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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控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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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顺着慕清胥的目光看向慕涵,而这时慕涵已经迈开步子向台上走去。
她不想别人看到容辰和她站在一起。
而且,慕清胥的这个提议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虽然她的才艺当年也是誉满京城,但他一定会想办法借此机会让她出丑,盖过慕婉的“风头”。
没办法,她太了解她的这位兄长了。
说实话,慕清胥的心眼真的不大,导致很多事情都做得不太漂亮。
若不是方才容辰特意提点他利害关系,晴郡主的小猎犬怕也早就丧命当场。
明明是小女儿家的游戏,却因此杀了郡主的爱宠,反而会显得慕家是蛮横无理的那一方,相府的日子才真的是要难过了。
慕清胥这脑子,用来想想给妹妹买什么礼物还可以,用来对付人…着实不够看。
所以哪怕是几年前,慕清胥对她那么好,好到有求必应的时候,她也更习惯自己出手解决问题。
慕涵垂眸浅笑,一步一步走上台,脚步轻缓,简单的素色头饰折射着秋天的阳光,不停变幻着,叫人有些分不清是光影浮动还是流苏摇晃。
园内一片寂静。
晴郡主却是不甚在意地看向她,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连赌约都不过是她信口胡诌的,说到底,比试本身对她来说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只是为了看慕婉出丑罢了。
虽然被慕清胥搅了局,但慕婉跌在地上的样子还是让她的心情很是愉悦。
至于慕涵…三年前的慕涵勉强够得上让她高看一眼,而如今的慕涵…
晴郡主勾起唇角,很好地掩饰住一声嗤笑,问道:“涵姐姐,你想和我继续比试么?”
慕涵微微勾起唇,笑得十分轻柔,“自然是要比试的,我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我们来玩点有意思的吧。”
晴郡主挑眉道:“有意思的?你是指什么?”
慕涵弯了弯眼睛,笑意更浓,“我在北境待了三年,琴棋书画生疏了许多,但也学到了一些新的技艺,比如…射箭。”
“我们比试射箭如何?”慕涵目光盈盈地看向她,坦荡得叫人难以生厌。
但晴郡主还是心生不悦。
乖乖给她牵马不就得了,还弄什么幺蛾子?
这相府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事儿多。
她轻轻跺了一脚,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恼,“涵姐姐好会取巧,专挑你擅长的来比试。你既是在北境学的射箭,我如何能比得过你?”
慕涵语气依旧和悦,像是在哄小孩,“所以啊,我们的赌约也变一下。”
“赢的人,为对方做随侍,如何?”
哦?那就是比谁“输”?
郡主这下真正被挑起了兴致。
她思考了片刻,而后使了眼色示意仆从去准备物件,接着看向周围,说道:“那就依涵姐姐所言吧,也烦请大家做个见证。”
这一场比谁“输”的游戏,很快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连长公主听说之后都来旁观了。
场地更是清出来了好大一片,专门摆上了靶子和一排供她们挑选的弓箭,这下搞得宴会不像是宴会了,反而更像是秋猎。
在仆从们准备箭弓时就站在一侧的慕清胥上前一步,拿了几柄弓在手中仔细掂量了下,然后挑了柄小巧的弯月弓,递给慕涵。
他笑得如从前一般温柔,轻声说道:“妹妹,我觉得这个最适合你。”
慕涵也笑得灿烂如昨,“谢谢哥哥。”
她这副模样倒是让慕清胥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慕涵拿过他手里的弓箭后便进入了场地,和郡主并排而立,两人相隔一步远的距离。
由于这比试的规则太过离奇,也太好钻空子,所以她们又加了一条约定:每人射十箭,且必须是射在靶上的箭才有效,防止有人连瞄都不瞄就随意拉弓。
在此前提下,命中分数更低的人,便算是“赢”了游戏,“输”了赌约。
坐在上座的长公主看着这一幕,兴致盎然。
这慕家阿涵倒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
如此一来,哪怕最后还是要去给她的晴儿牵马,总归也赢了比试,该出的风头也出了,该挣的脸面也挣了。
跟输了比试再给人做随侍的情形相比,也不算太难堪。
长公主惬意地抿了口茶,看着自家女儿射出第一箭…刹时间,她脸色微变。
人群也发出不小的惊呼。
原来是慕涵,在郡主射出第一箭时便抬弓也射了一箭。
那道箭矢直直地擦过郡主先射出的那一支,但是没有射中靶子。
若只是如此,那也到罢了。
但是众人一个个瞪大眼睛,皆看着郡主所射出的那一箭,被打得偏移了方向后,竟笔直地钉入靶子中。
正中红心。
郡主先得十分。
场内骤然安静。
大家都不太确定地想…这慕涵疯了么?
