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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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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人生一大错觉——自己还年轻。
听闻修成君之言,刘嬛虎躯一震,心头恍然,掐指一算——滚,老子就是很年轻!
刘嬛抬眼,细细打量修成君母子。
修成君是个很端庄的中年贵妇,涂抹着厚重的容妆,唇角眉梢俱是完美的角度。跪在她身旁的青年低垂着头,既不抬头看皇帝,也不偷偷瞄公主,似乎很老实。
老实人可做不出把活人逼成诡物的缺德事。
修成君的儿子二十啷当岁,自然是娶过亲的。他敢求娶公主,妻子必然不在了。为何不在?呵,有何可问的?这年头,身强力壮的冠军侯随随便便就没了,少了个身娇体弱的后宅妇人,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儿?
身上背着案底的破产鳏夫,如何敢求娶琅嬛公主?
如此便不得不说女人人生的另一个错觉——自己很不错。
琅嬛公主啊,正面刚皇帝,孤身诛妖诡,特许建府衙,多了不得的人物。她在贵妇圈的名声可算不得好。
琅嬛公主出生带了不祥,自幼没有长辈教导,生的粗俗无礼。她性子刚硬,不敬君王,哪会柔顺的服侍夫君?如今更是终日与粗鄙的军汉厮混,全无名声可言啊。再则,琅嬛公主与陈家不亲近,母族无靠。皇帝看似纵容,可若真的宠爱,怎舍得她风吹日晒?赶紧为她寻个位高权重的夫君才是正经。至于更多的,女子接触多了诡物,会不会生不出孩子,有了孩子会不会身带不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呐。
恰如后世的女强人,在职场上碾压得一众男人跪着唱征服,一旦被摆在婚恋市场上,但凡是个公的,都可以摇着头,居高临下,对其批判一番。若问他们愿不愿意娶这个女人?不管怎么说,讨个有钱的老婆,总好过找个又穷又挫的。
唯一的问题是,女强人何时把自己摆在婚恋市场了?
刘嬛盯着修成君母子瞧了半天,看着修成君对着皇帝诉说自家儿子的深情,看着修成子仲跪的端正,扮演可靠的女婿。两人全程没给刘嬛一个眼神,好像她是个全然无关的路人。
尽管修成君希望皇帝直接赐下代表荣华富贵的筹码,但是高高在上的裁判不愿掷下决定命运的骰子,那么,接下来轮到刘嬛的回合。
现在,刘嬛可以从各个方面将修成君母子贬低到尘埃里,彻底毁灭他们的痴心妄想。
“敢问修成君的春秋笔法习自哪位大儒?太史令甘拜下风啊。”刘嬛轻轻起身,慢悠悠的踱步至修成君母子身前。瞧着修成君不自在的脸色,刘嬛哼笑一声,道,“昔日修成君的儿子强抢民女,又将其虐杀,含冤者化身诡物,意图复仇。我当日未经深究,斩除诡物,此乃我之罪过。今日污秽染身,是我罪有应得。”
修成子仲小心翼翼撩起眼皮,眼中似有屈辱、愤恨,转瞬又惶惑的低下头,做乖巧模样。
修成君脸色变了又变,强自镇定道:“廷尉已允我儿以家产、爵位抵罪,公主何必再提那些陈年旧事?我儿一片痴心,公主怎看不见我母子二人化干戈为玉帛、结两姓之好的诚意?”
“廷尉同意了啊?”刘嬛似乎和善的笑了笑,“我不同意。”说着,她手中雷光吞吐,凝气成剑,斩下了修成子仲的大好头颅。破碎的电光中,带着烤肉焦香的头颅落在修成君怀中,倾倒的身躯喷洒殷红的血迹。
修成君愣愣与儿子迷茫的眼眸对视。许久之后,她尖叫着甩掉了死不瞑目的头颅,惊恐的手脚并用的后退着。
目睹了这一幕的权贵们倒吸冷气,有人惊怒,有人惶恐。高台之上,皇帝的身子微微前倾,似乎要起身,又缓缓坐回原处。
刘嬛抬眼看向皇帝,拱手行礼道:“杀人偿命,以财产、爵位抵罪,皆从汉律,廷尉无有过失。但是,若有诡物牵扯其中,则非一家一姓之害。臣以为,如果有人的恶行催生出诡物,就应该另行重判。”
“镇诡司主认为该当如何?”刘彻语意不明的说。
“陛下当询问丞相与廷尉。”刘嬛答道。
刘彻沉吟片刻,抚掌笑得:“善!”
刘嬛亦轻轻勾起唇角。
镇诡司处理妖诡之事,已经有了缉捕权和审判权,若是连立法权也拢在手里,皇帝就该睡不着觉了。她刘嬛也会被加班到发疯的李文吏报复的。
似乎想起了什么,刘嬛微微侧头,瞥向瘫坐在地的修成君,道:“修成君以为如何?”
