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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异地恋总归不在我的人生规划之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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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暖暖睫羽下敛,抵在电梯轿厢内墙的脊背崩成一条线,贝齿紧咬着下唇,迟迟没有出声。
若是真的要把她对顾锦程的喜欢确定到一个具体的日期的话,应该那年9月1号,高一新生报到入学那天吧。
日光倾城,空气不躁,他干净青瓷一般的声音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播报着《新生入学指南》时候……
可是,她能说吗?
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生,只因一个声音,便在内心埋下了一颗叫做“喜欢”的种子。
这,会不会显得很不真实。
又或者,她对感情很不重视。
微怔瞬间,下颌一凉,夏暖暖猝不及防被顾锦程筋骨清晰的五指挑起了下巴:
“很难开口吗?”
电梯内的灯微微有些晃眼,男人脖颈向前勾着,俊毅有型的脸近在咫尺。
闲散不羁说话时的温热气息甚至可以一丝不落地洒在她的脸上,轻易便将她本就不够平静的心绪搅弄的更加澎湃。
纵然如此,夏暖暖还是克制着心底一波高过一波的鼓噪,勇敢迎上男人深不见底,若潭若渊的眼眸。
明明小小的身子因为紧张,抖动的厉害,裸露在外的白到发光的肌肤也因为他的话语,绯艳到一片绮丽,却终于敢于面对自己。
而不再是耷着眼皮。
顾锦程心下一紧,忍不住拇指上抬,摩挲过她娇嫩鲜艳,绚丽魅惑的唇。
“不说话,我就默认是被你偷看腹肌的那一次了。”
哪有偷看,明明就是刚好碰巧。
夏暖暖纯澈干净的桃花眸水雾氤氲,仰着脖颈刚想要反驳。
电梯到了。
顾锦程电话响了。
顾锦程并没有刻意避开她,加之电话那端肃然严厉的声音稍有些大,提到工作,外调之类的,而过程中,他又好几次将目光投放在她身上,夏暖暖断定,这通电话和她相关。
“我送你到小区门口,你先回家。”
黑色红旗驶出地下车库,顾锦程稍显沉冷的声音在车厢响起。
夏暖暖舌尖舔了舔唇,终于鼓起勇气:“你呢,不一起回去吗?”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转方向盘,车子拐了个弯,男人语气幽然:“我还有点事。”
夏暖暖放在膝盖的手绞了好一会儿,垂着眼眸,朱唇拉成一条线,她想说,顾锦程,我们已经领证了,有什么,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却,又有点担心。
他们,是领证了。
可领证的前提不纯粹。
她,似乎没有资格这样说。
她凭什么这样说呢?
毕竟那些话,应该是关系更亲密的人才能说出来的。
而她,不是。
顾锦程默不作声地拿眼睛余光悄悄观察着夏暖暖的整体状态,最终还是腾出一只手,往她那边伸了伸……
几次想要将她纠绞一起的手握在掌心,可……最终还是作罢。
“怎么这么安静,不想一个人待着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跟我一起去?”
思虑片刻,顾锦程还是决定带着她一起面对。
见面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早一天晚一天。
既如此,那就没必要瞒着她,看得出,她想要走近他的生活。
“可以吗?”
“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夏暖暖寂寥的眼神迸发出浓烈色彩。
顾锦程能这样说,她已经很开心了,似乎去与不去在这一刻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不会。”
“反正早晚都要见的。”
洛京周日的车流量还是比较大的,顾锦程专心开车,没再说话。
夏暖暖也没去打扰。
毕竟这一会儿,她的心思可全部沉浸在“早晚都要见”这句话上。
这很难让人不想到,顾锦程要去见的人应该对他来讲,是很重要的人。
会是他的朋友?
还是家人呢?
夏暖暖沉浸在一个人的思绪中:
朋友还好,家人……
唉,早知道就不多那一问了。
放着一个人舒舒服服在家,不待;现在好了,整个人的感觉,跟被扒光了,放在火上炙烤没什么两样。
“下车了。”
夏暖暖不受控的思绪是被顾锦程拉回的。
顾锦程看着她蹙拢的眉毛,勾了勾唇:
“怎么一副害怕的样子?”
夏暖暖强装镇定地解释:“我只是不知道你要见的是谁,担心没有准备礼物,会不会显得很没礼貌?”
