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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幼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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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清末期政府腐败无能,屡次战败,赔款白银无数,划出大片土地作为租界
洋人铁蹄踏进中国,明着武力挟制政府,暗里用娼妓鸦片规训百姓
清代不许官员嫖妓,可在英美的把控下,上海滩几乎脱离清政府控制,情色行业前所未有地繁荣
不止贪图享乐的闲人,连商人们也选在妓院逢源应酬,更不用说上海租界的新主人,金发碧眼的洋鬼子
而小路西法作为贫民,与这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动荡的时代,平民百姓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们的命不值钱,谁都能踩一脚
所以他谨小慎微,不敢像八旗贵族的孩子一样追在后面看洋鬼子怪异的相貌,也不敢靠近那些高帽子士兵把守的建筑
虽然诚惶诚恐,路西法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总是忍不住被新奇的东西吸引
他背着在海边捡的贝壳叫卖,远远望一眼租界最豪华的酒楼,穿着华冠丽服的人们熙来攘往,他真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景象
夜晚,按耐不住的他偷偷爬上酒楼的窗户
两具光裸的身体交叠在一起耸动,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惊得路西法手一滑,从三楼摔了下去,还好命大,正下方有个遮雨的平台,他连滚带爬钻进最近的窗户里
气还没喘匀,路西法又被这房间的景象吓得心猛地一揪
房间昏暗无光,弥漫着血腥气,路西法只觉一阵寒意,牙都打起战来,一个女人虚弱躺在床上,她发现了路西法,颤巍巍伸出手好像想跟他说什么
路西法本就惊魂未定,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得更是根本不敢上前,忙不迭躲到柜子后面
直到房间门被撞开,烛火一点,路西法才看清女人身下一滩鲜血,不远处有个满身血污的小婴儿
有人大喊她咽气了,一阵慌乱过后,房间恢复了安静,路西法从窗户爬出去,头也不敢回地逃回家里
原来这里是妓院,路西法后知后觉
妓院的女人生孩子死了不算大新闻,所以第二天路西法壮着胆子在酒楼外徘徊了一整天,却什么风声都没听见
路西法内疚又害怕躲在墙角哭,他要是早知道女人要死了,他一定过去听一听她最后的话
不知道那个小孩怎么样了,路西法抹干净眼泪,寻思晚上再过来看看
这次路西法却被抓了个正着,龟公们钩子般的手指陷进他的胳膊,路西法疼得直吆喝
有人认出他是农户家父母双亡的可怜小孩,算是老乡,才把他解救出来,调侃他才这么小就荒淫无耻,竟来偷看女人的身子
路西法被说的满脸通红,咬咬牙鼓起勇气,跪在地上叫爷,向他打听昨天那个女人的事
女人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从小聪慧过人,家道中落被卖进妓院,刚毅的她怎么能忍受,数次自杀,都没能成功
后来一个洋人军官赏识她的才华,说要帮她赎身,她本以为是嫖客吊人胃口的伎俩,谁知他真的拿钱来了,他不逼她嫁给自己,只想还她自由
她怀了孕,孩子的父亲却被部队调走,她想着在妓院把孩子生下等他回来,可命运弄人,她生下孩子就难产去世了
路西法听得难受,他只知道妓院女子婀娜多姿,香气袭人,哪知道她们心里原是这般苦楚
老乡后悔给小孩讲这些,摇摇头叹了口气拉起他的手,“带你去看看那个小杂种,叫亚当,跟他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妓院出生的女孩,只能步母亲的后尘,而男孩妓院留不住,母亲们会倾注全力给他另找个地方收留
