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维亚的曙光》有梵仙

3、迷失城的自由之歌

　　五楼街“断圈”内的街道，池未洲等人每走几步就能看到“鬼”无意识地游荡。
　　从外表看，“鬼”与正常人并无区别，只是有些身形模糊，像个虚影，飘渺不定。有些又特别清晰，活似真人。
　　或许受“断圈”影响，外形上已分不清这些东西原本是何模样，仿佛在脑海中、从最开始就不复存在，被抹去活着的痕迹。有如遗忘得彻彻底底。
　　不知是何物发声，几人时不时听到一些尖锐的叫喊。

　　途中听右耳和百万说明，“鬼”总认为自己也是人类，当有人发现或指出它们并非人物时，就会受到它们攻击。

　　另外，百万一言难尽补充说：“另外 ，绝大多数‘鬼’的行为会像‘断圈’的存在一样混乱，所以……待会如果遇到某些‘鬼’，可能这里都会有点问题……”

　　说到“这里”这个词，百万用手指戳了戳自己太阳穴的位置。可能是忘了自己的特殊，他下意识用手指抵着头，结果就是险些把脑袋整个戳掉了，吓得他马上双手护住。

　　右耳望了望周遭环境。
　　五楼街已经许久无人管理，楼中灯光一闪一停，路面上更是遍布“鬼”，更显得此处寂静无声，充满危险。
　　五座高楼之间都有空中桥梁连接着。右耳指着那些桥道：“地面上都是四处行走的‘鬼’，我们走那些桥通过五楼街。尽量避免招惹它们。”

　　一行人在前往天桥入口的路上难免遇到几只“鬼”。其中趴在地上四脚爬行的数量最多，池未洲等人还要把它们当成正常人对待。
　　如百万所说，许多“鬼”的思想都有些不正常，这一路遇上的奇葩包括但不限于——

　　“鬼”说：“你们看我今天的造造型型好看吗？”
　　右耳似乎执着于和“鬼”交流。他回答：“好看好看，您简直是时代超模。”
　　“鬼”说：“你审美真糟糕。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右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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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到一只缩成一团蹲在地上的“鬼”，它说：“我害怕和陌生人交流，不要和我说话。”
　　百万受到右耳影响，不自禁回道：“我们没和你说话吧。”
　　“鬼”说：“都说了别和我说话。”
　　它蹲在地上缓缓离开，说：“用两条腿走路的生物思维真落后。”
　　池未洲面色平静地说了句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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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遇到那只缩成一团蹲在地上的“鬼”，它说：“我现在躲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百万学聪明了，一声不吭。
　　“鬼”说：“你们为什么不说话，是不相信吗？”
　　池未洲沉默，甘礼几蚀望向别处，右耳与百万跑得远远的。
　　“鬼”生气并跺着脚离开，说：“竟敢不相信我说的话！用两条腿走路的生物真不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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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一通精神上的摧残后，池未洲等人终于成功来到天桥上。他们此刻身处五楼街四号楼与三号楼之间的天桥入口。

　　有一女性无脸者站在他们面前，池未洲与甘礼几蚀虽看不清她的脸，也能察觉出她正带着得体的笑容对他们说：“欢迎来到五楼街天桥，我是这里的引导员。”
　　她转身，继续说：“请跟紧我，由我带领你们走过天桥。”

　　几人互看一眼。
　　五楼街应该不可能有正常人才对，它的身份几人都一清二楚。百万扶了下脑袋，道：“别说出来，它现在不会攻击我们。跟着它就是了。”
　　引导员走出几步，见无人跟上，它回头重复道：“请跟紧我。”

　　池未洲等人便走上前，与引导员隔了一段距离，缓慢前进着。
　　四号楼是个商场，其中的灯在顽强地一闪一停后还是彻底熄灭了，好在天桥上的灯仍然亮着。地面街道上，偶尔有刺耳的尖叫传来，那引导员似乎认为这些都很正常，尽职尽责地扮演引导员的身份。
　　至少短时间内，池未洲等人还是安全的。

　　或许是觉得气氛过于安静，走在最前面的引导员开口道：“你们是来五楼街游玩的游客吗？”
　　右耳回：“不是。路过这里。”
　　引导员说：“这样啊，那你们知道最近五楼街发生了什么吗？”它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池未洲几人。