临冬的季节,气温已经肉感可鉴的降低。
饶是如此,在逼仄的车厢内,在他专注且深邃目光的刻意注视下,夏暖暖还是感觉到了后背愈来愈发燥热的感觉。
终于,还是她败下阵来,先一步移开不够镇定的目光。
“相信我,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夏暖暖心微微动,抬首的瞬间,顾锦程已经开了车门下车。
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的家人。
老地方茶舍。雅间。
夏暖暖在顾锦程的正式介绍下,朝着这位被他称作老师的中年人礼貌颔首。
只是落座后,这位明显看着有话要说的长者却迟迟没有开口。
他不开口,顾锦程似乎也没有打破沉默的意思。
顾锦程抬手示意准备烹茶的工作人员离开,而后,骨节分明的五指随意执起清雅别致的紫砂壶,慢条斯理逐步进行着烹茶的繁琐动作。
直到一个茶盏被递到她面前,才慢慢开口:“这次申调回洛京,本意不仅仅是为了追求我的太太,所以我并没有想过趁着调令没下来,再去找您撤回。”
“老师的好意我心领了,诚然如您所说,对于一个男人来讲,仕途很重要,可我顾锦程,不仅要繁花似锦的仕途,更要相濡一生的伴侣。”
顾锦程说着,双手执了茶盏递了过去。
深若墨染的眼底之下,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
对面一身深色中山装的儒雅不失凌厉的男人,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接过了茶盏。
茶水抿过,中年男人没有再看顾锦程,反倒对着正襟危坐,双手捧着茶盏,小心翼翼慢慢浅啜的夏暖暖开了口:
“想必你就是小程口里所说的女人了,以前只是听闻,红颜祸水,当时我还不以为然,现如今,看到小程为了你,大好的前程丢下不要,赶在晋升的关键,申请下调,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砰”
是顾锦程将手中茶盏放回桌案时,盏底与桌面激撞发出的声响。
也是这声突兀的响声打断了中年人的话。
顾锦程微倾下身子,站了起来。
目光向下看着这位他一向尊重有加的老师:“张老师,自工作以来,很感谢有你的指点、栽培,但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我个人的私生活,还是不喜欢旁人的指手画脚。
还是说,你已经忘了那些年是谁在我面前哭着说此生最悔莫过于和师娘分隔两地的生活,苦了孩子,更苦了她。”
“我……”一身中山装的中年人没料到一手带出的好徒弟会拿自己伤心事来噎他,当时一口老血差点涌上来,“你们现在不是没有孩子嘛,反正证已经领了,你只管留在省城,至于这位夏小姐,加把劲,考过去不就行了,至于非要在晋升时候,下调回来,耽误这一年嘛。”
“您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还是晚上返程,倒不如趁现在还有时间,再去和师娘叙叙旧。我可不想,下次回来就得对师娘改口。”
“据说,师娘这几年周日下午都在示范区孤儿院做义工。”
夏暖暖不动声色看着面前这位方才还一副义正言辞、十分不悦的中年人,立马变了脸色,心下默默对顾锦程更加好奇起来。
顾锦程,仿佛很厉害!
“你小子,知道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说完,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丢下杯子,匆忙离去。
原本还局促不安,以为会发生些什么的夏暖暖这才长舒口气。
只是在身侧被暗影笼罩,顾锦程坐下来的时候,想起方才长者说的那些话,下意识收拢了捧着杯子的十指。
“顾锦程,刚才,他说的都是真的?”
起初,在家里,听到他在她父母面前说申请调回洛京一年时候,反射弧总是慢的她并没有多想,只想着这是每位省级高级法官必经路程,就像教师评定职称,需要下乡支教,或者到偏远地区支教一般。
可现在,真相并非如此。
相反,下调,还是在他晋升的关键时期所提出,所以这一刻,她心底的喜悦再不复存在。
“申调回来到基层体验一年是真的,至于申调影响晋升这个,别信,也就骗骗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
顾锦程语气散漫,说着又帮夏暖暖将空了的茶盏添个七分满。
“至于刚刚说的我这次回来不仅仅是为了追求你,解释一下,我是有私心的。”
顾锦程将紫砂壶放下。
夏暖暖轻轻啜饮一小口,捧着茶盏,纯澈水润的桃花眸不觉看向他。
“我在洛京,只待一年,也就是说一年后,我势必要重回省城,所以我想用这一年的时间陪你成长。
夏暖暖,请为了我们长相厮守再冲刺一把,明年,这个时间,跟我一起回省城法院,好吗?”
顾锦程深邃幽然的眼神太过炽热,夏暖暖缩了缩脖子,握在茶盏上的十指紧了又紧,想说“我一定努力”,可脱口而出时,却变成了,毫无底气的:
“万一,没上岸呢?”
夏暖暖自认不是一个Pessimists,甚至相反。
想想之前大一那年寒假同学聚会,她无意听说了顾锦程的专业,便义无反顾开始了旁听学校法学院课程的生活,甚至还顺带拿到了第二毕业证书。
毕业后更是义无反顾,从基层法院开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洛京市一名正式在编书记员。
若是没有顾锦程,她也会按着早已做好的职业规划,成为一名出色的高级书记员。
甚至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法官助理,能够和顾锦程并肩看风景。
她是计划了不错,可是,远没有这么快!
尤其现在还是被她一直所放在心底所在乎的人问起,夏暖暖难免胆怯。
这种胆怯,来自得到后的害怕,对于失去的害怕!
“夏暖暖,你刚刚考到市里边,对于相关专业知识掌握的正牢固,接下来,只不过再依照以前的学习状态坚持努力一年,只要一年,放心,你一定可以考上的。”
“怎么,对自己没信心?”
顾锦程眼睛噙着笑,可那笑,在此刻夏暖暖看来,分明不达眼底。
“凡是都有一个如果,顾锦程,能考到洛京,就已经耗费了我大量的力气了。”
夏暖暖轻呼口气,在说这些的时候,收回望向男人的目光,垂首看着手中杯盏中琥珀色的茶水。
茶水里有一片小到让人容易忽视的嫩叶,仿佛面对顾锦程这个天之骄子时渺小的自己。
“呵——”顾锦程轻笑,而后漫不经心地开口,“异地恋总归不在我的人生规划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