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的明白吗？》皮不枝

22、演唱会

　　演唱会现场。

　　升降台启动前，人声已经鼎沸。

　　两人坐在定制的VIP座席，身后是摇摆的金色荧光海，四下打量，思及门票的由来，曲淇淋才终于明白。

　　压根没有什么所谓的VIP前排，她们落座的地方独立于现场观众，几乎与工作人员并列一起。

　　她小心观察游依，对方表情认真，聚精会神看着舞台。

　　片刻后，曲淇淋微微扯动嘴角：“依依，你和Yoyo......”

　　话没说完，众人瞩目的女爱豆从升降台中心现身，光鲜靓丽的解语从一众伴舞中脱颖，她身子轻侧，小动作与身边的Tiya进行搭舞，她手正耳返，嗓音清透，视线明媚而坚定。

　　台上的解语四向锁定镜头，最后瞄准离她们方位最近的一台摄影机，反复表情。

　　曲淇淋没由来觉得她的目光毫不偏移，仿佛翻越万众人群，有目的性地朝向，落往游依。

　　高歌和呼喊声盖过曲淇淋的疑问，游依听得很入迷，完全没有留意到她。

　　曲淇淋手心还抓着应援牌和解语送她的杂志，她双腿闭拢，摊开杂志在腿背，与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她不呼喊也不尖叫，甚至并不抬头。

　　宣传曲演出结束，进入点歌环节，随机摇号一连三名粉丝点下同一首歌。

　　“提雅可不可以再和语语来一首《Heart beat》!我是你们忠实的CP粉！”

　　台下一阵欢呼。

　　翁提雅叉腰笑道：“又《Heart beat》？大家，听不腻？”

　　“不腻！”一应百呼。

　　解语掐了掐耳返，示意音响老师，节奏又响。

　　“啊，我太爱了，提雅和语语的同台，官方撒糖天呐！”

　　“真的是配我一脸！”

　　“鱼鸭一定是真的！她们肯定已经谈了啊啊啊！”

　　“肯定是真的！提雅看语语的眼神绝对不清白，我不信Stellar里面有直女！”

　　两人聊得正起欢，前座一个光头女生扭头打断她们，“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们说她们、谈了，谈......什么？”

　　两人一顿，笑道：“谈恋爱啊！”

　　“真、真的吗？”

　　“她们就是很配啊。管他是不是真的，我要开始造谣了。”演唱到高潮，其中一个女生大声回复游依，起身和人群一起哼唱。

　　游依僵直扭回身子，失神看着舞台上活力四射的Tiya，目不斜视。

　　曲闭，解语营业的笑容逐渐发硬，她拉过翁提雅的手向观众折腰敬礼，“点歌就唱到这里……”

　　她目光垂低，注意到游依的视线，居然没有在看自己。

　　翁提雅见她话说一半突然冷场，连忙接麦说着：“很高兴来到中国，可以见到大家。我们，结束今天，快乐……”

　　“我们今天还有最后一首歌想送给大家。”解语突然打断。

　　翁提雅：“哈？”

　　“Tiya有些累了，这首歌就由我单独送给各位听，大家不介意吧。”

　　台下窸窣不平，肯否参半。

　　翁提雅一脸懵，她摘掉耳返，小声凑到解语耳边用韩语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解语视线与游依对了一瞬。

　　嗒——

　　灯光聚焦一点，伴舞稀稀拉拉散下，翁提雅随着人群先走一步，解语告知她新增礼品发放环节，让她下去通知后勤人员准备礼品。

　　空下的舞台宽阔，只有解语站在中央，她举手比划了一个数字，后台通过耳返向她确认。

　　“你确定？《Never forgotten》四个人的歌词，你一个人全部能唱？mio的调很高啊。”

　　逆光聚映，将解语身形衬得笔挺而有力，摇晃的碎光在她眼底很轻地闪了闪，像拾荒时采集的晶钻。

　　她表情纯粹又坚定，嘴唇很淡地动了动：“我确定。”