　　几人也跟着停下来。

　　引导员模糊不清的脸看上去尤为诡异。楼顶上不时有陌瑞从高处坠下，带动呼呼的风声，使人心中平添几分紧张。
　　“不用摆出那副害怕的样子，老板看到会以为我为难客人扣我工资的。”引导员微微颔首，“我只是想提醒你们，最近五楼街有许多人自愿表演自由落体，请注意躲着点。”
　　“……”

　　几人俱是无言以对。
　　“鬼”的幽默真不是正常人能体会的，池未洲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剩下的路上似乎没再遇到什么意外。引导员指着已然破败不堪的五楼街各条街道，尽职尽责地介绍。

　　“五楼街是一条商业街，有不少人称其为阿维亚最繁华的商业街。其中，四号楼每日的顾客数量最多，因为四号楼负责服装区。
　　“当然，游玩区二号楼也非常受欢迎。它整体是一个巨型迷宫，广受好评。
　　“再者是一号楼……”

　　五楼街因“断圈”干扰，早已没有正常人敢于进入这里。几人不得已从这里经过，还是能从残留的景象中窥见昔日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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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陌瑞在天桥尽头坠落。
　　池未洲本来觉得没什么。
　　——然后她发现，自己这一行人正好抵达天桥尽头。

　　陌瑞掉下来了。
　　砸中了——砸中了引导员。
　　池未洲刚要为她短暂的一生惋惜，就见她推开自己身上的陌瑞，摇摇晃晃地站直。

　　啊……“鬼”好像是不会死的，因为它们早就死了。
　　池未洲收回惋惜的心思。
　　不对，好像也不用收。

　　因为引导员当场暴露自己的身份，她疯了！
　　她向着池未洲一行人冲过来了！
　　下方游荡的“鬼”群察觉到这边的变故，也在朝着这座天桥赶来。

　　池未洲当时就将惋惜的对象换成了忙不迭逃跑的自己，以及同伴。
　　她看着右耳和百万惊骇地大叫，又互相谩骂，说你不要作死把“鬼”吸引过来。
　　她看着甘礼几蚀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众人正在被追杀，迷迷瞪瞪跟着到处乱跑。
　　她看不到自己，于是自信认为自己不像其他人那样狼狈。她的逃跑姿势也跟着自信起来。

　　也不知道那俩废物是怎么做到对这里的路这么熟悉，一行人径直冲进来时的四号楼，直截了当地钻进一间工作人员的休息室，暂时避开成群追来的“鬼”。
　　这里的灯光熄灭了，只有夜空昏暗的光勉强照进来。

　　池未洲对于眼下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毫不意外，自顾自地找了把椅子坐下休息。池师傅心态极好，她清楚地明白，这种事情向来是逃不过的。

　　右耳正找东西堵在门口，说：“……按之前说的，我们现在得去找控制机关。但那东西要启动很麻烦，它分为五个，五座楼里都各有一个，要五个同时启动才能有一人得到管理权限。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一开始就找控制机关的原因。”

　　闻言，百万下结论：“我们要分头行动了。每座楼的控制机关都在顶楼，五楼街还不是‘断圈’的时候，顶楼只有工作人员能进，现在废弃了，可以随意进出。”

　　右耳背抵着门，说：“还有，每个机关都有和其它机关的通讯功能，到时候我们同时启动装置。决定好自己去哪座楼就走吧。我选五号楼。四号楼黑灯瞎火的太吓人了。”

　　百万：“我去三号楼。”
　　池未洲：“一号。”
　　甘礼几蚀：“我去二号吧。”
　　“……”

　　各自选完要去的楼，空气忽然陷入寂静。
　　池未洲仿若无关自身，沉默地与其余人一一对视。甘礼几蚀也在沉默，右耳扶额，百万将头转了个方向，避开池未洲直白的视线。

　　看来几人都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一共五座楼，人却只有四个。
　　祸到临头才发现人数不够怎么办？！

　　池未洲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说：“要不百万把头放在四号楼，身体去三号楼？”
　　百万震惊：“你疯了？”

　　甘礼几蚀像是真的在思索这个方法的可行性：“虽然他的眼睛长在脑袋上，但我们可以扶着他去三号楼，这样也差不多……”
　　百万震大惊：“你们疯了！”

　　眼见右耳也走过来，百万担心他也同意这两人的提议，扶住自己的头，大喊：“我和我的脑袋绝不分开！”

