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她又病了》祝晗秋

7、装傻

　　次日一早，给老太太和刘夫人请过安之后，黎洛正准备跟着其他姐妹一起去潇湘居学规矩。然而，还未走出门，便被刘夫人叫住了。
　　“昨日我与宋嬷嬷商量了一下，洛儿你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庄子上，对于礼节什么的怕是早就忘了。若与琪儿她们一同上课，想来也是跟不上的，所以母亲便为你单独求了宋嬷嬷，让她于每日申时单独给你上两个时辰的课。”
　　黎洛心中一紧，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且不说给人家宋嬷嬷平白无故多加了两个时辰的麻烦，人家还愿不愿意真心实意地教导她，况且这威远侯府上下谁不知道，老太太平日里作息规律，每日都是于申时用晚膳，这些小辈每日申时排着队想要去伺候老太太用膳。刘夫人这一折腾，直接把黎洛的机会给断送了。
　　单独上课，刘夫人这是生怕威远侯府上下有人不知道黎洛不懂礼节啊。
　　“黎洛多谢母亲关怀，只是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了宋嬷嬷一些。”黎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其实黎洛可以和诸位姐妹一起上课的。”
　　“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有更大的长进啊。”刘夫人的伪善能力确实高超，要不然也不会屡屡把黎明成和老太太耍得团团转，只不过，如今可就不一定了。
　　“是，那黎洛多谢母亲。”
　　忍，黎洛在心里想着，在想办法把哥哥接回侯府之前，一定要忍。
　　黎洛上午不用和其他人一块去潇湘居，她回到迎春院后，屏退了其他下人，只留下了雪雁和小陶。
　　“雪雁，我待会要去一趟听雪楼，申时之前会回来。”黎洛吩咐道。
　　“属下明白。”其实当初凌晏昭派雪雁和黎洛回来，不止是为了保护黎洛，更是方便黎洛离开侯府办事，毕竟雪雁的易容术水平很高。
　　黎洛见到凌枫时，他正坐在听雪楼的后院，烹着茶。远远看去，如今的凌枫倒还真是像一个隐居于山水间的闲人，实在很难想象他曾经是皇权斗争下的牺牲品。
　　见黎洛进来，凌枫站起身，恭敬道：“凌枫见过少主。”
　　“左护法不必多礼。”黎洛说着，坐到凌枫旁边的位置上。
　　和凌渊不同，只要凌枫想，他随时都可以做回那个高高在上的慕容家二皇子。因此黎洛对他还是多有戒备，但她内心也很同情他，因为他和她一样，都是家族斗争的牺牲品。所以二人素日里关系不错，在听雪楼多年，到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黎洛也是除了凌晏昭之外，最清楚凌枫野心的人。
　　“左护法可知，敬元长公主快要进京了。”黎洛问道。
　　凌枫点点头，“听说了。”然后他又将目光移向远处，良久，说出了一句十分不符合他的身份的话，“真没想到，时间竟过得这般快，转眼间，连阿殊都要娶妻了。”
　　此刻的凌枫，不是那个机关算尽想要争皇位的二皇子，也不是这听雪楼运筹帷幄的左护法，只是一个关心弟弟终生大事的兄长。
　　“那左护法心中有何打算？如今他是太子，又要迎娶公主，以后这地位，怕是不好撼动了。”黎洛轻声道。
　　“阿昊不会让他这么好过的。”大皇子慕容昊，乃是陛下的长子，生母是玄妃。黎洛从凌枫被害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位皇子的野心可是大得很。
　　“少主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事了？”凌枫一边说一边将一杯刚刚烹好的茶递给黎洛。
　　“不瞒左护法。家母之事与当年的简王一案有关。”要想完全查清母亲的事，就必须把当年简王的案子给翻个水落石出。简王一案事关皇家，必须要有慕容家的人协助，才能加快速度，而凌枫，也就是当年的二皇子慕容枫，就是黎洛最好的选择。
　　“原来如此，和九皇叔有关吗？”凌枫想了想，说道：“就我所知，阿璟这么多年也一直相信九皇叔是清白的，也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如果少主有意，倒是可以去找阿璟，同他合作，不过……”
　　凌枫笑了笑，脸上露出一种黎洛看不懂的神情，“我劝少主最好还是想清楚，任何想要重查当年简王一案的人，在璟那里，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归顺他，帮他一起替简王翻案，要么死。”
　　黎洛站起身来，看着远方，轻声道：“那我若执意要重查当年简王一案替母亲报仇呢？左护法会帮我吗？”
　　凌枫也站起身：“乐意为少主效劳。”
