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月》宁静致远明

6、第6章

　　吃过午饭，卯年躺在阳台的椅子上神游。

　　宋一禾太聪明了，才几天时间，就能猜到她喜欢符偞，可这人的知情反而让她心安，释然。

　　卯年伸展懒腰，起身站在阳台上，眺望远处。

　　原本炽热的太阳被丛丛的云层围起，敛了半数暑气，带着一丝凉气的微风，翻翻绕绕，自在温柔。

　　迈回客厅，卯奶正坐沙发上看电视——正放着新白娘子传奇。

　　百无聊赖，便坐到奶奶身旁，一起追剧。

　　剧里，白娘子喝下雄黄酒现了原身，许仙被吓得只剩一魂一魄，后面的剧情卯年不看也知道，白娘子上天庭，盗仙丹，把许仙救了回来。

　　剧里的许仙是反串的，那如果许仙真的是女子呢？

　　许仙因为爱情接受了本为蛇精的白娘子？那白娘子呢？如果许仙也是女子，白娘子会接受她吗……

　　一集结束，片尾曲响起，卯奶收回视线，望见一旁的卯年早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臂还垂在身侧。

　　卯奶一阵轻笑，把电视关了，又回房间拿了一件毛毯盖在卯年身上，独自出了门。

　　直到一阵手机闹铃响起，卯年才悠悠转醒，缓缓坐起伸展身子，却觉得更累了。

　　时间紧迫，卯年也顾不得累不累，简单收拾就踏上了去学校的路程。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阴天，转眼却变成了大阳天。

　　说变就变，有本事来场太阳雨，当然，这只是卯年的一闪而过的想法。

　　会演还没开始，各个班级都已经站列整齐，校领导也陆续落座。

　　观看台也坐满了人，大部分是新生家长和其他年级的学生，还有一些不能参加会演的新生，符偞也坐在其中，人群中最惊艳的存在。

　　天有不测风云，烈日晴空，飘起了毛毛细雨。

　　“不是吧，说下就下。”

　　“太阳雨唉，这么大的太阳还下着雨。”

　　卯年也被这天气整得茫然失措，她一闪而过的念头竟成真了。

　　一时间，操场上的嘈杂声响起，观看台上家长的话也多了起来，抱怨天气，抱怨校领导。

　　好在只是毛毛细雨，没有变大的迹象。

　　各班教官收到指令，让自己班级里的学生安静下来。

　　校领导也很会把握全局，把主席台从操场的观看区，挪到跑道旁边，陪着学生一起淋雨。

　　这样一看，大家都没什么怨言了。

　　军训会演在教官的口号声中开始了，各个会演项目依次展现，每一位参加汇演的新生都精神抖擞、迈着有力的步伐，喊着嘹亮的口号，展示多日来的军训成果。

　　会演结束后，新生在操场站着军姿等待校领导的发言。

　　因为下雨的关系，校领导的发言简短，一套流程下来不到十分钟。

　　“最后，让我们再一次用最热烈的掌声，向各位教官表示深深的敬意和诚挚的谢意。祝各位老师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祝同学们学习进步、健康成长！谢谢大家！”

　　话完，操场上响起不绝于耳的鼓掌声。

　　雨过天晴，乌云不再，湛蓝的天空像被水洗一般，一道七色彩虹划在半空中，绚丽夺目。

　　会演结束后，教官也陆陆续续提着行李的和自己的学生说再见了，不少学生都跑着去送别教官。

　　林长欢和卯洋非拉着卯年和宋一禾去，宋一禾不比卯年态度坚决，拗不过两人便跟着一起去了。

　　卯年围着操场转了几圈也没看到想见的那个人。

　　操场上细碎的说话声，脚步声，知了叫声，充斥在卯年的耳边，越听心里的烦躁越发止不住。

　　送教官的学生很多，一群群的学生把教官围住，看得出来，遇到这么热情的学生，教官也很为难。

　　卯年漫无目的走到这，一眼便看到了人群里的林长欢，存在感太强，很难忽略。

　　停驻，看着别人送教官。

　　而被某人心心念念的符偞则刚从小卖铺出来，回来路上她便注意到一个熟悉的人。

　　校园里每个人或多或少在走动，在喧闹，只有卯年一个人站在梧桐树旁，长身玉立。

　　此刻的卯年和符偞之前接触的内敛柔和不一样，树荫落在她的脸上，看不清神情，整个人显得寂寥、深沉。

　　符偞正要过去，不曾想，迎面碰到一个男生。

　　“脚没事了吧。”男生言语间带着关心，肢体却略微拘谨。

　　“没事了。”

　　男生虽见惯了符偞冷淡的模样，可依旧手足无措，双手背于腰后，小心翼翼地说：“是长欢和我说的，我就挺担心的。”

　　符偞眉头微挑，余光扫到不远处。

　　确实只有她。

　　“只是扭到了。”符偞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一时间空气有些静默。

　　男生开始干巴巴地找话题，“你怎么买这么多水？”

