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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偶像企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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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文星皱了皱眉头,今天这种架势这半年来她经历过多次,男团女团人气热度这些话术来来回回,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翻不出花样儿。
其中一位高层比较有眼力劲儿,看见东方文星皱眉,立马趁着何栩和梁秋起争论的间隙,适时插入:“两位辛苦,先喝点茶润润嗓子。”
话落,工作人员迅速换上新茶水。
他给两人递眼色,何栩看见,先停了下来,抬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准备继续跟梁秋起大战一场,却被东方文星打断:“你刚刚说男团为什么会吸引女生花钱,秋起说了一些原因,你作为带出顶级男团AOE的负责人,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何栩愣了一下,脑子里复盘刚才的争论,才发现自己被梁秋起带着说,都没有表达自己的观点,既然东方文星给机会,自己要抓住。
她在脑子里快速梳理了逻辑,清清嗓子,认真道:“做了这么多年男团,抛去歌曲质量的差异,这个没办法,作品决定一切。回到男团偶像本身,粉丝最愿意花钱,热情最投入的时候,恰恰是刚出道的时候。那种脆弱,敏感,高度自省,不得志的心态,会引起粉丝,尤其是女粉丝的天然怜爱。选秀节目就很明显,团最火的时候,就是出道成团那一刻,往后走都是下坡路,养成系偶像也是如此。”
她这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
这倒是个新角度,东方文星立马来了兴趣,示意她接着说。
何栩见状,更加卖力:“因为随着他们人走红,慢慢居于社会评价体系高位,拥有金钱,地位之后,便会失去这种灵气,失去对生活的敏感,也就失去了女粉丝天生的怜爱。当然也不乏粉丝是慕强心理,而这恰恰也是女明星花开不败的核心。一开始处于弱势,但却有生命力,女明星就像酒一样,越陈越香,因为越多的经历,粉丝能感受到其中越加真诚的,流动的,完整的力量。”
“男团作品对女粉丝的意义,在某些方面是无法超过女团的,只有女团来拍,来演,来跳,来赋予歌曲意义,女粉丝,或者说女孩子,不局限于粉丝,好像才能从歌曲意义里,看到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现在或者自己的将来。”
梁秋起不屑一顾,傲慢开口:“那男团作品也有女团无法达到的意义,投掷恋爱幻想,不然乙女游戏也不会爆火 ,总不能所有女粉丝都是同性恋吧?”
话落,席间传来几声低笑。
他这插嘴引来东方文星眉头微蹙,不过梁秋起急着反驳何栩,没顾得上,还为自己找了好的反驳点而感到得意。
何栩没有因为这个点被噎住,反而很开心,因为梁秋起也被她带到了沟里。
她嘴角轻微翘起,掷地有声开口:“当然不是所有女粉丝都是同性恋,女性会有恋爱需求这也不假,她会把男团偶像作为一个追逐,幻想对象也正常,可这根本是源于女性的自我需求抬头,男团不过是她恋爱凝视的对象,她一直在做的都是追求自我。”
“因此,男团投掷幻想,女团看见自我。孰重,孰轻?”
何栩最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梁秋起脸上青一片白一片,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应对。
这何栩大学辩论队的吧?
他心里忽然想。
何栩以一个疑问开始,以反问结束,将梁秋起杀得片甲不留,看他脸色不佳,何栩心情好得很。
总算扳回一局。
要不是启星一众高层在,何栩想当场嘲讽他两句:“还想跟我谈女粉丝心理?多去找点大众女性心理研究看看吧!”
一场酣畅淋漓的争论到此结束。
之后东方文星带着高层分别看了何栩和梁秋起的企划,为了以防抄袭和泄漏,他们两人是单独进行说明的。
双方的企划案都很精彩,给出的音乐风格和概念均有可取之处,尤其是梁秋起给出的音乐demo真是纯粹好听,俘获了启星作品为王的心。
可何栩的偶像策划明显更完整,三年之内的规划写得清清楚楚。
启星的高层投票两人占比五五开,陷入僵局。
东方文星一时拿不定主意,希望两人能给他们一点时间思考和开会讨论,不过最后她问了两人几个问题。
她问梁秋起:“如果最后做女团,你愿意当制作人吗?你的音乐听上去不错。”
梁秋起思索了一会,权衡利弊给出答案:“女团我也愿意,之前公司男团女团都推出了,我没问题的。”
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明自己可以做一个成功的偶像制作人,而不是只能做乐团。
她问何栩:“你的男团做得很好,我也希望我们公司出一个AOE,你愿意吗?”
