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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黑棋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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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百祭会一百年才举行一次,是修真的晚辈用来缅怀在万年前逝去的前辈举行的仪式。
万年前人间四乱,病祸不断,妖魔鬼怪更是遍地走。
无数前辈用生命布下仙魔线域,将妖魔驱逐出去。建立门派,休养生息发展至今,因此百祭会去的都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百祭会当日,所有人都是一身素衣。发饰头冠,朴素端重。
百祭会很是无聊,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衣跪在一座灵堂前。
灵堂里摆放的都是故去前辈的灵位,存灵珠在祭台上散发七彩的光晕,如同天边流动的一抹虹。
萧平心是代表桃洲十坞来的百祭会。
三不宫的莫长老正在念悼词。
萧平心鲜少见到他,听说他已活了数百年,但不知为何,修为越活越回去了。
自己的师尊最喜欢去莫长老门前讨茶,莫长老住在三不宫后面的神山。
神山是三不宫族人生活的地方,里面的人非诏不能出。
百祭会要持续一百个时辰,也就是八天。
那些年近过半百和地位较高的前辈无需守灵堂,只需写百祭会后面的百福会需要的祝词既可。
也就是说守灵堂的都是和萧平心同辈之人。这几天他们都要身着素衣在灵堂沉默的跪拜,除了必要的吃饭喝水外,基本不会有走动。
好在的是,每跪三个时辰便可以休息一个时辰。
这次百祭会没有邀请方且长,所以方且长守了三个时辰的灵堂后便与温别观告别。
百祭会举行期间,方且长不宜留在三不宫,于是他打算回去自己宗门。
林柿送方且长出去,二人行至三不宫宫门外,林柿问:“大师兄,为什么他们不邀请你啊?”
江思量作为萧平心的家眷,都可以留在百祭会灵堂。
方且长闻言,温和地笑了笑,解释:“我父亲犯过错,我实在是不宜留在百祭会。”
林柿似懂非懂,挥手与他道别:“大师兄路上小心!”
林柿自小在民间村中长大,自是不会知道白鹤林方家的事。
十五年前,白鹤林宗主方勤包庇邪.魔.外.道,从而酿成大祸。方勤被抓到浮仙台问罪,被莫长老亲自砍下头颅挂在仙魔线域,以儆效尤。
林柿前脚刚走,后脚白鹤林的人就来了。
“少主!”一弟子匆匆前来,准备带着方且长离开。
方且长却一动不动,眼神幽暗望着三不宫后面的巍巍大山。
“你说一个人为了求生,犯下一件错事,就被打成邪.魔外道。而那些人在他身上做的恶果,因为太轻,只伤害了他一个人,未祸及他人就是小以惩罚,这公平吗?他们压迫榨干上古镜族人的价值,美其名曰给他们创造一个庇护所。公平吗?”
方且长在问三不宫后面的神山,过了须臾他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抹杀气:“或许早就不公平了,天道该亦主了。”
这边,正是百祭会休息的时辰。林柿带着江思量到膳房拿了些糕点填肚子,路过一处小院落,忽听有人私语。
“这届百祭会晚了十一年举行也就算了,怎么灵堂上还有林柿啊?”
“一个祖上种田的凭什么有资格参加百祭会?他也就是走了大运,阴差阳错拜入三宫主门下,不然你看他那天资,种田都是垫底!”
“还有江周一个炉鼎,太晦气了!”
周围窃窃私语声不断,传进林柿耳里让他生愤。
林柿是个遇软则软,遇刚则刚的人。小时候在村里就是孩子王,谁不服就揍谁的那种。
林柿咽下口中的肉包子却咽不下心中那口气,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前。
约莫过了几秒,有人故意朝这边大声道:“在说什么?话不能大声说!”
此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林柿循声望过去,发现说话的是卫惊棠。
卫惊棠也看见了他,顿时眉毛打结,目光一怒:“林土包子,你把江周拐去哪了?萧平心找不着在那里阴阳怪气我。他有病,你也有病!”
