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门》莱克斯利噗

3、第 3 章

　　李院起初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无厘头。两个孩子的性格李院都清楚，换宿舍肯定得征求两个孩子本人的意愿，而首当其冲的是小谢泽的想法。这个孩子年纪虽小，但那天在办公室谈话时，李院从他眼神中看到了一缕不符合他年龄的冷漠。
　　福利院学校和普通学校不同，里面的孩子和普通孩子区别更甚。院里的孩子大多都是弃养及各种形式上的父母缺失，无法找到血亲或无人愿意认养。这种情况政府会统一安排到辖区内的福利院，因此福利院的孩子基本上都属于被抛弃的。
　　这些孩子的内心要比健全家庭中的孩子要敏感、自卑、脆弱，甚至尖锐。进院的缘由、进院前的经历，每个孩子的情况都不一样。所以不能套用寻常儿童之间的矛盾解决方式，但是对院里这种欺凌现象肯定是要想办法解决的，李院也只能摸石头过河，不断的积累经验。
　　至于吝弋她对这件事的态度和反应，李院能有个大概的预料和判断。在李院看来，这件事的关键点在于小谢泽。
　　所以换宿舍这件事，谢泽是第一个知道的。
　　决定先找谢泽谈话的李院，关于如何措词就斟酌了很久。但今天的对话刚起了个头，走向却让李院倍感意外。
　　“今天找小泽是想问问你对吝弋的看法，老师们有观察到，吝弋小朋友对你有点打扰，对吗？小泽如果感到困扰，院长妈妈。。。。”
　　“没有！”
　　“没有打扰！”
　　“也没有困扰！”
　　男孩紧张的面部表情，再加上口吻坚决的三个回答，足以证明他的答案绝对发自肺腑。
　　这应该是李院第一次见到小谢泽如此情绪外露，也是第一次这么快收到他的回应。从中得到的信息非常多，最显著的就是小谢泽对她的态度，和所有人对他两关系的看法截然相反。
　　这让李院不得不临时改变谈话的内容，决定开门见山。
　　“后勤老师宿舍隔壁有个小单间，如果安排你和吝弋住的话，你愿意吗？”
　　刚回答完问题，就垂下头的小脑袋，猛然又抬起！双目炯炯！
　　好像不用继续问了，李院没能掩住脸上的笑意。
　　小谢泽也发现自己的反应过于浮夸了，平时血丝都难找的脸颊透出一抹桃红。
　　“那你先回教室吧～”
　　“嗯！”
　　谢泽走了几步，又顿住，回头望。
　　李院和蔼的示意他，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说。
　　“什么，什么时候呢？”这个问题应该在男孩脑子里打架很久，才鼓起勇气问的。
　　“宿舍已经收拾好了，等吝弋小朋友就可以了～”
　　“好的，李院长再见。”这下小男孩安心了，轻声关上房门。
　　而房内的李院眼眶不禁红了，这是小谢泽第一次喊她。虽然不是像其他孩子那样喊的院长妈妈，但她知道这有多么，多么的难得。这也是自打谢泽进福利院以来，李院第一次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属于他年纪该有的雀跃。
　　整个院长办公室里都弥漫起了徐徐春风。
　　李院从柜子最里侧的角落拿出一罐茶叶，这个茶叶只有接待重要领导或捐款资助的企业代表，李院才舍得泡。
　　现在只差嘴里哼几句小曲儿了。
　　听到敲门声，李院不急不慢的喝了口茶汤才放下杯子。
　　“进～”
　　“来～弋弋快坐到院长妈妈身边来～”
　　进门前，她还有些许疑惑，但现在安心极了！也期待极了！
　　因为院长妈妈脸上写了几个字：好事！大好事！
　　她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大沙发上。
　　“听老师和妈妈们说，弋弋经常帮助小泽对吗？”
　　小则？帮助小则？
　　耳熟，但一时间又对不上号，她看着屁股下的大沙发。
　　瓷娃娃！！！
　　“也没有经常，碰巧看见了就会。”她有点不自在，上次坐在这个位置的就是那小子，尽管她不是故意偷听，但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越想越觉得屁股底下的大沙发扎的慌，眼睛不由自主的在房间乱扫一通。
　　！！！
　　她骤然发现，这个位置正对着院长办公桌！虽然办公桌下方有一大块挡板，但挡板上下都有手掌高度的镂空，眼睛只要不瞎，就肯定能看到当时躲在桌底的她！！
　　没事没事，也只能看到脚脖子和头顶而已，不要自己吓自己！
　　况且那次之后，也没见他对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她的头脑沸腾了。
　　在院长看来，面前的小女孩约莫着是不好意思了。
　　“那弋弋愿意进一步帮助小泽吗？”院长满脸慈爱。
　　这话此时钻进她的耳朵里，就两个字！
　　试探！
　　难道那小子告状了？
　　不会吧，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院长表情也不像问责。
　　算了！不猜了！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
　　“怎么帮？”她眉眼微动。
　　“咳咳……”李院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妈妈们在后勤老师宿舍隔壁整理出了一间小房子，里面放了一个木质上下铺。”