　　《Never forgotten》是一首以分手决裂为感情基调的爱情歌曲，主打旋律却是欢快，听起来颇为洒脱和散漫。

　　解语在原版歌曲中，本只负责副歌片段，她嗓音偏清冷，不够朝气，现在独唱完整版，倒像给歌曲灌入了别样的灵魂。

　　『I can't forget you——』

　　尾音拉得又长又缓。

　　游依目光与她遥遥对上，也并不“遥遥”。

　　解语踩着节拍步步前挪，站到舞台边际。

　　她弓下身子，朝台下伸出手。

　　前排的观众呐喊，打光师识趣聚光在那只皙白的胳膊，胳膊往下吃惊坐着一个人。

　　那人还在愣神。

　　游依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狠力一推，身后几分钟前搭话的两个女生把她推离座位。

　　她一个趔趄歪斜向前，解语的手再往低一点就能触碰她的肩。

　　解语朝她勾了勾手指，五指继续张开。

　　游依把手搭了上去，她看见解语似乎弯了一下嘴角，随后十指相牵，她把自己往台上拽。

　　游依神志不清迈出腿，爬上舞台。

　　解语牵着她的手，唱起来。

　　“（分开只是暂别，我们终会重见。）”

　　“cagiya，……（亲爱的，我想你了，你知道吗？）”

　　“（我根本无法忘记你。）”

　　“I can't forget you。”

　　“I can't forget you at all。”

　　台底骚乱。

　　“天呐，求live版，这首歌语语唱得太有感觉了，我喜欢她的单人版。”

　　“可是……是不是唱错词了？”

　　“是改词吧，改得很有深意啊，毕竟是专门唱给我们粉丝听的诶，语语太有心了。”

　　“我听得懂韩文，语语把那句‘分开只是暂别，见不到就请你见鬼去吧’，改成了‘我们终会重见’。”

　　“还加了一句‘我想你了’啊啊啊啊！”

　　“哇……好暖啊，我要被甜晕了，好羡慕语语选中的幸运观众啊。”

　　幸运观众面部涨红，一点也不知道珍惜自己的幸运，她唯唯诺诺站在舞台，眼睛不敢乱瞟，步子不敢乱跳，甚至还想抽回自己隐隐出汗的右手，深怕被解语嫌弃丢掉。

　　唱完后解语面带微笑，感受着台下的粉丝热情不止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贴近麦：“喜欢吗大家？”

　　“喜欢！”

　　她收拢手心的力道，转头跟牵着的人微微一笑：“喜欢吗，cajiya。”

　　观众依旧热情，“喜欢！！”

　　她别过耳麦，左手进一步用力抓紧，动了口型：“回答。”

　　游依猛然点头。

　　“喜欢……喜欢解……”

　　灯光全亮。

　　翁提雅引着一行人小碎步上来，能丢的明信片和纪念物从台上往下抛，工作人员穿梭在观众台随机发放带签专辑，安保维持秩序。

　　“大家不要急，待会还有抽奖签名。”翁提雅面带微笑，挥了挥手中的笔。

　　下一秒，笔被抽离。

　　翁提雅一愣，朝身侧看去。

　　夺走笔的解语咬开笔帽，她抓起游依的右手，翻过手心，露出手背。

　　她牙关顶着笔帽，言辞含糊：“听说，化妆间里有个粉丝来找我要签名，结果没要成，怂得撒腿就跑。”

　　她挑了挑眉，抬眼看游依问：“谁啊？”

　　游依咽口水，手背传来冰凉细麻的笔触，墨水顺着她皮肤的肌理小范围晕开，她垂首，莫名其妙地“嗯”了几声。

　　解语笑了两下，扣紧笔盖，把她手拧正，又揪起她的手指前端，上下打量。

　　“我的名字，好看吗？”

　　她的明星签没有特色，甚至像小学生画符，无论是“解语”两个中文字，还是“Yoyo”四个字母，都找不出可以夸赞的特点。

　　但她就是直勾勾盯着游依，似乎很需要得到所谓的认可，哪怕她知道，游依一直是个怂包，永远都是，从来不敢拒绝自己的任何索求，但只要从这样一张痴心的嘴里听到首肯，她的内心总会诡异地充满满足。

　　游依点头，给了她想要的。

　　解语酝酿了一会，撒开她的手，突然说：“好看的话……”

　　解语站直身子，交汇的灯光这时聚向她的头顶，茶色烂漫的长发亮起金光，她眼底很轻动了一下，吐字清晰。

　　“那就一直看着我。”

　　每时每刻，一分一秒，你的视线，都不允许离开我，不允许再看向，别的任何人。

　　“……”反应中。

　　片刻后，游依点头。

　　“好……”

　　*

　　下午六点，台前散场，台后又是一出新的大戏。

　　妆发间，秦米露把一叠合同重重拍桌，她压不住怒气，扯嗓大声：“谁提出来的？”