可襁褓里的小男孩已经没有母亲会替他做打算了,他该怎么办呢
路西法把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才小心翼翼用手指摸摸婴儿软乎乎的小脸儿
他没有家,小时候在母亲怀里温暖踏实的感觉是他最想念的事,看着眼前这个孤苦伶仃的小婴儿,他好像看到了他自己
路西法想起女人临死前的眼神,她一定想托人照顾好她的孩子,他暗自下定了决心
他求老乡大叔让自己在妓院打杂,不要工钱,只要能让自己和亚当吃上饭
妓院老板利欲熏心,听说不要工钱,立刻留下了路西法,可看见他这样瘦弱,态度一下变了,连个正眼都不给,动不动一个巴掌扇过来
还好大叔对他们还算照顾,在妓院还是普通饭馆时他就在这里干活了,有些声望,常给路西法送些生活用品,帮他说些好话
亚当还小,夜里嗷嗷哭,路西法回忆着母亲抱着他的样子,把亚当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他不会唱什么摇篮曲,乱哼着哄亚当睡觉
路西法怕亚当的哭声吵着别人,又发现亚当含着他的□□会安分一点,就索性扯开衣服让他含,□□被咬的红肿充血,衣服一蹭就疼,他也忍耐着
亚当的眼睛大大的,路西法一见他冲自己笑,黏糊糊叫他哥哥,就什么委屈都忘了
亚当从小没吃上什么好东西,喝米粥长大,路西法自觉亏欠他,晚餐时间饭也不吃,躲开别人,偷客人吃剩的糕点给亚当
他告诉亚当自己已经吃过了,在旁边闻着香味偷偷咽口水
半夜路西法肚子饿得咕咕叫睡不着,亚当从兜里掏出给他留的海棠糕,大眼睛眨巴眨巴,路西法面红耳赤,自己的演技真这么差吗
五岁的亚当开始问妈妈在哪,爸爸在哪,路西法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你妈妈非常爱你,这语言显得苍白无力,路西法面露难色
亚当看出哥哥的为难,懂事地不再问,“我有哥哥就够了”,他钻进路西法怀里,“以后我长大了,就保护哥哥”
亚当八岁时,路西法十六岁了,少年的身体纤细白皙,老板看他的眼光变得不对劲
被捆住手脚扔在嫖客床上,路西法拼命挣扎呼救,可仍是于事无补,身下好像是无尽深渊,而自己正如孤寂秋叶下坠
嫖客的身体突然僵住,五官扭曲惨叫,路西法惊恐瞪大眼睛,只见亚当死死趴在男人身上,拔出了刺在男人背后的小刀,目光凶狠地不像个八岁的孩子
他割断束缚路西法的绳子,拉住路西法的手带他往外逃
路西法知道他们不会成功逃脱的,楼里楼外无数的人把手,把苦命的人困在里面
亚当刺伤了客人,被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路西法哭着磕头,求老板放过他,他才那么小,怎么受得了那么重的拳头
没人理会路西法的哀求,他被拖下去,最后只瞥见亚当趴在地上,小小的无力的身体
路西法被关在小黑屋里,内心的焦虑担忧烧的他无法冷静,手指在木门上抓住道道血痕,声音喊的像吞了沙砾般沙哑
大叔来给他送饭,告诉他亚当没死,被送去留学的船了
路西法听亚当还活着,刚一放松,心又凉了半截
他听说过朝廷要送贵族家的小孩子去留学,可路途遥远艰难不说,洋人的地盘更是水深火热,八旗子弟哭着闹着也不去,所以朝廷盯上了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穷孩子
亚当的父亲是外国军官,老板一定是怕打死他万一军官有天回来了瞒不住,干脆借着这个由头把亚当送走
路西法在大叔的帮助下溜出去,在码头,路西法一眼找到去美国的船,那船很大,甲板上堆满货箱,孩子们正排成一队登船
路西法仗着个头娇小挤进人群,没有犹豫,要把亚当换出来
亚当鼻青脸肿,路西法心疼地说不出话,只低着头一个劲让亚当趁着没人注意快走
亚当也知道出海凶多吉少,自然不愿意路西法替自己送死,反抗挣扎要把路西法推开
路西法忍着眼泪把他搂进怀里哄,“听话,去巷子里找大叔,哥哥有计划,会逃走回来找你们的”
亚当看着路西法的眼睛,“真的,没骗我?”,见路西法点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路西法强装出笑脸挥手,转身偷偷抹眼泪,走进留美学生的队伍里
自己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