　　没记错的话，院里的孩子都喜欢木质的上下铺，因为电视里的儿童床都是这种款式。虽然幼稚园时期是木床，但都是窄小的单人床，到了小学开始睡上下铺，又都是铁制的。
　　木质的上下铺，楼梯是电视里那种滑滑梯的吗？她脑袋立马就有画面感了。但这个和帮助瓷娃娃有什么关系呢？
　　看得出对方有兴趣，李院趁热打铁。
　　“准备安排你和小泽住在里面，到时候你们也可以互相帮衬一下。”
　　……
　　应该是做梦吧，果然是干了亏心事。
　　不该偷听！一开始就该站出去，进办公室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当时她是有正当理由的。
　　“弋弋？有在听吗？”这次她的表情明显是在发呆。
　　或者换个词语：呆滞。
　　“不想换宿舍！现在宿舍挺好的！”不管出发点是什么，先拒绝再说。好奇心害死猫，拒绝！加不提问！是接下来要贯彻的方针。
　　但她越想越觉得离谱。
　　这能答应？！
　　谁会想和木头人住一起，想想就无聊和凄惨。白天那一会会儿就够够的了。
　　李院也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彻底，态度又这么坚决。也不问换宿舍的原因，就直接拒接了，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她。
　　但李院拟的腹稿全都是围绕的小泽，确实是忽略了弋弋的想法，想得过于理所当然了。
　　现在直接把原因告诉弋弋，会不会给她太大的压力呢？
　　小孩子之间的保护是友谊，而大人赋予的是责任，意义截然不同。
　　院长的身份加上弋弋的性格，直接说她大概率是会答应，但那也不是李院想要的。先缓缓吧，让其他妈妈和老师再探探口风。
　　就是刚刚有点冲动了，不该把宿舍情况和只剩弋弋的态度这两点透露给小泽。
　　拖太久小泽那边肯定又会乱想吧。
　　哎……
　　桌上的茶汤立马就不香了……
　　在她接受八方围剿时，等候搬宿舍通知的小谢泽也从最开始的翘首企足，望穿秋水到现在的万籁俱静。
　　过家家游戏嘛，归根结底是游戏。
　　游戏嘛，游戏哪能当真呢？
　　一周过去了，宿舍一周前就收拾好了，至今还没下文，显然是她那边不答应。
　　难怪这周她的目光少了，距离也远了，更别提打招呼了。
　　只是……
　　她之前和他打招呼，也没见他有过回应。
　　正常人别提继续打招呼，早该溜了。
　　但自知是昂贵的，尤其对于幼年谢泽来说，这东西不在他的出厂设置里。
　　谢泽在外本身就是个雪人，这一周直接升级为冰冻雪人了。
　　他同班同学的小动作都收敛了许多，总感觉这段时间的谢泽让人毛毛的。这副模样也被老师和妈妈们看在眼里，都表示心急如焚。
　　她也冤枉，大人们的试探她心知肚明，但这是原则问题，小朋友也是有底线的，所以这周她特意远远的观察周遭的一切，想推测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才让大人们集体失常。
　　可周五都快结束了，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反倒是发现瓷娃娃好像站起来了，也没瞅见他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吖？他身边的那群小鬼们怎么就收敛了呢？
　　不对！不寻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被动候敌不是她作战风格，只有主动出击！周末！不！今天放学就去问清楚！
　　周五放学早，放学到吃晚饭有将近两个小时时间。她准备就在这个时间段内行动！
　　叮～呤～哐～啷～
　　放学铃声一响，
　　“唰”的一声！她去谢泽教室“接”人。
　　距离目标100m、50m、10m！
　　抓住目标手腕！跑！
　　地点：童心福利院，运动器材区墙角，歪脖子树下。
　　时间：略
　　人物：保镖和保护目标
　　“你最近身边有什么不对劲吗？”她目光如炬的直言道。
　　而对面瓷娃娃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被她握住的手腕。
　　她可没有大人们的耐心，见他不吱声，准备再问一遍时，注意到他一直看着手。
　　哦哦哦！对对对！
　　这娃娃不喜欢别人碰，这也是她平时在远处观察的所得出的结论。
　　她果断把手松开了。
　　但这回她没来得及再问一次，对面的人就吱声了。
　　“改游戏规则能提前通知一声吗？”
　　哈？
　　福利院交流方式变化这么大吗？为什么句子她都能听得懂，但是结合上下文，她就理解不了呢？
　　“什么游戏啊？我是问你最近。。。”
　　“吝弋！！刘妈妈喊你去宿舍！！！”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远处有人喊道。
　　刘妈妈找？
　　哎～算了吧。还是继续远距离保护吧。
　　跟这小子也没法沟通，虽然也没沟通过。
　　她转身往职工宿舍跑去。
　　小谢泽抬头看着这风一样的背影。
　　双眸氤氲。
　　树影遮住他小小的身体，向后拉出雾一般的倒影。
　　告诉他。
　　刚刚的手上的温暖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