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之芳令记》沈沉心

81、81 走老路

　　五阿哥身体的诊断报告出来之后，太医们给皇上提出了两套治疗方案。
　　其实这和福尔康在缅甸那边找来的医生给出的方案也没什么区别，还是那两套办法，要么强制戒断，要么继续吃银朱粉，只不过宫里的材料丰富一些，太医们见识比乡下的土医多一点。
　　鉴于五阿哥药瘾不轻但他本人身体还算年轻有底子，所以大部分的太医都建议强制戒断坚决不再碰银朱粉，他们会在五阿哥犯瘾的时候开一些温和药物来减轻他的不适，这种方案的缺点在于戒断最终还得靠五阿哥的意志，意志受不住五阿哥可能要寻死，并且那些缓解药物不适的药物要常吃，哪怕戒断了之后也得连续吃几年，是药三分毒，五阿哥的身体还是要经受考验。皇上是支持这种方案的，他觉得自己儿子好歹也是经受过阿哥所精英教育，练武时摸爬滚打也是受过苦的，现在都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这点难受还是能挺过来的。
　　第二种方案继续吃银朱粉也并不是让五阿哥永远中药瘾下去，是部分有年纪的太医出的稳妥方案，在芳妃看来这和后世人戒烟的递减法差不多，把五阿哥吃下的银朱粉中逐渐掺杂普通药粉，吃用量递减，也许一年半载就不用再吃银朱粉了，这个过程要比强制戒断好受一些。太后是支持这种方案的，强制戒断在她看来太过危险，怎么也不能让皇子受苦。
　　最终，讲求稳妥的太医们为了自身的性命，用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先配合药物强制戒断，实在受不了了再用递减银朱粉。芳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为五阿哥的前景默哀几秒钟，毕竟那也是自己的小辈。太医们对银朱粉这东西的害处认识不足，还拿它当成五石散之类的药物成瘾，那东西是彻头彻尾的毒品，多碰一次就多受一次害，多吃一点就更不容易离开它，就算要用药物递减法来治疗，也不是太医们仓促间弄出的方子就能减轻难受程度的，皇上对戒断并没有下死命令，到时候如果五阿哥想继续吃银朱粉，太医们敢不给吗？
　　“我希望五阿哥戒断毒瘾，可是如果多几天......如果借这个机会让皇上现在就认识到了银朱粉的害处，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鸦片战争了？”十一阿哥和芳妃的秘密通信里想到的东西更多，芳妃听出了这话里面深层次的涵义。姚芳芳，这几年她也已经有些变化了，不再是那么单纯地用善良眼光看这个世界。鸦片战争，芳妃根本就没想过那么远，但是她继续看着芳芳写给自己的通信，感觉自己真的坐不住了。
　　五阿哥永琪上上辈子是青春早亡的，只留下一子绵亿和几个年轻孤孀，芳妃那时候管的事情太多，一个分出府的阿哥她也照顾不到；这辈子遇到一个不懂事的五阿哥，她就更没有什么对晚辈的关怀之意了，他死活好坏对都与她无干。但是姚芳芳说的那些话提醒了她，五阿哥死活不要紧，但是这件事背后的意义可以挖得很深。
　　退休教师陈奶奶的记忆还在芳妃脑袋里，虽然陈奶奶不是教历史的而是一个颇有国学底蕴的英文老师，但是这丝毫不妨碍她知道历史常识。大清国日后因为鸦片毒品带来的危害，那些被外国侵略带来的惨痛后果，芳妃脑袋里一点点都不少，而且两次鸦片战争后大清国一蹶不振最后灭亡，乃至末代皇帝溥仪退位后让人钻了空子盗了皇陵也只能忍气吞声......忍气吞声。
　　芳妃连续两三天都茶不思饭不想，恰巧这两天十四阿哥生病，皇上还以为她是为了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憔悴，颇赏了她一些宝贝而且多了些爱怜，只是这并不能让她更好受一些。因为芳妃越想越害怕，陈奶奶的记忆明确地告诉她，被后世军阀盗掘的皇陵，乾隆的皇陵首当其冲，最后不但皇上的尸骨零碎不全，墓室陪葬的五个后妃也都一个个地被掏出来扔得到处都是，连名字都对不上号了。天呐，这事想想都让人战栗。芳妃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事，自以为呆在深宫小心翼翼活得体面就等于这一世没白活，却忘了自己死后可能遭遇的那些，姚芳芳穿越成了男子，她的心就没局限在这个宫里，没局限在这个皇家，她能想到更广阔的天地，可笑自己还以为是她世故了不再善良。上上辈子自己小心翼翼地当好皇贵妃，尽好一个宫里女人的本分，却最终没能看到儿子登基，也没能得到梦寐以求的正妻位置，不到五十岁就死了，死后还被刨坟抛尸，自己这辈子到现在还是走上上辈子的老路，顶多是有可能争到一个皇后的名分，可是将来管你是不是皇后，大清国按照那个历史发展下去，自己照样还是会被刨坟掘墓。