　　“没人动你的脑袋……”右耳象征性安抚他，而后说，“这样，我们先去按四号的机关，然后迅速冲到自己那座楼，只能赌一下这个机关的有效时间久不久了。实在没办法我们就用百万的头。”
　　其余人点头，百万最甚。

　　“那好，我们出发。”右耳说着，走去门口，挪开堵着门的几张桌椅。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深呼一口气，说：“我要开门了。外面可能都是‘鬼’，必须马上去到顶楼。
　　“另外，虽然你们可能都知道，但还是得强调。‘断圈’的混乱体现在各方面，什么时候都要小心。”
　　提醒完，右耳开始倒数。

　　“三……”
　　“二……”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外面一点模样。

　　“……一！”
　　门“唰”地打开，众人得以完整瞧见外面的景象。

　　昏暗的商城内俱是无意识行走的“鬼”，它们举止怪异，低声嘶鸣，数量数不胜数。听到休息室传来动静，它们马上望向这边，并朝池未洲等人冲来。
　　“鬼”的尖叫响彻整座四号楼：“啊啊啊啊——！！”

　　“左边尽头有应急通道，去那！”百万往后望了眼众“鬼”，随后便头也不回往左跑。
　　池未洲还有闲心在心底吐槽，这一路上怎么不是在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
　　身后的“鬼”个个面目狰狞，有些在地上爬，有些手脚并用，真如野兽般野蛮。

　　前边右耳与百万二人夺命狂奔，后边知道自己在记忆里死不了的池未洲与甘礼几蚀倒是格外轻松，时不时回头观察“鬼”群。

　　甘礼几蚀：“那个动作真的是人的身躯能做出来的吗？”
　　池未洲表示惊叹。
　　甘礼几蚀：“这个动作跑得好快，它要追上我们了……”

　　池未洲：“……”
　　甘礼几蚀：“……”

　　甘礼几蚀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池未洲慢慢琢磨。

　　姿势奇怪的“鬼”越来越靠近池未洲和甘礼几蚀，而两人还在目不转睛地瞧着它。
　　甘礼几蚀后知后觉，率先琢磨出来：“……它要追上我们了！”

　　池未洲心道，“鬼”在“断圈”里尽职尽责地扮演正常人，身份还揭穿了，自己应该对这些“鬼”尊重点。
　　池未洲幡然醒悟，对于自己不专注逃跑而回头观察“鬼”的不当行为感到深刻悔恨。
　　她痛改前非，转过头打算专心前往应急通道。然而，她回头的一瞬间就撞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池未洲一惊，下意识闭上眼，胡乱挥舞着双手：“这什么——”
　　那东西竟蒙在她脸上，遮挡住她的视线。前方不远处同样传来右耳与百万的惊叫。

　　甘礼几蚀险险避开那些东西，顺着昏暗的光定睛一看，却是疑道：“这是……衣服？”
　　再一抬头，看到的便是摆满衣服架子的过道，上面衣服种类各式各样，又带着些许久无人触碰的灰蒙。

　　右耳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衣服，有惊无险地躲开那些衣服架子。他想了一会，忽然喊道：“我想起来了！五楼街变成‘断圈’的前一天是阳光日，四号楼在办晒衣节来着！”

　　有太阳照耀的日子在这颗星球极为少见，一整个阿维亚年里也就一两天，人们把这种日子叫作阳光日。

　　每个地方在阳光日都会举办特别的活动。五楼街的四号楼是服装区，他们在阳光日举办晒衣节，将所有衣服都摆在过道上，供顾客在阳光下更好挑选心仪的服装。
　　好巧不巧，这些东西此刻成了阻碍几人逃跑的路障。

　　池未洲横冲直撞，怎么也扯不下挂在脖子上的衣物。她看一眼这衣服与自己连在一起的地方，默默道出自己发现的悲惨事实：“这衣服的扣子挂我围巾上了——”

　　池师傅还没有莽撞到甘愿把自己的围巾扯坏的地步。她随便将衣服在脖子上绕几圈，便专注于躲开眼前的衣服架子以及上面摆放的各类服装。

　　身后不时传来架子倒地的声音，是那群“鬼”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而推倒的。

　　池未洲不敢再回头观看“鬼”群了，万一自己摔倒了，这里就是案发现场——池未洲得提着刀，有一个算一个，干掉目击自己出糗的东西。
　　善良的池未洲为他人着想，她并不是很乐意这么血｜腥｜暴｜力。