　　“哪怕是和曾经的兄弟反目成仇？”
　　“少主说笑了，慕容枫已经死了不是吗？我是凌枫，凌枫哪有兄弟？”
　　黎洛看了看凌枫，笑道：“凌枫，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
　　“多谢少主吉言。”
　　黎洛和凌枫都是聪明人，在一块说话很轻松，但下午宋嬷嬷的课，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申时，黎洛带着小陶和绣橘来到潇湘居，准备开始接受刘夫人的这份“心意”。
　　“黎洛见过宋嬷嬷。”黎洛对着眼前紫衣妇人恭敬道。
　　“二小姐不必多礼。”宋嬷嬷笑道，“二小姐请坐，九儿，快给二小姐上茶。”
　　“多谢嬷嬷。”
　　“二小姐今日第一次来潇湘居，我今日也不计划教二小姐什么，只是想与二小姐说说话，也好让我了解了解二小姐，日后能更好地教导二小姐。”宋嬷嬷温和道。
　　黎洛乖巧地点点头：“好，都听嬷嬷的。”
　　“二小姐与我说说，您大概认识多少字。”宋嬷嬷问道。
　　黎洛心中一转，明白自己必须表现得符合一个在庄子上生活多年的小姐形象。“不瞒嬷嬷。”黎洛故意低头小声说道，“黎洛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稍微难一些的，便不认识了。”
　　看着黎洛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宋嬷嬷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心疼。明明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嫡女，可如今，却连个庶女都不如。
　　“不打紧，只要二小姐多用些心，现在开始学也不晚。”宋嬷嬷温言道，“那二小姐可有什么擅长的？”
　　舞剑算吗？黎洛内心叫苦，“回嬷嬷的话，我会弹古琴，还会做饭。”在庄子上，那些人对黎洛必然是不尊敬的，有时不给黎洛饭吃时，为了让自己和小陶不挨饿，黎洛只能亲自动手。
　　而宋嬷嬷也想到了这个原因，心里对黎洛的心疼又添加了几分。“那二小姐的女红做得如何？”
　　黎洛：……
　　这个她真的不会，认字和古琴有师父教，做饭是形势所迫，至于女红……整个听雪楼上下除了她自己之外，黎洛也没见有个人还会绣花啊。
　　所幸有了前面的铺垫，此时黎洛已经能大方地表现自己的不足了。“我小时候是做得不错的，还被祖母夸过呢，只是这些年不怎么做了，不知道如今做得好不好。”
　　宋嬷嬷此时对黎洛的心疼达到了顶峰。本来她还担心二小姐刚一回府就冲撞了大小姐，被老太太禁了足，自己能不能教好这位看起来脾气较大的主子，可如今看来，二小姐恭顺有礼，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对她的尊重，而且二小姐的经历，着实让人心疼。宋嬷嬷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教导二小姐。
　　这正是黎洛想要的效果。既然刘夫人都那么贴心了，那黎洛怎么能不接受她的好意呢。
　　“那二小姐便先试一试给我看看。”宋嬷嬷说道，“九儿，拿针线来。”
　　黎洛：……
　　黎洛努力回忆着儿时母亲教她绣花的手法，天知道，这些年她拿剑的日子远比拿针的日子多得多。现在让她绣出一副满意的刺绣来，还不如让她拿着剑去杀几百个强盗呢。
　　黎洛努力让自己的作品看起来不是那么糟糕，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递给了宋嬷嬷。宋嬷嬷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二小姐这女红，唉，罢了，日后再好好学就是了。”
　　黎洛乖巧道：“是，黎洛一定跟着嬷嬷好好学。”
　　宋嬷嬷又让九儿拿来一卷书，打开，然后将毛笔递给黎洛，让黎洛画出她不认识的字。黎洛看了一眼，内心顿时泛起一片忧伤，这怕是连七岁小孩都能倒背如流吧。但是，她要给宋嬷嬷留下的印象是一个多年来在庄子上受尽屈辱的小姐的形象，所以，此时此刻，她不能认字。
　　黎洛接过毛笔，如果说刚才的女红她是心安理得地不会，那现在的她就有些心虚了。她看了看书卷上的这些“老朋友”，内心默念了好几遍对不起，还对师父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挥挥笔，把一大半的字全都画了出来。
　　宋嬷嬷接过去一看，脸色更黑了。
　　黎洛适时地在旁边添油加醋：“还请嬷嬷见谅，黎洛多年生活在乡野之地，认的字不多。”
　　宋嬷嬷叹口气，抬头又对上了黎洛那小心翼翼的眼神，温和道：“不碍事，日后慢慢学就好了。”
　　其实黎洛内心也很无奈，她也不想装傻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