　　“我觉得我们既然有机会，就要做一些事情。”芳芳的秘信以这句话结尾，芳妃听得出她话中的含义，女人在将来的世界就算是仍然受到种种不公平待遇，却已经有了去争取人生成就的机会，姚芳芳这次穿越成男孩十一阿哥，感情和事业两大人生目标中已经有一个注定要被放弃，那么她就一定要做点事了，而且她希望得到芳妃的一些帮助，毕竟一个十四五的小阿哥还没多少能量。
　　芳妃足足思索了三天，三天里她不但回忆了历史，还回想了自己这辈子的种种，从贡茶下毒事件死去的愉妃，刺客事件死去的诚嫔，病死的舒妃，被看光了就上吊自尽的宁常在，受到种种委屈连肚子里孩子都保不住的皇后，这些妃子们无一不是在尽宫里女人的本分，却不是无辜受死就是咽着苦水过日子，就连现在春风得意的令妃也是脸色不健康不知背后要掉多少眼泪。能当上妃子的女人至少在这大清国里都是上等的，现在想来却一个个命薄如斯，连人生都没什么价值，仅有的一点点体面也会随着大清国的衰落、皇陵被盗而变成后世人谈论笑话的东西，何苦？
　　可是在宫里的女人，能做什么呢？芳妃为此又想了许久。
　　五天之后，伴随着景阳宫里五阿哥永琪越来越疯狂的吵闹，强制戒断法失败，面对着五阿哥自己在自己身上抓出的血痕，太医们惶恐地递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银朱粉。皇上此时并不在景阳宫，而是呆在钟粹宫芳妃处，小十四的病在芳妃的加倍呵护下已经痊愈，皇上被景阳宫那边治疗始终不见起色的五阿哥弄烦了，干脆过来探望这个病愈的儿子的。
　　十四阿哥早慧，说话已经说得很利落了，当然，小孩子不懂太多。
　　“五哥哥，银朱粉，永琰也想要。”小十四的嘴里溜出来这么一句话，皇上的脸马上不好看起来。
　　芳妃连忙跪在了地上：“妾惶恐，是今天小阿哥病好了，妾身想着不能让小孩子闷在这里太久就抱他出去，结果让他听到了景阳宫那边......”
　　皇上打断了芳妃的话，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温言道：“爱妃无需惶恐，永琪那孩子在景阳宫里难受一天到晚乱叫，永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玛阿玛，永琰要！”小十四又在旁边喊了那么一句，皇上转过头轻轻用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随便拈了一块切好的水果塞进他的小嘴：“你现在在长身体，要吃该吃的，不要生病才是好孩子。”小十四的思路没有成年人那么复杂，嘴里有甜甜的水果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然后皇上望着景阳宫方向，叹息一声。
　　芳妃给皇上递过一块切好的香芒，然后又奉上丝帕，然后她也叹息了一声，很轻，但是是皇上恰好能听见的。
　　“爱妃也有心事？”皇上转过头来。
　　拿过另外的帕子给小十四抹了抹嘴，芳妃小心翼翼地说道：“妾陈氏进宫也有几年了，宫里这些孩子们妾早就当成了自己亲生的一样，永琪出征归来就变成那样我也难受，整天喊着也不怨他自己，永琰还小，对什么都好奇，听见了永琪喊就想要银朱粉，永琪是上过战场的都没能挺住那银朱粉的药性，那东西真是太霸道了，听说沾上一点点就能上瘾，妾身真怕永琰对那东西也感兴趣。”
　　“谁敢！爱妃放心，银朱粉是缅甸那边才有的，宫里只有太医那边有，没人会让小阿哥们碰。”皇上觉得芳妃有点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