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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焦虑,花与黄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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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含的学业无疑是紧张的,平平资质的我在一班更是如此,排名像鸟张开双翼承载一片夜,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其实厚含很人性化,社团活动多得数不胜数,校园也大得阔绰,建在市中心安托山上,闹中取静,风景优美。
“仁厚包容,敬业创新”是厚含的校训,我从幼儿园听到高中早就不痛不痒了,而自由是学生来到厚含的最鲜明的感受,哪怕我不容许自己放纵,也能在空气中呼吸到自由之风。
晚自习的课间,总有学生自发的乐队在演奏,悠扬的歌声弥漫在校园的各个角落,什么厚含蔡依林,厚含艾薇儿,哦那个厚含艾薇儿是刘妃临;考试后,有同学举着纸板上面一个大大的“free hugs”,安慰没考好的人可以随时找她们拥抱,考得好自然也可以拥抱;有社团的内容就是制作藏宝图,大家在诺大的校园里大大闹闹顺便找找社长藏的礼物。
我愁啊,把学习时间压榨到极致,早操食堂排队都在背古诗词,课余时间在刷数学题,市面上各种教材都做了个遍,kindle里装的不是小说,而是历史唯物史观,更让我忧心的理科不管怎么学好像都不见起色,我并不担心我不够努力,而是厌倦努力得不到回报,转眼看到同桌那副死样,更加烦躁。
我打算放弃物化生,又担心学考,其实学考高考很多概念那会我并不甚解,厚含有耀眼的履历,光荣的名校录取率,但与我没什么关系,我厌恶他人在听说我是厚含时的羡慕。
在厚含这个高手云集的地方,想躺平都有人在后面推着你跑。师资雄厚更不别说,年轻教师大部分都是清北硕博亦或是海外高校,活力而不照本宣科,老教师更是富有资历,经验颇丰。
这里不乏天资聪慧不需要认真听课也能名列前茅的天之骄子,诸如陆璟,有平时吊儿郎当考前恶补一下就如鱼得水的宠儿,诸如刘妃临,有精通才艺在各大表演节日熠熠生辉的才女,诸如林郁芝,也有兼顾学生会和学习的几楼走下来打招呼不停的人气王,诸如司卫。
我简直要郁闷死了,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高一就这样,我对高三忧心忡忡,望着博学楼发呆。博学楼是在学校西北处的一栋遗世独立的高楼,专门给高三潜心学习的,瘦高的的建筑连通高三班级和宿舍,远离我们这帮喧嚣的高一高二,每次在食堂我一瞥就知道哪些是高三的,那叫一个面黄肌瘦啊。
不跟学长学姐抢饭吃是我的优良传统,学长学姐夸我好学妹,一个个用写题写到颤抖的手拍拍我,让我好好珍惜高一高二,后来也有一日我这么对学妹说,再后来,我想说不管是高几都要珍惜在厚含的时光,回头却发现空无一人,向谁说呢。
好了,总之在第二次月考我看着丝毫没有提升的排名,在下午放学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在顶楼的花园转来转去,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有人在弹吉他有人在戴个耳机迎风忧伤。放心,我不是寻死,只是换个地方写题,溜达着溜达着,就遇到了我的同桌大大。
陆璟蹲在花坛旁边不知道在鼓弄啥,“Hey.”我走近。
她看我走过来有些惊讶,好像连忙在遮掩什么。
“原来你每次这段时间都在种花?!?我是说你每次人哪去了。”我眉一挑。
眼前是一片绿植,我看不出个所以然,陆璟戴着手套拿着小铲子在倒腾。
“这都是你种的吗?这是什么啊。”我左瞧瞧右看看。
“这是阿芙罗狄蒂蝴蝶兰,这是喇叭水仙,这是重瓣水仙,这是丽格秋海棠......”陆璟如数家珍,隐约几分兴奋。
然而我心中的震惊还是在心底游荡,厚含虽然八仙过海,什么神通都有,有从小参加奥数竞赛的啦,有初中就自主创业的啦,有早早被模特公司签约的啦,但要说种花,还是在学校种花,还真是第一次见,让我感到稀奇又好玩。
原来真的有人在繁忙嘈杂的高中里把生活过得如此有滋有味,这对于深陷成绩焦虑的我来说简直不敢相信。
“好了,你就告诉我有多少种吧。”我家里的花虽然四季从来不缺,但大多是花艺师早就包装好的,原生态在土里的我还真不了解。
“现在大概四十多种吧,你看那边,也是我种的。”陆璟指了指天台周边的花盆,齐齐地排成一列,显然被呵护得很好。
“我还以为是学校专门搞得呢,”我半眯眼看着形态各异的盆栽,有的半耷拉着头,有的还尖角才露,风一吹,吱呀吱呀,摇曳的身姿奏起了歌,“你每天都打理吗?长这么好。”
陆璟像是炫耀小孩的家长,跟我说她还有个笔记本专门记录怎么种花养花,她说的内容我肯定是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她的神采飞扬,与往日在班里没精打采不爱说话的样子判若两人,多了几分真实感,让我感到和她的距离好像近了一步。。
我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也是我第一次放松下来的下午,把手上的数学试卷搁置在一旁,风吹过,夹在试卷上的成绩单飘到旁边的花坛里,我去找,一愣——
一层层植被,成绩单在其中白得鲜明,浓烈奔放的花朵撑出一片天地,生命力在她身上像歇斯底里的春天,随后风把成绩单吹得乱舞,呼啸得再也看不到,几天来我紧皱的眉头也在不知不觉中吹散。
傍晚的色调晕染安托山神秘色彩,再扭头,她的脸颊透着自然的红晕,也可能是晚霞的缘故。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我无端想起在班里图书角的杂志批注里的这句话。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陆璟看着我。
“什么?”我笑笑。
“没什么,有点背光,看不太清。”
海都的四季并不分明,好像只有夏天和短暂的冬天,十一月带点微凉,但我已经见到另一种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