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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苏夫人(三) ...

  •   没有路,年倾城硬是挤出一条,推搡着穿过重重围群。
      被重击在地的余枫看到年倾城,肿着脸嬉笑,“是不是很帅?”
      “帅,很帅”,年倾城又气又心疼,不知道余枫为什么会在这里,然而紧要的还是扶他去就医。
      余枫却阻止了年倾城,“倾城,我刚打听到,苏夫人叫袁栎,和袁西山是亲姐弟”。
      亲姐弟?年倾城顺着余枫的视线看向袁西山,袁西山还站在原地,不过手里多了酒杯。
      “倾城,好不容易才有消息,不能……”,余枫抹去嘴角血水,“不能断了。”
      “可是,你伤得很重!”
      余枫强撑着勉强站立,“没事,我可以,我会找几个兄弟陪我去医院。”
      年倾城只能再挤回看台。
      然而人多杂乱,艰难挤到半路,就见袁西山他们转身离去,等到年倾城好不容易追出门外,已不见人影。

      卓景坐进车内,靠着袁西山右侧,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什么,拳击看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
      “不等年小姐吗?我刚看她……”
      “闭嘴!”袁西山神情冷漠,全然没了先前的兴致。
      卓景眨巴着无辜的大眼,与程秘书在后视镜里对视。
      程秘书无奈摇头,先前他才在糖水铺弄丢年倾城,现下自身难保,Boss近来脾气是愈发无常了。
      车才出车库准备拐弯,就见年倾城忽然拦车,程秘书惊得一脚急刹!
      坐在车内的袁西山和卓景惯性作用下往前一冲,还没坐稳,又受到后车的撞击。
      原来是后车来不及停,“嘭”地一声撞上了。
      虽然程秘书已经及时刹车,但受后车撞击,年倾城不及闪躲,闷哼一声倒在车前。
      卓景捂着被车座磕到的脑门,感叹从没见过这么狠的碰瓷,硬生生拿自己的身子碰啊。
      袁西山已经一把推开车门,两步跨到年倾城身旁,“你疯了?”
      程秘书想上前查探,被袁西山震得不敢出声。
      “对不起,我……”,年倾城疼得有气无力,“是我心急了”。

      年倾城被送往最近的私人医院,袁西山叫来苏子樟,叮嘱一番后便带着程秘书离开了。
      苏子樟是医生,也是苏子榕二哥。这是年倾城早前从余枫那获悉的消息,苏夫人的丈夫苏子棋是独子,英年早逝后房下产业交由大伯的一对儿女苏子樟、苏子榕管理。
      苏子樟一番细致检查后安排年倾城卧床修养。
      趁着苏子樟调整静脉滴速的档口,年倾城开口,“苏先生,您知道苏夫人在哪吗?”
      “你拦车就是为了问这个?”苏子樟嘴角微扬,语气轻柔,温柔儒雅与年倾城初见袁西山时的感受如出一格。
      年倾城沉默片刻,“您知道吗?”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苏子樟头一次见到这么心急的仰慕者,“袁栎姐去威尼斯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山子知道的可能清楚点。”
      威尼斯?原来她去了威尼斯。
      “疼吗?伤处”,苏子樟指了指年倾城膝盖。
      “还好。”
      “你……完蛋了”,卓景一边剥香蕉皮一边吓唬年倾城,“我从来没见过老袁这么生气,一定是因为你害他的新车屁股被撞瘪”。
      年倾城看到卓景手里剥出来的香蕉有一截是坏的,想提醒他,结果他大口大口就塞进嘴里。
      卓景简单嚼了几下就吞了,“这香蕉味道不太好,有点怪怪的”。
      年倾城看着他说:“因为它有一截是坏的。”
      卓景张大嘴巴,掐着喉咙:“你怎么不早说?”
      “我想告诉你的,可是你吃得太快了。”
      卓景一脸不相信,“你就是故意的,等我吃完再说。”
      苏子樟走过来,“卓景,没有你这样的啊,自己不注意还怪到别人头上。”
      卓景看了看苏子樟,凑到年倾城面前,“苏子樟是中央空调,别被他的甜言蜜语蒙蔽”。
      苏子樟笑得很灿烂,“年小姐,不打扰你休息了”,说完拖着卓景离开。
      “NO!我要在这儿照顾年小姐”。

