闻言也忽的哑口，确实，现在不过七日，还是戴罪圈禁之身。
　　“来人”梁衍只淡淡一指，身后的将兵了然，便要去灵堂内撕那正中挂着的"奠"字，萧宥急忙上前阻止，平时的吃喝纨绔哪抵的了那壮实硬朗的士兵，混乱之中被士兵一掌推搡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