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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云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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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韩照今日巳时(10点40)左右来到文渊阁,当时阁中只有她一人。
选好书后,她便坐到四楼窗边看起了书。大半个时辰后(中午12点),日过中天,韩照感到困倦,便决定回宿舍休息。
小树林在文渊阁的北面,而文渊阁的大门则朝南开。韩照出门后,掉头往北走去,途中路过凉亭时,感到不对劲上前查看,这才发现了死者。
“发现死者后,我便第一时间上前探了他的脉搏和呼吸,可惜他当时已经没气了。”
“死者的颈部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划开,我查看时,伤口处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他身上的温度也与活人差不多,应该刚被杀害没多久。”
“当时正巧慕容越从小树林中出来,我便托他拦住小树林的出口,又拜托文渊阁中的齐磊去河对岸拦住想过河的同门,顺便找个人帮忙去通知山长报官。”
符陟云眼神划过死者周围,没见到凶器,如若韩照所说不假,这确实应该是一起他杀案件。
她进入凉亭,摸了摸死者的手背,已经有些凉了。
此时距离韩照发现尸体的时间才过去了一刻钟左右,但死者身上的血迹已经完全凝固了。
“一般来说,血液离体后的凝固时间不会超过一刻钟。”符陟云凭借在军中的经验说道,“如果你看到尸体时他身上还有血液尚未凝固,这可能意味着凶手的作案时间就在你到凉亭前的一刻钟内。”
“这种情况下,你的嫌疑是最大的。”符陟云审视地看着她。
韩照笑了笑:“午时初(11点),我看见齐磊也进了文渊阁,我后来下楼时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符陟云恍然:韩照一直坐在窗边,所以看到了齐磊进入文渊阁,并确定他再也没出去过。
而齐磊进阁后也能确定韩照午时初(11点)至正午(12点)期间一直在阁内。
二人虽没有碰面,却不约而同地成为了对方不在场的证人。
至于齐磊会不会没看到韩照下楼......符陟云虽然不知道文渊阁内的结构,但她相信韩照是个聪明人,不会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她既然敢这么说,文渊阁内上下楼就必然躲不开同在阁中之人的耳目。
虽然韩照的嫌疑暂时排除了,但符陟云却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过韩照显然也不认为她是凶手:
“首先,从你入学时我就一直在留意你的情报:迄今为止,你进京不满二十天,此前从未来过京城,且因为有千牛卫的官职在身,至少每隔一天才能来书院一次,因此你来书院的次数不会超过十次,留宿的次数则更少。”
“而一般来说,大部分犯人的作案地点都是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你尚且达不到这个条件。”
“其次,死者是当阳郡守的儿子周通云。当阳郡守周信十几日前被弹劾营私舞弊、贪墨军饷,刚被大理寺收监。但你与这两人似乎并没什么交集,我想不到你杀人的理由。”
“不愧是文渊榜榜首。”符陟云叹服,“韩姑娘应该很适合进大理寺。”
韩照沉默了一下:“其实,我的目标是尚书令。”
符陟云:“......”
趁着大理寺的人还没来(?),两个人迅速排除了对方的嫌疑。
确定符陟云不是个笨蛋后,韩照也不吝于多跟她分享些情报:“我在文渊阁期间,共有五人过桥来到北院,按照时间顺序分别是齐磊、你、孙诚、江枫、清河县主明昭元。”
“确实挺巧的,这五个人我恰好都认识。”见符陟云似乎想说点什么,韩照仿佛有读心术一般迅速截住了她的话头。
“......”符陟云憋屈地闭上了嘴。
“其中只有清河县主一人在正午差两刻(11点30)时来到北院,并在大约一刻钟后(11点50)匆匆折返,从时间上来看,这五人中她嫌疑最大。”
符陟云观察了下凉亭与文渊阁之间的距离和角度,没有贸然赞同她的观点:“文渊阁四层楼的窗户全都朝南,与大门同向,从那个角度看不到凉亭。如果北院有人穿过小树林进入凉亭,你应该也是看不到的。”
韩照表示赞同:“确实如此,所以也不排除北院其他人的嫌疑。不过清河县主去而复返的时间间隔不长,甚至都不够她完整地在树林中走一个来回。如果她不是凶手,而凶手又是从小树林方向接近凉亭,那她也有可能看到了什么。”
“对了,”韩照又指着死者的双手说道,“死者双手指甲缝中有些泥土,袖口还勾连了一小片草叶,衣服也不是很整洁。方才我已经问过齐磊了,他与死者更熟悉些,据他说周通云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
那就更不对了,一个生性爱洁之人,怎么会不清理指甲和衣服呢?
