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皓石》蔓小延

2、第 2 章

　　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透，只是蒙蒙地隐露出微弱的晨光，日世里便挠着乱糟糟的及肩浅金碎发一脚踢开了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
　　飞快地刷牙洗漱之后，一边咬着没有味道的粗面包，一边穿着衣服，日世里像陀螺一样在这间再简陋不过的小屋子里有条不絮地打着转。
　　拎上书包，冲出房门，脚下轻松一勾，随意地把门带上，便头也不回地牵了停在门外的自行车，衬着初绽的晨曦扬长而去。
　　这就是她的生活。每天早上必须早早起来去做兼职——送牛奶和报纸。
　　她很勤快地包了附近两个很大的区域。当负责安排的工作人员担心地看着她那瘦小的身体，表示疑虑时，她大大咧咧地挽起袖子，露着虎牙轻松一笑：“可别小看我呐！我可是体力一流！！”
　　日世里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话。每天及时准确的投递，让大家对她刮目相看。
　　送完牛奶和报纸，也正好是上学的时间。等一天的课程结束，日世里还要继续打工，是在蒲原企业名下的一家餐馆里端盘子——虽然只是端盘子而已，但这可是她很重视的工作。不仅收入尚好，而且工作环境也不错，同事们也都亲切和气。所以尽管这份工作要忙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收工，日世里也毫不在乎。
　　等晚上的工作结束后，回到家里一般是十二点左右，接着再复习一下功课什么的，上床时间大约是在半夜一点多。
　　这样算下来，一天也就只能睡四五个小时。
　　“日世里的生活真辛苦啊——”同学们经常这样对她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是猿柿日世里！”日世里总是像往常一样笑着，满不在乎地像个男孩子。
　　其实是没有办法呢。谁不想正常地生活？自己无亲无故，相依为命的母亲在自己十二岁时就过世了，从那时开始，就靠自己独立生活。不多打一些工，要如何才能维持生计呐。
　　有时看着同学们相约着，放学后逛街玩乐，自己也羡慕得很，但是甩甩头就把这种心情一扫而空，昂头握拳精神百倍地继续打工赚钱。
　　“日世里，5号桌的菜帮忙送一下！”领班是名叫松本乱菊的美丽女子。身材傲人，丰满的胸部配着纤细的腰肢，一头卷曲的桔色长发像瀑布般流泻而下，白皙的面孔上嵌着一双明亮的灰瞳，双唇丰润娇嫩，嘴边一点迷人的美人痣使得她像一只调皮的妖娆猫咪。
　　乱菊正笑着，完全没有领班的架势，更像是在拜托帮忙一样，看着日世里。
　　“没问题！”日世里手上已经端着三个盘子了，但还是轻松地腾出空余的手指，夹起5号桌的盘菜。
　　寻着最短的路线，日世里分别把手中的盘子送到相应的餐桌上，最后来到5号桌前，把最后的盘子稳当地放在了桌上。
　　“喂……这是什么啊？”5号桌只有一位客人，金色长发顺直耀眼。他正拿着叉子拨弄着刚端上来的食物，一脸不爽地耷拉着眼皮，垂着嘴角，嘟嘟囔囔地嘀咕“这是我点的菜吗？”
　　“应该没错吧。”日世里飞快地拿出5号桌下的菜单，扫了一眼，确定食物无误“这的确是你点的菜，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这明明不对嘛。真是的。”客人不满地把叉子丢在桌上，抬眼看向日世里。当他看清了她的长相之后，露出了夸张的表情，用一种懒洋洋的腔调揶揄着“为什么这里还雇佣童工啊？小丫头你才多大——真搞不懂这里的店长是怎么挑人的。”
　　“我已经年满18岁了。”日世里忍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然轻柔有礼“这位先生，如果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帮你询问一下厨房。”
　　“你18岁？！”客人囧起脸，目光在日世里脸上打着转“不可能吧！你看起来顶多12岁！别骗我啊！小丫头！”
