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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阴婚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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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羲去后院车马房找陆倾昱的时候他正在和别人打架。
准确来说也不算是打架,是陆倾昱单方面的施暴。
他跷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的摇摇椅上喝茶,而这个位置原本的主人,车马房的管事及其两个小喽啰被倒挂着掉在了门房上,嘴里塞着一堆草料,只能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淳于羲大惊:“你干了什么?”
陆倾昱满脸无所谓的慵懒样子,慢悠悠道:“他们让我去喂马,脏死了,凭什么让我去——”
?凭你是马夫啊大哥!
被吊起来直晃悠的几人喉咙里的呜呜声越发强烈,估计想说得和淳于羲一样。
淳于羲站在原地尴尬地摸摸鼻子:“是这样的,我们今天要去凝玉台替兰嫣送个东西。你把人家抓起来我们怎么借人借车啊……”
话音未落,陆倾昱一个飞刀甩出去割断了其中一个人的绳子,冲淳于羲抬了抬下巴:“让他和你去。”
那五大三粗的络腮胡子大叔像条虫子在地上卑微地蠕动,被横肉挤成芝麻大小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淳于羲。
淳于羲叹了口气,上前帮他解开缠绕在身上的粗麻绳。
壮得像熊一样的大汉委委屈屈站在一边,万分感激地向淳于羲道谢,全然忘了这人作为邪恶马夫的老婆,之前是如何狼狈为奸对他们各种压迫欺负的。
淳于羲踟蹰着凑在陆倾昱身前,也不敢去拽这小祖宗的袖子,只能同样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用招人怜爱的柔弱神情,对他耳语道:“还是我们俩一起去比较好,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呢,你觉得呢?”
陆倾昱眯着眼看都不看她:“不去。”
早知道这货会这样,淳于羲还是气得牙痒痒。
自从来到这个不知是幻境还是时光倒流的小世界,陆倾昱在失去一切法力变为普通人的同时也免受了鬼妖魂力相抗衡带来的痛苦和鬼魂被压制的失控,也不需要依仗淳于羲的血,整个人平和了不少——比如放在以前他肯定二话不说不计后果把这几个人的脑袋串成糖葫芦,而不是如此好心情地让他们倒挂着荡秋千。
淳于羲甚至觉得他很满足于现在的状态,有些乐不思蜀了!
他是想一出是一出,全然不计较眼前一切是否是虚无幻境,就只顾自己爽呗?
那她呢!她好不容易各种死里逃生找到和鬼妖捆绑在一起的方法,重振旗鼓誓要完成任务尽快回家,然后半道就要如此随随便便地和他咸鱼摆烂,在这不走了??
淳于羲觍着脸又好言相劝了半晌,这死鬼妖动都不动,到后面直接屏蔽她的声音,昏昏欲睡的舒服样子。
眼看时间不早,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淳于羲只能气恼地狠狠跺脚,想象着陆倾昱的脑袋在脚下给他踩个稀巴烂。
就很窝囊。
淳于羲手脚麻利地指挥车夫备好轿辇,打算自己去不带外人。
因为昨晚回到自己房间后她偷偷看过那支卷轴,上面写了她完全看不懂的文字,像是摩尔斯电码。
如此小心必有猫腻。
她猜这凝玉台绝不是什么一个简单的售卖服装饰品的高端奢侈品店,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有个什么更加厉害的设定。
所以她今天要摸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查到点有用的线索能够破了眼下这困局。
只可惜唯一同行之人根本指望不上。
那她要是找到破解之法了也不带他走,直接甩了他,让他在这自生自灭得了。
边赌气地想着,淳于羲撩起裙摆准备帅气上车扬长而去。
尴尬的事就在此时发生了。
她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都在修仙界苟着,那地方的交通工具都是飞舟灵剑,哪有马车这等凡人用的东西。
所以她没怎么坐过马车,也根本想不到有的马车底盘怎么能抬到这么高,高到让她必须双手撑到车辕上起跳。
像小丑似的蹦跶了几下,人还没蹦上去呢,宽袖里随身携带的束灵带飘飘忽忽荡了出来,随风在空中打了个旋掉到了车轮下。
淳于羲只得蹲下身子去捡。
刚扯出来支起身子,腰上忽然附上一只大手,接着眼前景物一花,她整个人被轻而易举地托了起来转了个圈,然后就这样水灵灵站在了车厢前面的板架上面。
她旁边的陆倾昱低头斜睨着她,眼里的嘲笑都快溢出来了:“怎么连上车都这么费劲。”
说完他掀起挂满香花铃铛的车帘矮身钻了进去。
僵着身体站得笔直的淳于羲,小小的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疑惑和欣喜——这鬼妖是要和自己一起去?!