　　符偞手里正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几小瓶的矿泉水。

　　“买给朋友喝的。”毕竟两人认识，符偞还是从袋子里拿了瓶水给他。

　　男生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笑意满满地双手，说了声谢谢。

　　“怎么没和长欢一起。”男生拿过水，把话题扯到林长欢身上。

　　“她在那。”符偞颔首示意了林长欢的位置上。

　　男生顺着符偞的视线看过去，人群中一眼就认出林长欢了。

　　林长欢冲在最里面，好不热情，手里一堆零食往教官怀里塞，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教官则一脸惊恐，步步后退。

　　场面十分滑稽。

　　等到男生离去，符偞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才想起卯年就在不远处的梧桐树边上。

　　刚抬起头，两人视线便对在一起。

　　幽怨？

　　符偞没做多想，走到卯年身边，从袋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谢谢。”卯年收回视线，看着手中的水，不复之前的幽怨，眼神明亮透着喜悦。

　　符偞问道：“你怎么没去？”

　　“她们的阵势怪吓人，我不敢也挤不上去，就看她们送了。”卯年望了望远处。

　　符偞被这句话逗笑了，素白的手遮住着唇部，身子微微前倾，笑得矜持又平添一份明媚。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一幕，让卯年呼吸一滞，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夏风吹过，带走地上的梧桐树叶，一阵沙沙声响起，与她的心跳同频。

　　想起刚才那个男生，卯年来回拧着瓶盖，试探道：“刚才那个是你朋友？”

　　她看得出来，那个男生明显喜欢符偞。

　　“嗯，是初中同学，也是朋友。”符偞迟疑了两秒。

　　卯年知道这人，军训时林长欢曾提到过。

　　那个男生和符偞、林长欢都是初中同学，三家算是世交，男生一直喜欢符偞。

　　不属于主流意识上的帅哥，长相端正厚实。

　　卯年略偏头看了眼符偞，神色平常，顺下一口瓶身过于扭曲的矿泉水，违心说了一句：“他还挺帅。”

　　符偞身子一僵，缓缓对上卯年的视线，眼里似有不可思议。

　　静默良久，才开口说：“你喜欢他这样的？”

　　卯年刚顺在喉咙里水又呛了出来，咳嗽不停，面部涨红，五指抵着颈部也缓解不了半分。

　　符偞知道会意错了，出于歉意抚上卯年的背部以缓解对方的不适。

　　在那人掌心之下，背部的热意蔓延全身，午后炎热，地面躁动，跳动的心再次被俘虏。

　　“好点了吗？”耳畔传来那人的声音，轻言细语。

　　“好了。”藏去心中的怦然，卯年刚直起身子，面前便递来一张纸巾。

　　借着擦拭水渍的机会，余光落到那人收回去的手上。

　　手指秀窄细长，红润光泽，月牙大小也恰到好处，实在过于完美。

　　想起符偞刚说的话，卯年觉得还是有必为自己辩解着：“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符偞也解释说：“你说他帅，我才那样想。”

　　“毕竟是你朋友，夸一夸。”

　　卯年虽然对男生不感冒，但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那个男生的长相就不是帅哥那一挂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卯年问出了口，可刚说完就后悔了。

　　在等对方回答的这段时间里，她埋怨时间过得慢，却也觉得过的快，万般不是滋味，就连落在身上的阳光都觉得沉甸甸的。

　　符偞一直没出声，眉间微蹙，看着满地的落叶，似乎深思卯年的问题。

　　“看感觉吧。”符偞从没深思过这些，言语之间带着不确定。

　　感觉吗？那她好像也不是很渺茫，卯年心中一阵窃喜。

　　这个话题没有深聊下去，但卯年也不想就这般冷场，看不远处的亭子里没什么人，就提议去那坐着等林长欢他们，还可以遮阳。

　　得到对方首肯，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曲折的石桥，走到亭子里。

　　亭子不大，尤其在人工建造的大池塘里更显得小巧。

　　夏天正式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池塘里的荷叶碧绿如玉,有的浮在水面,有的则探出水面，微风吹过，摇曳生姿。

　　符偞靠在座椅上看一池的荷花，正是夏日，池塘里开满了荷花，坐在亭子里，手肘搭在栏杆处，眺望远处的荷花，端得是一副温婉多情的样子。

　　让人每时每刻为之心动。

　　“你的水彩画得怎么样？”两人之间隔了一根亭柱，符偞侧过脸看向卯年。

　　卯年微怔，倾着身子抚上一旁的亭柱，笑说：“我平常画素描最多，水彩还算勉强。”

　　“挺想看看你的水彩画。”符偞的话和脸上的笑意让卯年心又漏了一拍。

　　她记得，那天符偞便说喜欢水彩画来着。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这池塘里的荷花就挺好。”符偞微微屈身趴在栏杆，闲适，慵懒，加上满池的荷叶，这一幕充满了诗情画意，也深深地落在了卯年的眼里，

　　或许一池的荷花再添一位主人公，这幅水彩画会更好。

　　“记得画好给我看。”符偞转过身望向卯年，脸上带着笑意，阳光晕染的光圈为这人平添了几分柔和。

　　清雅高贵，自有态度。

　　卯年不由得想起古时帝王将相为博红颜一笑所做出的一系列荒唐绝伦的事，她现在是有些感同身受了。

　　理解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也理解吴三桂怒发冲冠为红颜，如果身居高位，她只怕会有过之而不及。

　　还好她只是普通一人，也幸而只是普通一人。

　　“当然。”卯年笑着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