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寻常》天醉雪

1、生日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蛋糕上微弱的烛火在轻轻晃动，明黄色的光照亮了一个小女孩的脸颊。

　　小女孩正闭着双眼，双手握在胸前，嘴角挂着幸福溢出的笑容。她身穿一条洁白的长裙，头上带着订蛋糕送的生日帽，面前的阴暗里站着她的父母，还有我。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小女孩的父母边拍手边高兴地唱着歌，即便身处房间的黑暗当中，我也能看到他们眼中的喜悦。

　　我附和着拍手唱歌，斜睨了小女孩一眼。与过生日的幸福小女孩相比，我的心态快崩了。这已经是我第四次站在这里拍手唱歌了。倒不是我不喜欢拍手唱歌，而是同样的一天我已经经历了三回了。

　　直到现在我仍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三天前我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第二天的开学，可一觉睡醒后却到了一个陌生女孩的床铺上。

　　没错，就是现在这个在过生日的女孩。

　　那天晨光熹微，稀碎的日光透过窗帘缝溜进房间，我躺在床上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时候尚早，正准备来个美美的翻身接着睡，突然这个女孩熟睡的面孔闯入视线。

　　我猛地坐起，那女孩也悠悠转醒。

　　她告诉我，她是杜小絮，而我是她的好朋友，受邀来参加她今天的生日。由于前一天玩得太晚，我就干脆在她家过夜了。而她家显然没有多余的房间，我也显然不可能睡地板，于是便有了早晨这幅景象。

　　但那时的我在潜意识里，十分相信她说的话，甚至给自己脑补了一点高中友谊情节。

　　那一天，我也和她的父母一起，十分高兴地陪她度过了十八岁的生日，拍着手、唱着歌。

　　那一天，十分和谐美好地度过了，直到夜幕降临，挂在墙上的时钟走到午夜十二点整，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翻过身，我的眼前，还是她。

　　我以为是昨晚玩得太过尽兴，又在她家过了一夜。但杜小絮醒来后，说的话、做的事，都和昨天一模一样。

　　杜小絮起床后，收拾了一下家里，又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十点十五的时候，杜小絮的爸妈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大堆买的菜，以及一个从大老远买来的精品蛋糕——那蛋糕确实挺好吃的。

　　随后杜小絮的爸妈开始忙活中午的大餐，杜小絮也围在他们身边有说有笑的，我不好在一家三口中间做电灯泡，便坐在客厅看电视。

　　菜上齐了，杜爸爸便关了房间的灯，开始拍手唱歌环节。拍手唱歌环节结束之后，便到了吃饭聊天环节。吃饭聊天环节结束之后，便到了家庭游戏环节。家庭游戏环节之后，便到了吃晚饭环节。

　　要说这一天里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应该就属这个吃晚饭环节了。反正等会儿还要经历这个环节，我的回忆就暂且先跳过它。

　　再之后，还是家庭游戏环节，玩到半夜困意上袭，我便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翻过身，我的眼前，还是她？！

　　第三次，我真的无法相信前两天的遭遇只是做梦了。

　　这一次，我趁杜小絮打扮自己的时候想出门走走，呼吸一下室外的清新空气，让自己的大脑也清醒一下。

　　但在我打开房门跨出脚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面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逼仄的楼道，也没有通往花园的小路，只有难以言说的、无法想象的、彻彻底底的一片雪白。

　　“砰！”

　　我猛地抽回脚，关上门，同时脚底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心脏也跟着砰砰跳动，那时的我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我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循环。

　　只有一天的循环，没有惊险刺激的生死挑战，也没有千钧一发的艰难抉择，而是仅仅，陪一个高中生过十八岁生日？

　　这算怎么回事啊？！就算真的掉入什么奇怪的系统，也应该来点日常生活见不到的桥段吧！

　　更要命的是，我发现，我忘记自己究竟是谁了。

　　在我的认知里，我好像就是杜小絮的一个高中同学，还是关系比较好的那种。但除了我的名字叫秦容时以外，我不记得我的家在哪里、我的高中叫什么、我的父母是谁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父母。

　　值得庆幸的是，我还保留着作为21世纪人类的基本常识和一个正常高中女生懂得的知识。

　　所以在发现陷入循环的第一时间里，我以为自己像某些小说一样掉入了什么特定的系统，要完成特定的任务才能通关，回到自己的现实世界。

　　因此在循环的第三天，我把能触及到的地方都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异样。同时，也没有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告诉我任务已开始之类的。更耐人寻味的是，这个地方为什么要剥夺我本来的记忆，却仍然保留着循环的每一天的记忆。

　　第三天一整天我都陷入各种思索和揣测当中，晚上的家庭扑克牌我也越打越没劲，直到连赢三把，啪地甩出手里最后一张老K的时候，我悟了！

　　我的主线任务，就是搞明白我究竟是谁！

　　正当我认为自己仅花一天就搞清楚自己主线任务沾沾自喜的时候，余光瞟到墙上的时针刚好走到十二点整，我又直接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翻过身，我的眼前，没错，还是她。

　　小絮啊小絮，同样的生日过那么多次也没啥意思，今天就让我和你好好聊聊吧！让你把知道的关于我的一切，全都吐出来！

　　我的嘴角微微一勾，轻轻推了一下身旁的杜小絮。

　　“絮絮~该起床咯~我有问题想问你~”

　　但事情的发展远远偏离了我预想的轨道。杜小絮虽然还是和前几天一样弹射起床，但她一点也没有理我的意思，自顾自地说着和前几天一样的话，告诉我受邀来参加她的生日，边说边将地上的脏衣服捡起来扔到脏衣篮里，拿起角落的扫把扫了一下地。在此期间，我插不进一句话。

　　等剧情交待完毕之后，她便进入卫生间，开始打扮起来。

　　我心想你终于没话说了，便走到卫生间门口，想要拉下把手进去和她深入交谈。

　　“咔哒。咔哒。”

　　我靠！门锁了！

　　“小絮，开个门呗！”

　　“小絮，咱们明天是不是就要开学了啊，你还记得咱们高中叫啥名儿不？”

　　“小絮，我猜你还没去过我家，要不今天去我家过生日……你带路！”

　　“小絮小絮开门啊！！”

　　我又试着和杜小絮搭话，但里面只有捯饬自己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人回应我的问题。

　　我靠！系统强制不让和NPC交互啊！

　　多次尝试无果，我便坐回床边，拿起床头柜的手机。打开浏览一番，通讯录为0，消息记录也为0。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前两次由于跟着过生日的流程，没有闲暇时间看手机。第三次尽管我发现了不对劲，来查看手机，手机里的内容也和今天如出一辙。

　　就这样，我垂头丧气地度过了一个寂静的上午。

　　直到中午，我又扯着嘴角在这里拍手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