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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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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缎装裹着四面,车沿边角挂着汉白玉,整个车身镶金锻银看起来很是富贵。
车门大开,地面上架好了车梯,容怀瑕从马车上一下来,就正好瞧见两人立在门前似是在分辩什么的样子。
许是他平日里不愿争人眼球,相较于其他皇子衣着用度上都更显朴素。今日的容怀瑕一身云纹锦袍,银冠玉带,比以往华贵讲究了不少,加上他本就俊逸的面容,让人一看竟是挪不开眼了。
“您回来了!”陆离见自己主子回来立刻迎了上去,一面帮他整理好微微皱起的衣摆,“殿下怎么这么就早回来,不是说晚上还有宫宴?”
“七皇兄今日也回宫了,父皇有他们陪着就好。”容怀瑕淡然回应,狭长的瑞凤眼中带着些许探究,他的目光落在面前明艳清冷的姑娘脸上。“方才你们在说什么?”
“殿下,属下只是问千姑娘去了哪里,担心她的安危罢了......不过千姑娘似乎会错了意,以为属下是想限制她的自由,还说是殿下准许姑娘外出的。”说完,陆离轻轻扫过她,目光稍作停留后便移开,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好个陆离!告状倒是挺熟练,居然抢先她一步。
虽然他所言倒是事实没错,只是换了种语气说辞,好像是她打着容怀瑕的旗号做什么坏事一样。
千裔清正欲开口解释,却见容怀瑕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后便没再说什么,抬脚跨过大门继续向院子里去。
千裔清一怔。他没生气,甚至是......毫无反应?
该不会是气昏头了?
千裔清两步上前追在他身后,咬着唇解释:“殿下误会了,我只是见您不在家中,觉得这宅院里空落落的,这才随意上街走了走。殿下若是不高兴,我以后——”
紧紧跟随着的脚步一顿,眼前的影青色突然一顿,柔滑的锻料若有似无的轻蹭过她鼻尖。背影的主人转过身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仍是淡淡的,语气却很认真的对她重复了一遍曾说过的话。
“我没有不高兴,你想去哪便去哪,这是你的自由,我说过不会约束你。”
“可是殿下——”
“陆离,你也记清楚。”
陆离还想说什么,横了她一眼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躬下身子应道:“是,殿下。”
容怀瑕点头,抬起步子踏进阁楼,只留下两个风中无言的人。
只不过陆离是在担心容怀瑕安危。
而千裔清却是在为自己暗暗叹气。
容怀瑕,真的对她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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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天色干净的如一汪深潭,一颗碎星也没有,只有一轮长圆形的月亮,可惜也不够明亮。
正是亥时三刻,府中院落都已经清静了,只有中书阁的窗纸还映着烛火。
容怀瑕还没睡。
千裔清在书房门前停住,掌心紧了紧手上的瑶盘。稍作停顿,她空出一只手,屈指在门框叩了三叩。
“进来。”
门内遥遥的传来容怀瑕的声音,得到首肯,千裔清这才推门而入。
阁内烛光犹为明亮,容怀瑕一身月白色常服,身上带着刚刚沐浴过的焚香气息。
“你怎么还没睡?”他抬头,表情略显惊讶。
瑶盘上稳稳放着一只白玉雕花碗,暖白色的碗碟中是蜜褐色的热汤饮,星星碎碎的明黄色桂花在面上点缀,带着浓郁的酸甜香气。
“殿下不是也没睡?”千裔清将白玉碗小心推置他面前,“我煮的桂花酸枣汤,殿下要不要试试?”
容怀瑕顿了一顿,缓缓接过汤碗,轻道了一声:“谢谢。”
这声谢谢带着几分拘束和不自然,像是十分不习惯别人递来的好意,又像是对旁人的关心极为陌生,总之有些别扭。
但他还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
略带期许的目光看着他,像是讨要奖赏的小猫。
容怀瑕轻轻蹙眉,又极快的掩饰下去,“很好。”
“可你刚才皱眉了。”
千裔清盯着他,似笑非笑。
带着被拆穿的尴尬之色,他轻咳一声委婉道:“很好......不过有些酸。”
他口味清淡,不大吃酸的,也不喜欢甜食。这碗汤几乎是精准踩在他的雷点之上。
千裔清撑着下巴俯在他桌角,仅仅隔着一盏灯的距离。柔和的颜色笼在她的侧脸,也打在容怀瑕的瞳孔中。
“这汤里除了炒酸枣只有一些甘草桂花之类的,所以酸味会比较明显,我瞧殿下总是晚睡早起一定休息不好,这桂花酸枣汤可以助眠。”她顿了顿,皱起鼻子略带委屈道,“殿下若实在喝不惯便算了。”
说完,她作势就要夺回容怀瑕手中的玉碗。
端着碗的手臂向后撤了半分,容怀瑕一滞,“没有,我喝的惯。”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他把碗递到唇边,又是默不作声喝了起来。
要不是他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喝着,以及那不由自主蹙起的眉头,连千裔清都要相信他是真的喜欢了。
她微微翘起嘴角,下巴架在手背上看他。“殿下今日心情不好?”