她才不介意陆倾昱那不痛不痒的嘲笑也不理会他为什么转变想法,反正有他陪着肯定是好的,关键时候还能替自己挡个刀什么的(不是)。
淳于羲上演一秒变脸,谄笑着进了车厢,冲陆倾昱挑眉眨眼套近乎:“哎呀呀,我就说我们嘴硬心软软的鬼妖大人定不会袖手旁观,怎么说咱们也是生死共患难的好盆友了捏。”
陆倾昱靠在艳红色软枕上皱眉,恶狠狠道:“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再做这种表情,丑。”
我忍。
淳于羲收起过于跳跃的五官,找了个和陆倾昱隔了老远的位置老老实实坐着。
她坐过的马车虽然不多,但这辆打眼一看就知道肯定对标她那个时代的超级豪车。
放着宽敞还有各种齐全的配置不说,这内部装饰实在是过于奢华和……风流?比如刻着双鸳戏水图案的铜镜,不透光的厚重窗帘,大到像榻榻米的主座,铺在底部的柔软地毯,挂在角落里的奇怪物品——系着金铃的皮质软绳啊流苏软鞭啊什么的,还有隐在悬置的纱幔下用朱砂绘制的人物图。
淳于羲好奇地凑上去细细打量了一番。
待反应过来这些图到底描绘的是什么场景,其中人物摆出的又是什么高难度姿势后,她脸一下子爆红到滴血。
然后再看这马车里的装扮,所有一切都透露着“不正经”三个大字。
到底是谁说古人保守的啊!这比她的现代世界开放多了好嘛!
简直是伤风败俗!成何体统!
淳于羲一边严肃脸批判着,一边红着脸挨个仔细鉴赏过去。
许是她眼神过于认真专注,对面的陆倾昱也俯身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声音低沉平静:“这是什么?线索?”
他带着暖意的气息轻抚过淳于羲的脖颈,让她本就发热的身体开始冒汗。
淳于羲收起脑内发散的黄色废料,拉开和陆倾昱的距离,保持严肃脸正经道:“我刚刚查过了,没发现什么有用信息,等到了凝玉台咱们见机行事。”
陆倾昱哼了一声,重新跷起二郎腿悠然半躺回原位。
而淳于羲在侧位上的软垫上如坐针毡,她早应该知道这烟花地的各式东西肯定正经不到哪里去。她现在对所处的环境有点膈应,特别是陆倾昱坐的那个软榻。
不能再想,再想车要直接在高速路上超速了。
——
也不知这凝玉台到底在什么地方,瞧着已经出了市中心走了好一会了,还没有到。
有节奏地晃晃悠悠中,案几正中央放着的鎏金雕花香炉里暖香袅袅,越燃越旺,味道从甘甜变得有些刺激辛辣,渐渐熏得淳于羲脑袋晕晕,两眼昏花,满头大汗。
一片虚影中只有面前的陆倾昱身形格外清晰。他从来不规矩穿着的衣袍松散开来,垂拖到毯子上,精致锁骨上的黑色小痣被琉璃花灯的昏暗光线浸染上朦胧暖色。
他眼尾上挑的黑色瞳眸中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淳于羲此刻竟然觉得这种看修勾的眼神特!别!爽!