　　日世里在心里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不要生气啊不要生气，乱菊小姐一再教导我们，客人不会犯错，有错也是我们自己的错，绝对不能和客人顶嘴斗气，要面带微笑。
　　这么想着，日世里抽着嘴角，对5号桌的客人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真是比哭还难看。
　　“那么我去帮你问问厨房，这道菜的问题。”说着，日世里微微欠身之后，便飞快地转身离开。
　　真是一刻都不能呆了！要是再让自己对着5号桌客人那张臭脸，再听到他那怪腔怪调的嘲笑，自己可不能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违反店规的事！真想把桌上的盘子全扣在他脸上！
　　还能感觉到5号桌客人的视线在追逐着自己，带着戏弄的意味，日世里匆匆地回到了后台，长吁了一口气，小跑到乱菊面前，轻皱着眉对她说道：“5号桌说菜有问题！”
　　“啊？有问题么？”乱菊瞪大眼睛，翻看着备份的点菜单“哎呀，真是，我忘了呢，他有交待不要放葱蒜的！”
　　“……乱菊姐，你也太大意了吧。”日世里斜瞥着她。
　　“没事没事，赶紧让厨房再做一份，日世里你帮忙再送过去吧。”乱菊忙不迭地转身探进厨内，向着厨师交待着“5号桌的菜麻烦再做一份，记住不要放葱蒜！”
　　厨师应允了，乱菊便回了身，继续翻看着备份菜单，检查着未上的食物。
　　“我说，乱菊姐。”日世里皱眉，直率地说道“5号桌的菜别让我送了。我看见那人就烦！”
　　“啊？为什么？”乱菊斜着身子，向5号桌看了一眼“哎呀，那个可是我们的VIP呐！他惹到你了吗？日世里？”
　　“VIP？！”日世里眼睛一瞪“那种人怎么会是VIP？！那张烂嘴！根本说不出什么好话！而且你看他那双死鱼眼！天呐！真是老天没眼！这种人是怎么当上我们的VIP的？！”
　　“日世里你真是的。他明明很帅啊！”乱菊轻轻地在日世里头上敲了一记“好啦，5号桌我来负责吧！你去帮忙把其它桌的菜上了。”
　　“好！谢啦！乱菊姐！”日世里高兴地打了个响指。
　　今晚餐馆的生意特别好，当日世里把最后一位客人送走的时候，已经是将近12点了。
　　当同事们打着哈欠，揉着腰，面带倦容地一起准备关门时，日世里还是那样地精神百倍，毫无倦意。
　　“日世里你到底哪来的精神啊，真羡慕你。”几个人一起把商店的卷帘门拉了下来之后，大家互相打着招呼，准备各自回家。
　　“因为我是猿柿日世里啊！”日世里露出小小的虎牙，笑着与大家一一道别。
　　真的好晚了啊。日世里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赶。回家洗个热水澡，写写作业，然后就可以睡觉了。
　　路上还有人在笑闹着，对于他们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晚上的治安总是不太好。在偏僻的小巷子里经常有三五成群的人在打架或者吸毒。在经过这些小巷子时，日世里总是目不斜视地加快速度。虽然很讨厌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有的时候甚至想挺身而出，但自己能做些什么？谁会把这样瘦小的自己放在眼里呢？
　　就像这个巷子里一样，又有人在里面聚众打架。日世里骑着车，用余光瞟了一眼。似乎不是群架呢，好像是四五个人在打一个人，而那个被围着的人似乎还挺厉害，竟然没有倒下，在奋力还击。
　　加油啊，要不就逃走吧。日世里在心里默默地对那个被打的人念着。
　　“嘁，你们就这点本事吗？真麻烦呐，一点意思都没有。”
　　被围住的那个人低声嘲笑着，讥讽的语气飘入了日世里的耳朵里。
　　咦，好熟的声音。在哪听过？日世里不由停了下来，她犹豫着要不要倒回去。虽然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但是会耳熟的话，应该是认识的人吧。既然是认识的人，就不能视若无睹。但是，那么多的人，自己真的能帮上什么忙吗？
　　巷子里又传来了拳打脚踢的声音，还伴着那人沉闷的低吟。似乎在忍着痛，不让自己发出更惨的哀号。
　　挺有种的嘛！日世里决定还是回头帮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