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寻常》天醉雪

3、循环

　　“咔哒。”

　　我扭动了洗漱间把手上的锁，将杜小絮关在里面，随即回到书桌旁将日记本掏出。

　　从外表来看，这本日记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粉色封皮写字本。

　　翻开它，我的目光在内页上飞速扫描着。

　　沉默五分钟后，我将日记本收好，又将洗漱间的锁打开。

　　日记本里并没有记载什么特殊的内容，且只有关于真正的昨天的记录：杜小絮的爸妈在昨天回到家中，说明天，也就是今天，要好好给杜小絮过十八岁生日。杜小絮非常高兴，和爸妈提了很多要吃的菜——这一部分她甚至一一列在日记本里，实际也和今天她爸妈烧的菜一模一样。除此之外，也就是计划今天要穿新买的白裙子、蛋糕要定城东那家店，还有杜爸爸表哥的孩子今天要办满月酒之类的家常闲话。

　　虽然杜小絮将所有细节都记录下来了，但可以说是毫无收获。

　　难道要等她晚上写日记的时候，追更一下？

　　除此之外，我也仔细查看了床底，确实藏着一大堆像被擤过鼻涕的纸团。但除了有点恶心之外，我也看不出来什么异常，和杜小絮旁敲侧击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心里仔细盘算着，时间也不知不觉来到爸妈进门的时候。

　　在第二次循环的时候，我由于独自出门失败，也曾尝试过在杜爸爸杜妈妈进门的时候溜出去。但那时我发现，尽管杜爸妈进门时，他们背后是正常的楼道模样，但只要我跨出去，便会投入无尽雪白的世界。

　　杜爸爸和杜妈妈拎着大包小包进来，神色与往常无异，但奇怪的是，杜爸爸手里原本应当提着的蛋糕不见了。

　　我正要开口询问，杜爸爸抢先解答了我的疑惑：“我们刚刚去了城东的蛋糕店，但还没做好，不过店家说做好了会派人送过来，絮絮别急啊，定的是你喜欢的巧克力蛋糕。”随后杜爸爸和杜妈妈拎着食材进厨房，杜小絮也跟在他俩屁股后边转。

　　剧情改变了！我一边高兴，一边更加困惑，明明我只是看了一眼日记本，甚至一无所获，怎么还能改变剧情呢？

　　“叮咚——”

　　“我来开门！”我抢着说道，这个新NPC我一定要会会。

　　打开房门，一个穿着外卖服、戴着摩托车头盔、拎着蛋糕的人站在门口。

　　“您好，这是您订的蛋糕吗。”

　　来人先开口说话，声音清冷无比，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与之隔绝。虽然戴着头盔，但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大概是个女生。漆黑的面罩使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这一刻，我很清楚她的双眼正在扫视我，目光攀上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似乎要洞悉我的所有。

　　不知为何，自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周遭的空气都停滞在了原地，我无法动弹、无法说话，但我又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从何说起。

　　我与她的目光交织着、缠绕着，都在探寻对方究竟是谁，却又都一无所获。

　　就这么停顿了两分钟，杜小絮从我身后跑来，接过她手中的蛋糕，和她说了声谢谢，便将门关上了。

　　之后我又盯着大门站了两分钟，才慢慢缓过神来。

　　她……是谁……我突然好想知道，抓心挠肝地想知道，比想知道我自己是谁还想知道。

　　我的脑海不受控制地被这一个问题死死地套牢了，还好中午的拍手唱歌环节产生的“噪音”十分巨大，才将我从方才的沉浸之中拉回现在。

　　回想从第一次循环到今天的遭遇，至少是有所突破的，只是我还没有把握住问题的关键。

　　而那个外卖员，应该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

　　如果还有明天，我一定要把她留下。

　　下午搓麻的时候，撇去赢家的兴奋感，我也逐渐开始担心起来。担心自己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个循环当中，或者，这个地方的循环是有限的，若我没在限制次数内出去，就会死。这不仅是物理上的死亡，更是精神上的折磨。

　　我明明被剥夺了一切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父母，似乎没有任何人世间的牵挂，却还是想离开这个明显不属于我的地方。