泥土、草叶,符陟云和韩照直觉都认为与旁边的小树林有关。
两人正想去树林中探查一番,却见数十个金吾卫从凌波河对岸列队而来,瞬间便接替了齐磊和慕容越,挡住了北院和南院的学生们。
百川学院的山长和大理寺少卿袁迁联袂而来,身后还跟着大理正、仵作等一众人。
符陟云和韩照对视一眼,都颇为遗憾,报官至今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谁知道这些官差一改往日的敷衍塞责,这一次来得居然这么快。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退避,两边的学生很快就被清了场。
剩下的几个人虽说成功保护了案发现场,但也是重要的证人和嫌疑人,都被分开看管,等候问讯。
大理寺少卿袁迁三十多岁,峨冠美髯,办案经验丰富。他没急着询问符陟云几人,而是先观察起了周围环境。
百川书院共有南门和东门两个门,其中南门是正门,东门是侧门。从皇宫中穿行而过的凌波河也途径书院中轴线,将书院分为南院和北院,而连接南院和北院的就只有文渊阁前的一大一小两座石桥。
因此,如果有人想在凌波河北的凉亭中作案又不引人注意,那么小树林和石桥就是祂最好的路径选择。
毕竟,如果凶手真选择了渡河而过,且不说河宽水深,难度颇高。就算是真的过了河,浑身湿透的样子也很容易引起书院内众多学生的注意。
接着,袁迁又进入凉亭查看了死者的状况,并让仵作验尸。
过了一会儿,仵作回禀道:“大人,死者身上出现不明显的尸僵,死亡时间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内,死因为利器割伤颈部造成的大出血。除了这一处致命伤外,死者身上没有其他明显的伤口。”
袁迁问道:“能判断凶器是什么形状的吗?”
“回大人,看伤口的形状,应该是刀或匕首一类的武器。”
袁迁闻言,立马吩咐留几个金吾卫在附近搜寻凶器,剩下的人分别去南院北院排查过去一个时辰内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凡是没有人证物证之人均有作案嫌疑,带来审讯。
等待期间,袁迁也没有闲着。他请山长打开文渊阁的大门,征用了文渊阁一楼当作临时的公堂,首先提审接触过尸体的韩照和符陟云。
韩照将她对符陟云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最后指出死者身上的泥土、草叶等物十分可疑,建议袁迁在林中勘查一番。
袁迁不置可否,让人带她离开后又传召了符陟云,没想到符陟云不仅说的话跟韩照差不多,还不知好歹地提出了看看伤口的请求。
“不行。”袁迁一口否决,“大理寺办案,无关人士不得插手。”
符陟云走后,袁迁不安地捋了捋胡子——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提心吊胆。
但流程不能不走,证据不能不要,袁迁表示,继续提审齐磊。
齐磊这边提供的证据有限,只能与韩照在进出文渊阁的时间上互相印证。韩照下楼时,他就坐在二楼楼梯口附近,确实与韩照打了个照面。但由于他没有坐在窗口,因此对文渊阁外的人员往来情况一无所知。
至于慕容越这边,他自称案发时一直在北院的演武场练功,应该有很多人曾看到他。
随行的大理正将几人的话都一一记下,交由金吾卫去查证。
百川学院人口众多,挨个排查需要很久,但验证几人的证词需要的时间却不长。
过了一阵子,派去调查的金吾卫回禀,韩照与慕容越的证词都被证明无误。
这样一来,慕容越确定没有作案时间,而韩照和齐磊虽然不完全排除合谋的可能,但在韩照的证词得到证实的情况下,可以暂且取信两人的证词。
至于韩照目击到的五个学生,符陟云、江枫与清河县主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江枫给出的理由也是独自在宿舍休息。
但更惊人的则是清河县主,她一口承认就是自己在凉亭约见周通云,但却没见到他的人影,等了一会儿之后便无奈离开。
身为颍川公主的独子,清河县主身上却没有一般皇室成员的骄娇之气。面对前来问询的金吾卫,她坦然承认了自己与周通云的联系,并心平气和地随他们一起来见袁迁。
清河县主良好的态度给了袁迁她会乖乖配合的错觉,哪知道她见到袁迁的第一句话就将他呛了个跟头。
“袁大人,你恐怕还不够格审问本县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