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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参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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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华盛集团那明亮得有些晃眼的走廊里,气氛却如坠冰窖。
卫淮身着笔挺西装,平日里冷峻沉稳的面容此刻却因唐墨的一句拒绝而瞬间失色,那精心维持的从容仿佛碎了一地。
身后的宋抑匆匆跟来,脚步还未停稳,就撞进了这尴尬又剑拔弩张的场景,耳边回响着唐墨那决然的拒绝之语。
他心下暗惊,目光焦急地越过卫淮,朝着唐墨一个劲儿使眼色,满心盼着她别意气用事,别让这难得的升职机会从指尖溜走。
毕竟在华盛这竞争惨烈的职场丛林,多少人挤破头都盼不来这样一步登天的契机。
可唐墨仿若未察,只是抱臂而立,下巴微微扬起,眼中的藐视毫不掩饰:“你现在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升职加薪了,是之前忘了吗?”
那声音清脆,却似冰凌,直直戳向卫淮的心窝。
卫淮只觉一股热流涌上脖颈,满心的解释之词卡在喉间,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竟是手足无措起来。
他怎会不知唐墨话里的刺,可当着这来来往往诸多同事的面,他实在不愿再被她如此不留情面地当众折损颜面。
那些过往的纠葛、隐秘的情意,此刻都成了枷锁,让他难堪得无地自容。
“是我对不起你,你别讲气话了。”卫淮艰难开口,声音低了几分,带着几分祈求,
“你在华盛都七年了,这里的一切你最熟悉,外面哪有比这儿更适合你的地方?留下来不好吗?”
唐墨嘴角轻撇,冷笑一声:“你给我发的那些消息?呵,不好意思哈,我手机坏了,收不到。”
说罢,她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眼眶微微泛红,却仍倔强地盯着卫淮,“想让我原谅你,也简单,重新给我买一个linglin皇家版。它就这么莫名其妙坏了,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卫淮心里“咯噔”一下,linglin皇家版早已停产,市面上一机难求,她这要求近乎刁难。
他眉头瞬间拧成死结,满心无奈与恼火交织:“唐墨,你别太过分,非要这样无理取闹吗?”
“既然做不到,就不要再多说什么了好吗?”唐墨露出了一个假意的微笑,抱着箱子从卫淮身边路过。
更是挥开了宋抑伸出的,想要挽留的手。
唐墨疾步走到公司门口,远远便望见林安正站在路灯下专注摆弄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他的脸,有几分静谧。
她还陷在刚才那场风波的情绪泥沼里,满心的愤懑未平,只觉方才同卫淮的对峙意犹未尽,远未解气。
可与此同时,告别熟悉至极的工作岗位,往昔数年的拼搏与汗水、憧憬与失落一股脑涌上心头,复杂情绪交织翻涌,令她一时有些恍惚。
林安似有所感,率先捕捉到唐墨投来的目光,嘴角扬起,露出一个清浅笑意,抬手自然地接过她手中装满办公用品的纸箱,温声道:“你要不要顺路回住处拿衣服?”
唐墨这才回神,昨天还规划周全的事,此刻被低落情绪搅得一团糟,她实在没了心力,当下便摇了摇头。
林安瞧出她的心思,即刻提议:“那我送你回医院?”
“不用。”唐墨直接否了,顿了顿,抬眸认真看向林安,缓声说道:“我打算出院了,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目光微闪,又道,“我记得你公司和学校离这儿不远,带我去转转吧?”
见林安面露讶异,她补充道,“这段时间麻烦你太多了,赔偿款本不算大事,却让你照顾我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之后就不劳烦你了。”
林安一下有些无措,忙不迭摆手,挠了挠脸颊,带着几分赧然道:“哪有的事,唐墨姐,其实……我也正想跟你说个事儿。”
“我不打算留在京城了,大学学分修够,再返校就得明年毕业那会儿。公司的违约金我也交了,等你出院,我就回老家。”
唐墨瞬间怔住,原以为能相伴走过这段艰难日子的林安竟要离开,满心错愕。
林安却仿若无事,语气轻快:“不过去学校看看没问题,公司嘛,也能想法子带你混进去,走吧!”说罢抬脚前行,几步后回头,见唐墨还愣在原地,眼神怔然。
唐墨忙快步跟上,一路心潮起伏,纠结许久,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你打算买什么时候的车票?”