　　翁提雅：“我们一起临时决定的。”

　　“临时？这合同上白纸黑字规定了时间和流程，谁给你们的能耐私自篡改！不和我们任何人商量？！”

　　秦米露抓狂，“你们告诉我超时的损失谁承担？泼出去的专辑从哪里回来？”

　　解语往前站，“我没和Tiya商量，是我一个人冲动决定，这场造成的损失算我头上。”

　　“只是损失的问题吗？你，你独唱团歌，你还改词！万一被录下来发网上，你让别人怎么看？”秦米露指着解语，恨铁不成钢用力甩了甩手指，“你很想单飞吗？翅膀硬了吗？啊？”

　　解语道歉。

　　秦米露仍想骂，过了一会气才消了点，她双手插腰挺着胸，“说原因，这种事情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

　　“说啊。什么原因这么做？”

　　“……”

　　“你！……”

　　叩叩——

　　秦米露暂且住嘴，看向门口。

　　探进脑袋的不是工作人员，模样看着陌生，行为举止相当有礼貌，眼神却遏止不住幽戾，恶狠狠看着自己。

　　秦米露被她看得十分不悦：“你哪位？”

　　可那人张口闭嘴却又不失分寸：“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有东西忘这了。”

　　秦米露揭眼帘：“进。”

　　游依走了进来，她拿起落在妆发间的礼品袋，快出门时又转身，她镇定看向解语，再次打断秦米露训诫的话。

　　“我想，和解语说两句话。就两句。”

　　几人面面相觑，秦米露无奈放人，就算她不乐意放，解语已经目无规矩地迈开腿，跟着游依离开了。

　　游依领着她漫无目的地走，好似根本没有打算找什么地方停留。

　　“不说了吗？”走廊转角，解语停住，她看着游依的后脑勺，“你的两句话。”

　　游依回头，木讷站了会。

　　接着她举起右手，羞涩露出刚才的签名，“说、说。谢谢，谢谢解语送的……”

　　“你是想暗示我说谢谢吗？”解语靠近她站了一步。

　　游依：“啊？”

　　“你故意把我支开，不想让我被骂，不是吗？”

　　“……我、我。”
　　轻而易举被看穿意图了……

　　游依点了点头，“但、但不用解语谢谢。不用的。我不是想得到解语的……”

　　感谢。

　　解语身子逼近她，游依慌乱，连带着手中提着的礼品袋一起摇晃，颤颤巍巍抵住身后的白墙。

　　“还是这么天真啊。你。”

　　“啊？”

　　解语目光如炬，上下来回把自己剥开剜了个遍，但游依始终不解她的表达。

　　“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解语淡淡一笑。

　　她仰头呼了口气，开始枚举。

　　“你千方百计阻止我逃学，可即使这样，我也成为不了一个安分守己的学生。”

　　“你让我借宿，请我喝牛奶，听助眠，我依旧也没法拥有真正安稳的睡眠。”

　　“你的确大大小小帮了我不少忙，可我也并不是什么都需要你来帮。”

　　“就连你现在，你以为你能带我躲避秦米露一时的责备，但我迟早会继续被骂。”

　　“你很弱小你知道吗？”

　　“你从来都帮不了我。”

　　游依站稳身子，听得后脖发起鸡皮疙瘩，原来自己做了那么多都是无用功吗？原来自己早已经让解语感到苦恼和厌烦吗？所以她的出现是骚扰对吧？

　　所以自己从始至终，对于解语来说，都是“有价值”定义之外的人对吧？

　　她好没用啊……
　　那她可真不是个合格的信徒……

　　游依歉疚得像拿邻居家的门砸核桃没砸开，反倒把别人家的门卡坏了。

　　她自责不已，想说：“对不……”

　　“所以。”

　　解语打断她，凝视着她的反应，“谢谢你。”

　　游依征神，面露不解。

　　解语叹了口气，没由来感觉身体一轻。

　　她忽地岔开话题，伸长手指，触了触游依提着的礼品袋，她微微挑眉：“这是给我的吗，见面礼？”

　　游依有点走神，解语借隙从她手里拿过礼品袋。

　　这个礼品袋印有专属的品牌logo，白卡纸构成，品质精益，比三年前自己收到的那个粗制品，要更细心，更完善。

　　解语心情大好，探手准备去拆。

　　游依回过神来，看见她的动作愣了一下，面庞瞬间惊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