修成君惊恐的抬头,惊喘着,似乎即将窒息。她试着恢复体面的跪坐,颤抖着再次摔倒。努力了许久,这个可怜的畜生的母亲终于让自己服帖的趴伏在地,声音沙哑的说道:“臣妇叩谢陛下,叩谢公主。”
人们总觉得人会避免自身的不幸延续,可笑的事实是,人们往往将过往的经历当做某位行为准则,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修成君曾被母亲抛弃,有一段难言的童年岁月。她又确实因为王太后的选择获益,一跃成为不敢想象的皇亲国戚。在琅嬛公主失势之前,修成君当然会为了后半生的安稳,放弃她的儿子。即使在不久之前,她还在谋划,为她的儿子娶个位高权重的妻子。
就在刘嬛将要走回座位,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琅嬛公主就算对修成子仲不满意,也不该下此狠手。”
刘嬛诧异,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瞧衣着应该也是一位公主。她的脸上有着做作的娇嗔,眼眸清澈得好像误入人间的小鹿。她说:“琅嬛公主当为自己考虑才是。女大当嫁,行事如此狠毒,怕没有哪家敢要哦~”
刘嬛十分诧异。这种拎不清的玩意,竟会在宫廷中出没?更让她诧异的是,许多贵妇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刘嬛抬起手,雷光在她掌心跳跃。
“你要做什么?!”那公主惊呼道。
“如此伟力,世间罕有。”刘嬛看向她那位不知名的姑姑,问道,“敢问何姓可得之?”
瞧瞧皇家干的事儿吧,那些并蒂花啊、奇石啊之类的祥瑞,都要运到宫廷深处珍藏。雷霆这等既能镇压诡物,又能在某种程度上代表天意的伟力,皇帝怎么会让给臣子呢?
大家都没有,可以,之前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有皇家有,甚好,此天意也!皇家没有臣子有?造反吗?
刘嬛望向高台。皇帝面色沉稳,无悲无喜。
那公主下意识的看向皇帝,忽然一个激灵。她伏跪在地,轻声道:“我喝高了,求陛下宽恕。”
皇帝宽容的摆了一下袖子。
年长的公主坐回原位。大殿中已不见了修成子仲无头的尸体。舞姬踩着轻盈的步伐,挥舞芬芳的衣袖。皇家的宴会富贵雍容,与以往并无不同。
比刘嬛更先回到长门宫的,是她斩首修成子仲、爆杀南宫公主的消息。
对,那个似乎不太聪明的公主就是皇帝的同母姐姐,南宫公主。这位公主也是命途多舛,适逢嫁龄,赶上与匈奴和亲,差点儿被送去北方,第一任丈夫南宫侯被皇帝收拾了,第二任丈夫张侯也被皇帝收拾了。
显然,诡物有自己获取情报的渠道,比如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亲自去围观。
是的是的,霍去病只是想自己热闹热闹,和霍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瞧,他只在门外看热闹,完全没有进门的意思。
“所以说,那些公主蠢透了,无论是馆陶公主,还是南宫公主。”霍去病飘在半空,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的说。难说这里头没有点儿私人恩怨。
“也包括我这个琅嬛公主吗?”晚霍去病一步的刘嬛笑吟吟的说。
霍去病瞬间静音。
“如果你要强行认领这个评价也不错,这样我就可以说姓刘的一代不如一代了。”不得不说,韩信身上是有那么股子叛逆的。
“愚蠢?不见得。”刘嬛翻了个白眼,道,“或许那位南宫公主,恰好有一位可以娶公主的儿子呢?”
长安城的权贵都喜欢卫长公主那样的简在帝心的贵女典范,可若说长久的利益,还是琅嬛公主能带来更多。毕竟,皇帝不像是乐意善待姻亲的模样,公主总得顾忌自家吧。为了不成为皇家边缘人,哪怕是皇帝的亲姐姐,也要诸多谋划。自家无才无德,只好想法子绑定一个本事非凡的血包了。修成君、南宫公主,皆是如此。
陈阿娇以孝道压制,南宫公主以女子准则规训,刘彻以皇权驯服,本质并无不同。只是他们没想到,刘嬛的底色,来自两千年后,封建贵女奉为圭臬的,已成封建糟粕。她不在意那些,他们便可笑的失败了。
“怎么突然要杀修成子仲了?”卫鞅的头好奇的飘了过来。
“气氛烘托到那儿了,不杀一下不礼貌。”刘嬛理所当然的说。
此处应用修成子仲死不瞑目的头颅骂骂咧咧的飘过。
刘嬛停顿了一瞬,坦诚的说:“他们确实恶心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