她是真的想要让郡主给她牵马?
这是在报复相府?
而站在一旁的慕夫人死死攥着帕子,胸口起伏地不太平稳。
她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情。
恐惧、担忧、恼怒…
唯独没有惊讶。
这才是她所了解的阿涵。
天底下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任何时候她都不会叫人看轻了去。
慕涵自小就冰雪聪明,也正是因此,她虽然看起来谦逊内敛,但实则骄傲又倔强,颇有些不可一世的架势。
被刻意收敛起的锋芒只有在这种场合才会不经意地显出几分,毕竟少年意气,总得有一逞为快的时候。
这…才是她的涵儿。
眼眶有些酸胀,慕夫人忽然就不想去担心比试输赢所带来的后果了,攥着帕子的手指也蓦地松了。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中的比试。
场中,郡主的脸色算不上很好。
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一边生气,但另一边,在看见自己的箭射中靶子时,又有一种…莫名的爽感。
终于,郡主的靶子上插着十支箭,有五支被慕涵的箭打得变了方向,全部正中红心。
晴郡主瞪了眼慕涵,但很奇怪地,看着慕涵不论何时都浅笑盈盈的模样,她心中生不出几分怒气。
命中靶心的感觉其实不错,哪怕是因为有外力干扰。
这可比那些琴棋书画有趣太多了,也比单纯的骑射有意思多了。
而慕涵在郡主将箭全部射出之后,终于将弓瞄准自己的靶子。
长身玉立,身姿俊秀,她只是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就叫人挪不开眼。
慕涵不疾不徐地拉弓,放箭。
第一支,正中红心。
第二支,打在了靶子的边缘。
第三支,正中红心,
第四支,再次打在边缘。
反复如此。
连打在边缘的箭矢位子,都和郡主的靶子上的一模一样。
最终结果,平局。
在场所观之人,皆明白了。
慕涵是在故意控分。
最关键的是,这分可不是说想控就控得了的。
慕涵有意设计的平局,比直接射中十次红心还要可怕。
骑射之术本就不同于琴棋书画,既要技巧,又要经验。
便是京城之中最爱狩猎的公子哥,都不敢轻易放言说自己有这样的本事。
在场之人,也许只有容将军能够有这样的本领…
而就在这时,一滴、两滴的血珠从慕涵的指尖滴落而下。
站的最近的晴郡主最先发现,喊道:“涵姐姐,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说罢,她又扭头喝向随侍的仆从,“你们怎么准备的弓箭!把客人的手都弄伤了!”
仆从们吓得跪成了一排,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慕涵则放下弓箭,敛眉温声道:“郡主,是我好胜心切,用力太过,勒破了手。”
她这番解释倒也行的通,毕竟大家都亲眼可见,慕大小姐的箭,根根入靶数寸,和郡主的靶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可见射箭之人用力极深。
“晴儿,此番是你胡闹了,为了个赌约还连累慕大小姐受了伤。”看着慕涵藏于袖内的手不住地滴着血,长公主终于开口了。
“依我看,既是平局,这赌约也就此作废罢了。”
长公主又吩咐身侧的侍女,“还不快带慕小姐去包扎伤口。还有,我从皇嫂那里得的珍珠膏拿来,给慕小姐送过去。”
慕涵也没有过多客套,而是行了礼道:“谢长公主殿下。”
那位侍女将她领到了专供客人歇息的房间,房间之内药粉、纱布还有长公主送的珍珠膏,早已备好。
侍女正准备为慕涵上药的时候,却被慕涵挡住。
“上药的事我自己来就好,请帮我取杯茶来吧,我有些渴了。”
侍女愣了下,然后低头应是,退出了房间。
慕涵这才摊开自己的左手。
血迹已经晕染了整个手掌。
若是侍女还在,一定会惊讶于她手上粗糙如沙粒般的老茧。
便是深宅大院里做粗活的仆役,双手也很难生出如此的痕迹。
毕竟北境的弓弦可不比京城的精巧别致,又是冰天雪地,没有厚厚的茧保护着,根本无法做任何的事情。
刚开始打猎的那几个月,她手上就没有过一块好皮。
突然,门被轻轻敲了敲,但门外一片安静。
如果是侍女的话,现下应该会出声告知身份才对。
慕涵有些警惕,沉声问道:“是谁?”
“我。”
是容辰。
他的声音时隔三年听也还是再熟悉不过。
慕涵下意识地放松了身体,但随即又皱起眉头。
他来做什么?
还嫌她所受的非议不够多么?
她冲门外喊道:“容将军请回。”
“我进来了。”
慕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