　　就算离开了，我又能到哪儿去？我这几天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恢复自己的记忆，还是只是因为每天的生活都单调一致，我早已厌倦。

　　换一种角度思考，我又为什么一定要恢复自己的记忆呢？没有牵挂……不也挺好的吗。不用为他人而活。

　　……

　　“今天还有一桩喜事呢，就是爸爸有个表哥的孩子，今天办满月酒嘞！前一阵子我还和你妈说要去祝贺祝贺，但可惜今天是我们宝贝的生日，那肯定要陪絮絮啊！”

　　我看着杜小絮埋下脸，眼眶里掉出几滴泪珠，那样子现在我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极而泣。

　　于是我叹了口气，问道：“小絮，你哭什么？你今天有爸妈陪你过生日，不是应该很高兴才对吗？”我可是连自己有没有爸妈都不清楚。

　　闻言，杜妈妈焦急地看向杜小絮：“怎么啦？是爸爸妈妈今天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开心了吗？”

　　杜小絮的眼泪更加汹涌地流出，她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裙子，腿上的布料已然被浸湿一片。

　　“不……不要走……”

　　杜小絮身躯颤抖着，狠咬着嘴唇才勉强发出这几个字。

　　杜爸爸和杜妈妈一下子慌了，跑到杜小絮身边轻拍她的背，然后抱住她，细声安抚道：“别害怕，别害怕，爸爸妈妈不是在这儿吗？我们哪里都不去。”

　　杜小絮眼角止不住地溢出泪水，十分用力地抱着杜妈妈，整个人蜷缩在她怀中。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剧情突变来得太快，刚才我还在焦虑如何破局，现在竟然被我一句话打开开关了。

　　不要走……陪杜小絮过生日……参加满月酒……

　　纵观一天的正常流程，杜小絮显然是这个地方的主角。杜爸爸和杜妈妈，都是围绕她今天要过生日这一点展开行动的。而杜小絮的心愿，就是爸爸妈妈能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过生日。

　　但杜爸爸的话语中，显然有一个地方和今天的一切存在矛盾——难道杜爸爸和杜妈妈今天原本的行程，是要去参加那个所谓表哥孩子的满月酒？如果他们无法参加满月酒，后续的情节就无法展开，因此我才会被困在这个地方一天又一天地重复着！

　　哈哈！我简直是天才！

　　但这句“哈哈”不仅是心声，我更在三人愁眉苦脸的情境下独自笑了出来……三人齐刷刷地抬头看我。

　　“哈、哈。”我尴尬地收住了笑容，装作无事发生，只怪我将他们全都当成了NPC。

　　随后我拍了拍杜爸爸的肩膀，心中默念：“孩子他爸，别担心！我一定让你们参加咱表哥孩子的满月酒！”但我显然不能在杜小絮面前明说。

　　之后的情节也发生了变化，由于杜小絮刚刚哭闹一场，没有力气继续家庭娱乐环节，简单洗漱一下便早早睡去了，我也因此有了和杜爸杜妈单独交流的机会。

　　“叔叔阿姨，你们刚才提到的满月酒是什么呀？”我问道。

　　杜爸爸叹了口气，说道：“唉，我有个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表哥，和他媳妇都结婚八年了，才生出这么一个孩子！前几天他就给我和孩子他妈打电话，让我们届时一定要参加，只是今天刚好碰到小絮生日，我们肯定得陪自个儿孩子呀，况且那个请柬也找不到了……”

　　“什么请柬？”我立刻抓住了关键词。

　　杜爸爸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就是表哥前几天寄给我的一张红色请柬，上面还绣了几根金线上去。他说满月酒定在一家很高档的酒店，没有他们印制的请柬就进不去，怪稀罕的嘞。”

　　我心下一惊，好像曾见过那封请柬……

　　就在书桌的抽屉里，放在日记本的旁边！

　　当时的我只关注着看日记本的内容，没太在意抽屉里还有什么。

　　原来杜小絮防我看日记本只是一个烟雾弹，她真正不想让我发现的其实是日记本旁边的那张请柬！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今天早上将她锁在淋浴间的过程竟如此简单，没有一丝反抗，原因是她昨天发现我只是想看日记本而已，还不足为惧。

　　与此同时，我还发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杜小絮也知道自己在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