林安侧眸,嘴角噙着浅笑:“原本等姐你出院再买,既然你提前出院,我这就着手看票咯。”
两人并肩走在去往林安学校的路上,街边的路灯渐次亮起,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时长时短。晚风轻拂,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拂过唐墨的发丝,像是温柔的手在试图抚平她心头的褶皱。
林安的学校像是隐匿在城市喧嚣中的一方净土,校门古朴而厚重,校名的镌刻痕迹在岁月摩挲下透着斑驳却沉静的气息。
一踏入校园,唐墨便觉仿若踏入了另一个时空,外界的纷扰嘈杂瞬间被隔绝在外。
石板路蜿蜒在葱茏绿植间,路旁的银杏已泛起微黄,似是岁月悄然留下的笺注。静谧如湖水般漫延开来,偶有几声清脆鸟鸣从林梢传来,打破这恰到好处的寂静。
学生们三两成群,抱着书本悠然走过,青春的朝气与校园的静美相得益彰,唐墨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松缓了几分。
他们沿着主路缓缓踱步,林安轻声介绍着校园里的建筑,哪栋是藏书丰富的图书馆,每日清晨都有学子在门口排队等候;哪栋是实验楼,彻夜灯火通明见证无数奇思妙想的诞生。
唐墨静静听着,目光追随着那些年轻的身影,心底泛起一丝久违的艳羡,似是瞧见了曾经怀揣梦想踏入大学的自己,纯粹而无畏。
而公司隐匿在城市边缘一栋略显阴森的大楼里,楼体外观像是久未修缮,水泥墙面灰暗开裂,水渍如泪痕般肆意爬满,几株顽强的野草从墙缝中钻出,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似在无声诉说着这里的破败。
入口处,一道沉重的铁门紧闭,门禁系统红灯闪烁,好似一只警惕的独眼。
林安熟稔地从旁侧隐秘角落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卡,在刷卡区轻轻一晃,伴随着刺耳的“嘀”声,铁门迟缓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
门边的保安亭玻璃脏污不堪,隐约可见保安那冷漠又警觉的目光,如恶犬般审视着每个过往之人,手中还紧攥着对讲机,仿佛随时准备呼叫增援,拦住擅闯者。
地面满是碎石子与泥泞坑洼,污水横流,倒映着头顶那几盏忽明忽暗、滋滋作响的路灯,飞蛾在灯下疯狂扑撞,好似不顾一切要逃离这阴森之地。
角落里堆积着如山的废弃道具,断了弦的吉他、残破的戏服、碎了屏的电子设备,无不散发着腐朽气息。
临近公司大门,便能听到里头传出阵阵呵斥声。推门而入,前台狭小逼仄,桌上堆满未处理的文件,合同纸张杂乱散落,边角被咖啡渍浸染。接待员满脸倦容,机械地对着电话那头敷衍应答,眼神空洞,对林安二人的出现只是匆匆一瞥,便又埋头忙碌,似被无形枷锁困住,无暇他顾。
办公区更是乱象丛生,桌椅摆放毫无章法,空间逼仄得让人窒息。经纪人模样的人满脸戾气,对着艺人颐指气使:“你昨天那场戏表现太差劲!知不知道浪费了多少资源?今晚加练,别想睡觉!”
艺人身形单薄,面色苍白,眼眶泛红却不敢回嘴,只能默默点头,手中紧紧攥着被揉皱的剧本,指节泛白。
周围同事们也都神情麻木,敲击键盘声、争吵声、压抑的啜泣声交织,空气里弥漫着焦虑与绝望,仿若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所有人困于这压榨人性的魔窟,而林安此刻神色复杂,唐墨则满脸惊愕,被眼前这残酷景象深深震撼。
布景区域倒是一片热闹非凡,此刻正搭建着一处仿古街市的景,木质牌坊歪歪斜斜,油漆涂抹得极为敷衍,街边店铺的招牌也是风格各异、新旧混杂,一看便是东拼西凑临时赶制而成。
几个演员身着古装,妆容厚重却难掩疲惫,正趁着间隙靠在一旁柱子上刷手机,全然没了剧中的仙风道骨。
导演坐在监视器后扯着嗓子大喊:“灯光怎么回事!这阴影打得主角脸都看不清了,赶紧调整!还有群演,待会儿走位别再出错,都长点心!”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跳如雷。
林安拉着唐墨猫着腰躲在一堆道具箱后,小声介绍:“每次拍摄都跟打仗似的,不过倒也热闹。”唐墨用目光扫视全场,心中不禁感慨这草台班子般的演艺公司。
正说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是临时搭建的“楼阁”道具不堪重负,一角轰然坍塌,扬起大片灰尘,众人瞬间乱作一团,导演急得直跳脚,冲过去一顿数落。
林安见状,赶忙拉着唐墨趁乱溜出破败的大楼,因为导演的怒吼将会响彻整栋楼,他早已见识过无数次。
为了避免唐墨小姐的耳朵见到前所未有的污秽词语,他们不得不结束今天的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