何栩愣住了:“梁秋起不是做男团吗?为什么要我?”
“因为你的策划很好。”
“可这是女团策划。”
“AOE珠玉在前,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还可以做出下一个顶流,重新修改策划应该不是问题。”
何栩想都没想,直接说:“抱歉,我只想做女团。”
东方文星挑眉,表情遗憾:“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给制作人权利可是很大的哟!”
何栩坚定地摇摇头:“感谢您的抬爱,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
问题结束,助理送两人下楼,迎面撞上了刚刚结束月末评价的练习生,男男女女,青春飞扬。
何栩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有几个很符合她策划的概念形象。
其中一个身材高挑,圆脸上化着复古浓妆,人群之中话少,全身透出一股子清冷灵气。很奇怪,圆脸竟然会有清冷感,大概是因为轮廓圆润清晰,中间鼻子却挺直锋利,削弱了圆脸带来的可爱。
她不是练习生里最漂亮的,但何栩一眼就能看见她。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气质?
何栩在心里盘算着,要是启星真的打算出男团,她就来将这小孩拐走。
她有预感,她们一定会共事。
对于被拐毫不知情的元若秋,因为最后考核,所以得帮工作人员收拾了练习室才能离开,从考核室出来的一路上,大家沉默不语,个个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仿佛一次月末考核抽干了一天的力气。
走到那块巨大电子屏前的时候,大家仿佛说好了一般停下来,垂着的脑袋纷纷抬起,看向那热乎乎新鲜出炉的评价等级。
又是一阵沉默,漫长的沉默……
公司二楼有一块巨大的黑色电子显示屏,那里每个月都会公布所有练习生的等级评价。
这个榜,不分男女。
元若秋刚进公司时,公司负责练习生的姐姐带他们一群人熟悉环境,走到电子屏面前,跟他们说:这里就是你们走上爱豆之路修炼的第一步,它会记录你的每一次成长,陪伴你走完在启星的练习生生涯。
这次排在榜首的是一位名叫斯澄的男练习生,准确地说,从元若秋见到这块牌子开始,他就一直排在第一。
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冷静巍峨地伫立在那儿,等待着仰望他的攀登者。
元若秋就是那群攀登者中的其中一个。
盯着那几个刺眼的等级,与最前方的斯澄相距甚远,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抬脚离开,耳后却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对,对不起,都是……是我的问题……”
元若秋转头,就见队里考核失误的女孩子,漂亮的眼眶红通通的,蓄着眼泪,满脸的自责。
元若秋下意识摇摇头,说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不要太自责了,说完疯狂向张婉仪使眼色,让她赶紧安慰几句。
她不擅长安慰人,不像张婉仪那样信手拈来,只能默默走在小姑娘身边,给她打气。
张婉仪接过话头:“对呀,别难过,我也失误了,大不了从今天开始疯狂加练,下个月又是一条好女子。”
见没人反应,她转了转眼珠,掏出手机,突然兴奋道:“今天食堂有抹茶布丁,我请客。”
说到吃,少女们就来劲了。
几个人郁闷了一会,去公司食堂大快朵颐一番,能量又回来了,往地下练习室飞奔。大家因为等级的打击反而激发出来了拼搏的热情,每个组员都在憋着一口气,等着下次月末评价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来到地下练习室,发现灯火通明。
大多数练习生都泡在练习室,像打了鸡血一般,正在疯狂练习。
元若秋一行人也赶紧加入,丝毫不敢懈怠。
就这样,又过了两三个星期,期间夹杂着几次小考,元若秋都表现良好,舞蹈老师刘韬说她进步很大,希望她再练习练习节奏。
正向反馈带来正向结果。
