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芳令记》沈沉心

93、93 疏离

　　又是一年冬来到，临近过年，没有多少人味的宫里有年味充填也算是不错。
　　妃位上硕果仅存的芳妃这两年得到的赏赐不可谓不多，就连伺候她的下等宫女今年都得到了两套厚实的冬衣，皇太后那边伺候的宫女也不过如此。芳妃自己穿的冬衣就更加精致，日常衣服上面的纹绣团花都是绣娘们半年心血，不过即便是这样，她走出房门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一阵沉暮的寒冷。
　　下雪真多，今年格外的寒冷啊，延禧宫那边那位这个时候肯定不缺柴炭和好衣服，但是她应该能感觉到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寒冷了吧，生了双胞胎女儿后还高龄产育三子，看着尊贵但是掏空身子，芳妃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
　　五年的时间可以发生无数的事情，有些甚至比演戏还要离奇。
　　太后还是那个太后，但是宫外的那位这几年也愈发地精神起来了，甚至宫里也都有了些小小的消息，但是除了真正的知情人，无一敢猜什么才是真相，也无人敢在太后面前提起。
　　小燕子的额驸挂了个闲职一直呆在京城，她的消息也不断地传过来。其中有一条让芳妃都半天没反应过来：白吟霜嫁了皓祯贝勒，而且是明媒正娶。
　　从断手之后那皓祯贝勒算是前程尽毁，皇家的恩典没办法弥补他的创伤，日渐消沉下去的他偶然去会宾楼吃饭又碰到了白吟霜，也许就是冥冥中剧情的推动作用，这伤春悲秋的两人还是相爱了，皓祯不在乎白吟霜的平民身份，白吟霜也不在乎皓祯少了一只手。白吟霜的亲娘是否发现这是她遗弃的亲女儿尚不明确，但白吟霜自有人给她做主——住在会宾楼整天吃饱了饭没事干的“薛大老板”。身边恁多讨好她的人，这“薛大老板”偏偏就喜欢打杂的白吟霜，收了她做干孙女不说，还要费心照顾人家终身大事。老太太自己一个人住了那么多年，看不得自己的干孙女受苦，这位在亲儿子面前一发话，白吟霜就顶了个拐弯抹角的格格名分嫁进了硕王府。
　　白吟霜现在是贝勒福晋，和小燕子也算是手帕交了。世俗的权势很微妙，能让所有既定路线上面的悲欢离合走样，白吟霜现在的状况看似是喜剧，却也隐藏着让人心颤的现实。
　　芳妃上辈子就明白权势有多重要——在一个没有公平可言的世界，权势就是决定命运的最重砝码，她的等待和隐忍也是有限度的。她上一世的父亲魏清泰是个本分小心的人，作为内管领并的权力也并不多，但这一世所见的那位令皇贵妃的父亲虽然名字一样，职务的名称也一样，却有着诸多自己想也想不到的权力，早前就看到令妃靠着这位父亲能随便安插不知道底细的宫女进宫，现在他的女儿已经是最接近那个后位的皇贵妃，他的权力也水长船高，能随便安置宫女太监到自己身边来了。永琰身旁的嬷嬷乳娘都是原来舒妃的人马，皇帝怕孩子认生不舒服，就没让换新人，好容易挨到了孩子五岁了，皇帝打算给小阿哥开蒙，用不着这么多管小孩子的乳娘嬷嬷了，芳妃却还是没有机会插手，眼睁睁地看着几名身上带着令皇贵妃派系感觉的奴才到了永琰身边。
　　没有足够对抗的权势，怎么能怪永琰和自己不亲呢，舒妃的家族本就比自己强，舒妃留下的奴才即便没了旧主也是不好收买，她们只会告诉永琰他生母的种种，而开蒙之后，身边的奴才伴读一概都有魏清泰插手，他们尽有办法能用“用功学习”这个理由让永琰和自己疏离。
　　令皇贵妃那边三个儿子里最小的一个还不到两岁看不出太多，两个年岁比较大的孩子都显得聪明伶俐，三岁即能背诗百首足以让皇帝感到骄傲。事实上谁看不知道，小孩子只要智力没有问题，靠重复记忆法不厌其烦地教，三岁会背诗百首也并不是不可能，这只是一种手段，令皇贵妃她需要的是给所有人一个印象——她的儿子聪明伶俐，适合当储君。芳妃看得有滋有味，什么储君印象她没留下，她只看见一个母亲在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机关算尽太聪明，教育小孩子不是那么逼迫的。
　　几岁小孩子被母亲找人教育不厌其烦地机械背诗，占用掉了皇子开蒙前仅有的宝贵童年，他们会懂得那么多大道理吗？他们会马上体味到母亲的苦心吗？也许会，因为有那么一点点几率这两个孩子都是天才儿童，但更大的可能是在幼年对母亲产生逆反心理，对母亲疏离。令皇贵妃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她从不顾身体情况频繁怀孕生子开始，就已经停不下过快的脚步了，离皇后宝座只有一步之遥的她，根本来不及多考虑孩子的感受，也许在她登上后位之后才会注意到，只是，真的还会有这一天么？
　　圣祖爷康熙的时候，曾有连生育两位皇子宠冠一时的女人到死还只是低位后妃，那女人出身低吗？不是。有幸承宠于当今皇帝生育有功，不等于就真的能坐上皇后宝座。芳妃多少知道令皇贵妃那么着急的让两个孩子显出早慧的原因，因为年长的皇子们给了她压力。
　　五年可以让一个翩翩少年变成一个稳重青年，如果这个看上去还是个少年的人拥有一颗本来就成熟的心的话，他可以做更多的事。被姚芳芳换了内核的十一阿哥永瑆已经二十多岁，五年来在朝廷各部供职时都表现很稳定，虽然没有人捧着说十一阿哥如何贤，也已经建立起不小的人脉。
　　如果永瑆没有按照后世的历史发展做了一些眼前看来不太合规矩的“傻事”，凭他现在的能力和地位，他必定不只是一个“英郡王”而已，亲王的位子也许都会砸到脑袋上。芳妃却并不为永瑆眼前的一点点小失利而难过，不为中华民族后世的灾难，为了她后世的安宁也要有人去努力，孙殿英盗墓的噩梦她可不想再活一世也照样碰上，天知道这次自己寿终正寝后，还会不会有机会再次“穿越”。
　　所以大清朝现在的“海禁”被英郡王力争慢慢松动，所以成立个看起来很可笑的“外事衙门”，所以六部开始别别扭扭地使用手摇式计算机统计数字。所以，有些人要背井离乡，也许永世也无法归来。
　　当大清的英郡王永瑆带领着这几年间收购外邦技术和船只搭建的庞大船队出海后，宫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母妃身份尴尬但优秀的皇子再与皇位无缘，很多人甚至在窃喜。唯有芳妃明白永瑆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顶着康乾盛世最后余晖的国家如果不走将来被人欺凌老路，以永瑆作为封建统治阶层的身份立场唯有去海外一拼，以扩张来激发国家的活力。现在是乾隆三十年，时间对于大清朝还是中期，但对世界海外殖民已经是晚期，还有十年不到，那个未来会凌驾世界各国之上的美国就将公布他的《独立宣言》，到时任何势力都再难阻挡这个新生国家的步伐，更不要说充满着宝贵资源的后世北美其他广大土地，这时候它们名以上大多已经是殖民地，如果再等哪怕一点点的时间，让殖民地的土生白人立足完全稳当，就真的再无机会了。上辈子，姚芳芳承担了一个和她完全不相干的老人的生活，这辈子，她又要承担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