　　但是不往后看，她就只能往前看。否则这逃跑之路未免过于无聊。
　　右耳被衣架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大概跑得烦了，于是气急败坏，大喊你们为什么没有倒，然后顺手抄起一件衣服，往身边的百万那丢。
　　可怜百万惨遭队友的毒手，他正抱着自己的头，头的表情不可置信，看得出来他差点用头当凶器砸死右耳。

　　池未洲为忙于躲开衣服架子的甘礼几蚀感到遗憾，竟没能看到这场跑急眼的大型戏剧。

　　待到终于穿过摆满衣服的过道时，几人也成功抵达应急通道。
　　几人马不停蹄，又迅速向着顶楼赶。
　　右耳跑在最后面。他一边跑一边忙着解开缠在身上的衣服。

　　“鬼”群很快就追了上来，通道内回荡着匆忙的脚步声和它们的叫声。好在它们个个争先恐后地冲着，导致全部挤在一起，给池未洲等人留出些做准备的距离。

　　“最后一层楼……”右耳看了眼楼层，终于解开了衣服，他顺手朝“鬼”群丢去，挡住它们的视线，“趁现在，冲进去关住通道的门！”

　　他们抵达顶楼，趁着“鬼”被衣服拦住一会，马上把应急通道的门关住并上锁。

　　百万抱着自己的头，气息平稳地说：“每栋楼都不止一个应急通道，我们待会走另一边下去。刚好它们都堵在这，一会下去可能会轻松些。”

　　池师傅小课堂开课了。
　　也许有些不仔细的同学产生疑问，为什么百万不用呼吸？
　　请将视线慢慢下移，聚焦在百万用来挡住脖颈处断开痕迹的领子上。这时就可以问问自己，他气管都断开了，拿什么呼吸？

　　甘礼几蚀：“你在自言自语吗？”
　　池未洲：“这是个重要的知识点。”
　　“……”
　　池未洲应该不会解答甘礼几蚀的不明所以。

　　顶楼空间不如其它供顾客游逛的地方大，这里只有一间房间，几人走上前，看着最里面有个摆满一整面墙的大屏幕。

　　甘礼几蚀看着那关闭的屏幕，问：“你们知道怎么启动这东西吗？”
　　右耳干脆地道：“不知道。”
　　“……？”

　　甘礼几蚀说：“那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启动装置……”
　　话音未落，那屏幕忽然亮起来，一个机械音响起：“捕捉到关键词‘启动装置’，请说出‘世界上最最最厉害的棋小姐，您的追随者衷心向您请求，请赐给我力量’。”
　　“……”

　　控制室里安静无比，只有应急通道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沉默了好半晌，池未洲“哈”了一声，道：“这东西真幽默。”

　　百万叹口气，把脑袋放回脖子上，说，“是五楼街的老板，棋三。关爱特殊人群。”
　　右耳摊手，摇摇头道：“换其它地方我们都不会想着来找控制权限。这玩意儿会录音，我可不念，你们念吧。”

　　池未洲转头寻找甘礼几蚀，却见他默不作声地跟着右耳百万走到另一个应急通道那。
　　几人都默认池未洲来说出那段话。

　　“一得到管理权限就赶紧跑，跑到各自那座楼。”右耳打开门，强调道。

　　既然如此，说就说吧。
　　池未洲天不怕地不怕。
　　她不以为意将目光转回屏幕，说：“世界上最厉害的棋小姐，您的追随者衷心向您请求……”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行字，她说出最后一句话：“……请赐给我力量。”

　　机械音善意地提醒：“来自世界上最最最厉害的棋小姐与其最最最善良的助手自主研发的最最最伟大的人工智能助手，您漏了两个‘最’字。”

　　池未洲：“哦。”
　　池未洲面色不改，语速不变，说：“来自世界上最最最完美的池未洲，世界上最最最厉害的棋小姐您的追随者衷心向您请求请赐给我力量。”

　　机械音先一顿，又很快再次响起：“好的，已开启其余四栋楼启动机关，请尽快激活其它四个装置。另外启动备用能源。”
　　伴随着机械音的响起，原本昏暗的五栋楼忽地变得亮堂堂的，五彩的霓虹灯重新恢复往日的光彩，照得每一条过道绚烂不已。

　　同时，池未洲等人冲向另一条应急通道，迅速赶往天桥所在的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