      年倾城昏昏沉沉睡去。
      醒来,入眼是高高撑起的屋梁,鱼鳞般铺覆的瓦顶。
      年倾城愣了愣,起身见家中空寂,大门前阳光明媚,有阵阵水哗声;走向门阶,姑姑正低头用力搓洗衣服,手中是今年春节姑姑为她买的红色新衣。
      年倾城看着姑姑,无比欣喜,抚摸胸口平静呼吸,原来她睡着了,原来她做了一场梦,原来姑姑还在身边。
      老屋晒谷场光净宽广,菜园里满园桃花绯红纷飞,园边小池中鸭子在刨水,发出“嘎嘎嘎”。
      身后传来母亲的呼唤,年倾城回头,桌上饭菜冒着热气,父亲正倒着玻璃瓶里的啤酒,泡沫溢出了碗面;奶奶慢慢抿着米饭,爷爷拿起架在他单独碟盘上的一双筷子夹菜,再用另一双吃饭,母亲说爷爷生病了;意和的碗上已经堆了很多红烧肉,他依然还要去夹,光夹不吃。
      母亲看向还愣在门口的年倾城,问道“怎么不过来吃饭?”
      年倾城想说不用叫姑姑吗?还有,妈妈,爷爷奶奶不是已经走了吗?明明记得他们已经离开了。
      不!不!一定是刚才的梦太过真实,导致现在精神恍惚。
      年倾城跑到姑姑身旁,伸出手碰到了姑姑的衣服,心再次安定。
      后门屋外有车轰隆驶过,年倾城漫不经心地望去,却见一片暗沉,担心地说“姑姑,好像要下雨了”,然而无人应答。
      鼻间萦绕着尘封已久的木材味,年倾城发现身上突然出现许多蜘蛛网,有阳光从屋顶的窟窿照射下来,面前没有桌子,没有饭菜,没有任何人,大门外也没了水声,却依然阳光明媚。
      年倾城跑了过去,愣住,桃树竟已经结满了果实。突然感觉身后有庞大的黑影,年倾城回头,巨涛海浪般的尘沙正扑来,一路吞没了所有,白杉,老屋,晒谷场,栀子树,蔷薇,蓝色鸢尾。
      年倾城拼命奔跑,然而很快尘沙从脚下不断漫升,终于没过头顶,不能呼吸,眼前无尽黑暗。
      脚找不到可以站立的土地,手触不到任何抓扶,世界一片空无。
      年倾城茫然,绝望,无助,努力仰起头,天空那么晴朗安宁,云朵一如往常的轻柔,而年倾城漂浮在水海,一个人。
      远方苍穹飞来雄鹰,呼啸而过,将年倾城猛然抓离水面,飞跃万里千山。
      年倾城跌落,仿佛过了许久,醒来,天空花瓣如雪,悠悠旋转。
      身下是无垠的花床。年倾城长发铺散,白色的花瓣轻落,有人坐在旁边。
      年倾城仰望,只见刚毅漠然的下颌,捉住他纯白的衣角,低喃“我不要梨花”,待不及他回应,再一次疲惫合上双眼。

      梦中醒梦,真正醒来已是次日上午,年倾城听到门外有人声。
      “这胆子也是够肥的,就这么闯出来,挡在车前,亏得老程技术好,不然当场埋了。”
      是卓景,没想到他竟然还在。
      “这有啥,有次为了追人,倾城闯灯,车来车往的,被撞断两根肋骨。”
      是孔慧,年倾城惊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消息过来了。
      “医生说万幸,要是再深一点,命……”
      孔慧忽然噤了声,年倾城诧异,是被护士训了?
      年倾城正想起身,冷不丁看见程秘书探头探脑透过门窗往里看,看见她醒了,程秘书咧嘴露出8颗大白牙,“年小姐,喝汤不?青头鸭炖的哦”。
      膝盖受了伤,年倾城要留院几天观察,孔慧陪在身边。
      程秘书每天都会过来送汤,却不见袁西山,连苏子樟和卓景也没有了人影,见苏夫人的事似乎也没了下文。

      清晨,年倾城坐在池边,看着鱼儿游来游去,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然是袁西山。
      他神情疲惫,“我要去一趟威尼斯,你去吗?”
      “去。”
      “现在,立刻马上......跟我走。”
      “好”。
      年倾城什么都没带,甚至来不及告知留在医院照顾她多日的孔慧,而且余枫说好今天会来。
      机身飞离楼顶地面时,苏子樟问年倾城:“怕不怕?”
      “有点。”
      苏子樟哈哈大笑,“那你可要抱紧山子,他会飞,万一有什么事,让他带带你”。
      人怎么可能会飞?年倾城知道苏子樟是在调侃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往袁西山身侧靠了靠。

      高空中,袁西山想起月余前去宜州拜访老师。
      “西山,你这走法,竟颇有几分我师兄的风格。”
      “前段时日遇见一位棋友,见她这般布局,今日便拿来一用。”
      “哦,是吗,这个棋友多大年纪?”
      “比我小两岁。”
      “女孩?”
      “是。”
      “难道是小倾城?”
      “老师……认识她?”
      老师拿出年倾城当年来参加棋赛的合影,合影里她与姑姑笑容璀璨,还戴着那块怀表。
      袁西山心里生出一种宿命般的惊怔,原来与她的缘分比自己以为的更早;要遇见的人,是终究是要遇见的吗?
      “我师兄从不求人,却为了他这关门弟子郑重其事写了帖子,托我好生照料。遗憾那次你出国没能参赛,若是参赛,不知又是什么情形”。
      “……后来小倾城真的考来了宜州大学,但常常逃课,虽然考试成绩稳定在前十,但我觉得若是她能将心思全部放在学业上,对日后深造必然是有利的,便找了小倾城父母。没想到……”
      老师说逃课的年倾城回到学校,被等在校门的年母打了一耳光。
      年母怒火滔天,“花钱供你吃喝,供你读书,你倒好,三天两头不见人影!”
      年父倒是语重心长,“倾城呐,你去哪了?你老师说你……唉!”
      年倾城一言不发。
      年母翻查年倾城书包,看到那一叠寻人启事,瞬间抖着双手,将寻人启事撕成碎片,又去拽年倾城脖子上的怀表。
      年倾城终于张口哀求“不要,妈,我求你,你不要这样子”。
      年父也劝阻“孩她妈,给孩子留个念想吧。”
      这一劝,年母更是火冒三丈,“念想?你要她这么糊涂糟践自己的时间去满世界找那个人吗?你看看她,我在家把她养得白白胖胖,出来了弄得没个人样,今天不让她清醒过来,以后,就没有什么以后了!”
      年母硬是摘下年倾城的怀表,“噗通”一声,扔进校园湖底中央。
      年倾城疯了一样下水去捞,半途体力不支沉了下去,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后来年倾城不再逃课,果然就成了系里第一,免试硕博连读,再后来出国,前年才回母校任职。
      袁西山看着靠向自己的年倾城,他低估了她的坚定,也轻视了她的头脑与恒心。
      她拦车被撞后还要向子樟问询,终于姐姐还是知道了。
      “西山,我听子樟说,有位年小姐一直在找我。”
      “西山,让我见见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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