一个大力的颠簸,淳于羲脑袋磕到了车顶。
意识乍然清醒,反应过来自己在臆想什么的淳于羲:天老爷啊。
她软着身子歪歪扭扭扑到案几上,抓起还在弥漫邪魅烟雾的香炉快速丢出了窗。
被惊扰到的陆倾昱一脸烦躁,用要吃人(是真的要把她大卸八块)的表情看着她:“你能不能安静点?再吵就把你扔出去。”
淳于羲欲哭无泪,她真的好恨——这陆倾昱不是都变为正常的普通人了吗?怎么一点正常反应都没有啊!为什么每次受苦的都是自己!好不公平嘤嘤嘤。
外面的车夫对车内不断发出的叮咚碰撞声充耳不闻,不曾过问一句,全程安静如鸡地把车速加快,不正经颠簸晃动越来越多,牢牢扒住车架防止自己再次对杀人狂陆倾昱投怀送抱的淳于羲高呼怒喝了两声后,兴奋的马车方才归于平和。
等到了目的地,顶着车夫“我都懂”的古怪面色,淳于羲一言难尽地下了车。
她现在合理怀疑之前的员蕴怜本人和她那位夫君经常做坏事。
车夫嘿嘿笑着指了指上方坐落在山上的建筑对淳于羲道:“那地方可不许我们这种人踏近半步,我就在这等您。”
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都什么毛病,为了显示自己逼格高,非得把店开到这荒郊野外的山上才算与众不同。
最可气的是也没个电梯什么的,只能靠自己纯爬楼梯。
淳于羲只得认命一步一个台阶地慢慢往上走,前面的陆倾昱健步如飞,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眨眼工夫便不见人影了。
待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挪到凝玉台时,陆倾昱已经被店员毕恭毕敬请到内间喝茶,他大马金刀岔开腿坐在主位上,见淳于羲满脸虚脱样的进来,也只是稍抬了下眼,凉凉说了句“你真的很慢”。
淳于羲保持微笑坐下,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可爱小侍女立刻有眼色地端来金光闪闪的洗手盆,里面是滴了香露的特制水。
净了手之后,淳于羲要了花茶,边喝边欣赏窗外的幽林深谷,飞瀑流泉。
半盏茶喝完,一个眼神浑浊,胡须半白的干瘦老头从角落暗门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他拄着黑金虎头拐杖,走路颤颤巍巍,好似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的样子。
出于礼貌,淳于羲站起来规矩行了个礼:“我今日代我家主人来送东西,希望没有打扰到您老人家。”
对面老头凹陷下去的双眼在她脸上扫视一番,上前几步伸出长满老人斑的手托起她俯低的身子,乐呵呵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不知是不是错觉,淳于羲感觉那老头收回手的时候在她衣袖滑下来露出来的腕子上摩挲了几下。
可定眼一看,老头明明就是还剩一口气就要厥过去的弱鸡,怎么也不像还有闲心揩油。
淳于羲没再多想。
她从桌子上拿过盛着卷轴的锦盒递给他:“我主人说要将此物亲手交与雄大人。”
老头捋着山羊胡子点头:“雄掌柜他今日不在店里,老夫是凝玉台的总管事吴五,你给我也是一样的,小娘子不必担心,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们凝玉台定不辜负她所托。”
说着话的功夫他眼睛从淳于羲的脸上滑落到胸口处继而又慢慢转到腰部。
淳于羲这下是实打实的感觉到了不舒服。
她不再保持虚礼,直接退后坐回原位,抱臂用长长的宽袖挡在了身前,低头看向茶杯,语气冷硬道:“那就麻烦吴管事了。”
吴五像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排斥,笑意更深,脸上的老褶子都炸开了花:“那吴某便不打扰了,小娘子请便。”
他让另外一个小厮提着那锦盒,又在那两个低眉顺眼的小侍女搀扶下慢腾腾走了出去。
淳于羲喝了口茶压下浮在心头的油腻恶心感。
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还想着这些烂事,淳于羲不知该怎么评价好。只想着果真应了那句话,男人至死是少年。
现在看来那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小侍女估摸着也受到了这死老头子的迫害。
半晌没出声的陆倾昱这会支着下巴看着她,问道:“你在生气?为什么?”
淳于羲鲜少出现极其愤怒到要刀人的冲动。她现在虽面上不显半分,只不言不语地喝茶,实际情绪波动绝对比平日被陆倾昱惹到炸毛时要大多了。
不是一个层次也不是一个性质。
淳于羲冷嗤一声:“为什么?因为死老头子不怀好意。”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住嗓音,被听到正好,本来就因为还有要事去做只能隐忍不发,当真恼人。
陆倾昱学着她的样子挑了挑眉:“没感觉到他对你有杀意。”
淳于羲懒得跟还只会在旁边玛卡巴卡的某人解释。
她扬起陆倾昱式阴笑,沉着嗓子道:“我对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