元若秋每天学校,公司,宿舍三点一线地来回奔走,通常在下午四点放学之后,留在学校将当天的作业处理完,大概七点能够去到公司练习,一直练习到晚上2点钟左右,七点半左右起床去学校上课,如此一天天循环。
启星公司的练习生是提供宿舍的,元若秋和其他7个人住一个八人间。上下铺两两相对,中间留出能够放一张宽50厘米的长形桌子,和一条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的过道。
和家里的卧室相比,这住宿条件确实是不好,但是胜在方便。
练习生宿舍离公司,以步行来算,就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每天可以为元若秋节省很多时间来用于训练。
有些时候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公司提供的练习生宿舍,碰巧遇到也才刚回来的舍友,几人相视无言,在逼仄的宿舍里一通洗漱,便从四面八方爬回床上,结束一天的学习和训练。
深秋的某天凌晨,元若秋和张婉仪从地下练习室走出来,夜晚的风刮过脖子,寒冷刺骨。
两人已经累得没有闲聊的意思,把下巴缩进毛衣的衣襟里,加快了回宿舍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宿舍外的走廊,张婉仪在前,她今天化妆了让她先洗漱,元若秋安静地跟在后面,实则脑子已经在放空。
临近宿舍却感觉到前面的脚步停下,元若秋下意识问怎么了。
张婉仪先是没说话,侧过身子,宿舍里的光透出一些,半明半暗地打在屋前两人身上,张婉仪长叹一口气:“得,又走了俩儿。”
元若秋惊讶地从她身后走出,就看见靠近门右边的上下床早已没有了被褥等用品,空空荡荡地立在眼前。
铁制的床架在照明灯下没了床品,透出丝丝冷光,像是秋天光秃秃的树,没了生气,也没有烟火气。
两人走进宿舍,发现其他舍友也在,却无一人说话。
平时虽然也没几个人在疲惫之后说话,但是个人做个人的事儿井井有条,但今天却各自坐在床上看着那两张本该现在也有人的空床位发呆,抑或是沉默。
元若秋的床就在空床位的对面,她的对面下铺是一个从南方来的舞蹈生,比她大两岁,进启星也比她早两年。斜上方是个开朗活泼的川妹子,才来启星半年,平时爱说笑话,精力很是旺盛,每天练习到凌晨却神采奕奕,舍友都说她是“凌晨战神”,总是在大家累时说话逗乐,缓解一宿舍人一天的疲乏。
可是如今,这两人都走了。
启星的月末评价结束之后,按照规定都会劝退一批练习生。
元若秋进启星一年半,相处的舍友肯定不止八个,但目前这八个是相处最久的,斜对床的川妹子就是这个宿舍八人体的最后一个人。
半年都没有进行舍友更换,大家相处时间长了,自然有感情,谈心之间手挽手说着要是大家一起出道就好了,渐渐地就以为可以一直相处,却忘了大家一直都是竞争对手。
直到今天,元若秋才恍然,她们宿舍的离别只是比别人晚一点儿。
门缝里吹来缕缕寒风,见缝插针地覆上元若秋的肌肤,寒意逐渐游走在四肢百骸。
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这个残酷的事实又一次摆在渴望出道的人面前,妄想的情谊在还没有博得一个出道位的天真练习生面前,就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说说也就过了。
为朝夕相处的情意难过,经凉风一吹,心底一阵后怕,还好不是自己。
可谁又不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呢?
如今剩下的这六个人,走的下一个又是谁呢?
或许,真的要拼到无能为力才罢休。
今晚的沉默,元若秋觉得月末评价的乌云好像又开始笼罩在自己身上了,本该难受,可是该死的自己却有点儿庆幸:这一轮自己挺过了。
像是乌云后隐隐约约的日光,想要强力出头。
第二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那两张空床就又有了新主人。
八个人客客气气地寒暄一番,便做鸟兽散开,各干各事。
新人眼里闪着亮光,觉得这是梦想的开始;老人惴惴不安,生怕被挤掉自己的梦想。
元若秋看着那两双迎接新生活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压力又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