“为什么这么问?”话一出口,他觉得有点暴露心事,忙垂眼改口,“我没有心情不好。”
此时再狡辩显得为时已晚。
没理会他话中遮掩,千裔清自顾自问道:“是因为太子,还是因为皇上?”
“五哥册封太子是喜事,我自然为他高兴。”
“噢......那便是因为皇上了。”她点点头,自行给了答案。
捏着碗碟边沿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的血色被挤压的全无,与白玉颜色相近。
千裔清看着他的动作,眉梢轻挑,又将身子凑近了几分。她轻笑道:“殿下如果不嫌弃,不妨和我说说?”
她故意将“不嫌弃”三个字咬的很重,容怀瑕时常告诉她不要轻视自己,若他此时隐瞒便是打自己的脸。
千裔清此问颇有些逼他张口的意思。
容怀瑕沉吟,放下玉碗,似是悄声叹了口气。
“今日册封大典结束,父皇召我去承安殿。”
说到这里,他轻扯嘴角,垂下眼睑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
“坊间都传九皇子容怀瑕不得圣心,不过是个空有虚名的弃子罢了。这些想必你都听说过。”
千裔清点点头,“倒是略有耳闻。”
容怀瑕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否则他也不会自行迁出宫独居。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他犯不着为这个不高兴吧?
正疑惑着,容怀瑕又道:“今日父皇召我......是想为我指婚。”
说完,他抬眸看着千裔清,澄澈的瞳孔被灯光照的发亮,那其中映着的是她精致明媚的面容。
“是......哪家的小姐?”
她轻咬嘴唇,眉头微蹙。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就是祝音了。
千裔清皱着眉,这表情落在容怀瑕眼中,还以为她在为自己即将另娶而伤心。
“祝丞相的千金,祝音。”
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她没料到永光帝竟是这么没耐心。原以为经过“为青楼女子赎身”这事,永光帝能够顾及皇家脸面和相府尊严将婚事放一放,没想到册封大典刚过,他就急着把这件事重提了。
“殿下答应了?”
掌心下被翻起几页的书册微微皱起,是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使力的结果。容怀瑕看着她,不知想从她眼中读出些什么,没答她的话。
难道真的答应了?
眉间不觉染上几分焦灼,她急声又问:“你真的答应了?”
此言一出,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敬和失态,垂眸低声道:“殿下......我失言了......”
容怀瑕合上书页,沉声道:“你希望我答应?”
千裔清摇头:“我自是不想你答应的。”
“为何?”他顿了顿,问出心中已久的疑虑,“其实那日在流月坊我就想问,你为何执意要跟着我?”
千裔清一怔,微垂眼睫略显羞赧:“我喜欢殿下。”
“是么,你喜欢我什么?”
这语调不温不凉,她垂着眼眸看不到容怀瑕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冷冽的声音不带什么温度,若硬是要说的话,带了点儿探究。
仿佛这才是他的本性一般,寡淡沉静。
然而抬眸,青涩俊秀的面容就在她眼前,容怀瑕的心思几乎是袒露在她眼前的。
他不明白,所以想知道。
就是这样清晰的疑惑和想要确认她心意的表情,竟让她心中生出几丝欺骗的不忍。
片刻,她定了定心神,再望向他的眼神缱绻。
“我对殿下一见倾心。”
“一见倾心。”他自顾自重复了一遍,不知在想些什么,“若论样貌,二哥当属夜南第一。”
“那又如何?”千裔清扬眉,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她支起半身,大胆地把身子探去,鼻尖凑近,他身上的焚香气息清晰把她包裹。
末了,她目光如炬,定定的看着他:“我喜欢殿下。有殿下在,我便看不见旁的人了。”
这话说的过于直白,甚至于她在张口时也不露一丝一毫的羞愤和惧色,咫尺相隔,反倒是容怀瑕先露了怯,悄悄把上身向后移。
千裔清却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在他方有意后退时便再度跟上,两只手直接架在他腰侧,整个人半进了他怀中。
“千姑娘——”
“殿下不是想知道我喜欢你什么?”
她伸出食指,微凉的指尖从他腰际勾上他的颈间。
“我喜欢你这里。”
再度上移,路过他下颌来到耳际。
“这里。”
指尖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四目之间只隔了呼吸。
“还有这里。”
最后,指尖停在了他温热的唇上。她目光灼灼,透过手指紧紧盯着他的嘴唇再没说话,而是微微勾起在他唇角划过,将自己的唇瓣轻轻送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