江思量长舒一口气,没骂他有病就好。
江思量跟着他们回到灵堂,跪到萧平心身边。
萧平心皱眉扫了他一眼:“去哪了?”
江思量低头拉了拉底下的棉团,如实道:“饿了,去找了点吃的。”
萧平心抿唇,过了会儿自顾自道:“刚有傻子寻你,笑话你在古宅关十一年是活该。”
言语间,江思量望向他,脸色很平静。这种谩骂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此刻他想知道萧平心是怎么回的。
萧平心刻意停顿了几秒才道:“你,不争且懦。”
江思量呼吸一滞,很快别过视线垂着头不言。过了很久,他才轻声道:“和从前不同,我现在有了夫君,夫君说会护着我。”
说完,江思量偏头去看萧平心的神色。
萧平心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又生生止住,最后撒气似的吹了吹额前的碎发。
萧平心刚刚好像翻了个白眼。
江思量不确定。
八天过后百祭会结束,第八天的夜晚是百福会。各门派的长老念着祝福晚辈的词,一条蓝色小灵鹿从存灵珠中诞生,飘动在空中活灵活现。
这条灵鹿是福源,停在谁身上便是降福。受福之人需要整夜留在灵堂,等待前辈赐福。
上一个百年,这条灵鹿停在玄微仙尊身边,听闻那一个夜晚玄微仙魔看到了故去多年天下第一剑尊,得其真传,剑术大涨。
所有晚辈目光全盯着那只小鹿,期待小鹿停在自己身上。
只有江思量低着头,想着快点结束,他身旁萧平心也是如此。
只见萧平心垂着头,双眼无神的望着地面,这无趣的仪式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就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灵鹿在上方转了几个圈,最后飘到江思量手中停下。
江思量低头与其对视,一脸呆愣,啊?
萧平心扭头,颇感意外。旋即轻笑出声,一脸厌倦之意。
静默片刻,周围响起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萧平心:“闭嘴。”
只一言,声音又消了。
莫长老借此机会道:“看来灵鹿选中了江公子,今夜江公子记得便留在灵堂。”
周围的声音陆陆续续又起来了,江思量只听清耳畔的一句:“怕不怕?”
江思量抬头对上萧平心的视线,强装淡定道:“不怕。”
话刚说完,萧平心起身就走,眉宇间带着学生下学时的欢愉。
百福会的灵堂很安全,江思量一个人不会出什么意外。
江思量轻轻抚摸灵鹿的背,外头夜黑如墨,无人看守。
灵堂烛光大亮,牌位隐约闪着黄色光。有灵鹿作伴,江思量也不觉得害怕。
毕竟在古宅,他习惯了一个人从天黑等到天亮。
大约等到后半夜,灵堂的光突然灭了,江思量一惊,手中的灵鹿鸣叫一声似是不安。
吧!嗒!
空灵的声音在黑夜中徒然响起。
江思量害怕地抱紧怀中的灵鹿,他听旁人说这一夜都是很美好的,为何到了他这却是这般惊惧?
吧!嗒!
是棋子落地的声音。
一黑一白两颗棋子突然出现在江思量视线中。两颗棋子静静躺在地上,夜又寂静了起来。
江思量惊出一身冷汗,目光移到两颗棋子身上。怀中的灵鹿挣脱出来,飘到两颗棋子上,好似在示意江思量选一颗。
江思量本就胆小,这会身体已经吓僵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手指拿住地上的黑棋。
唰一声,原本漆黑的灵堂重新亮起烛光。灵鹿低头衔起白棋吞入腹中。
“小鹿这个不能吃……”江思量刚一动作,就见灵鹿升空化为了一位白衣女子。
女子睁开眼对江思量笑了笑,伸手问他要回黑棋。
江思量领略其中意思,将黑棋交还于她。
“今以身献祭,请天下入局,众生你我皆为棋子。”女子说完这一席话,抬眸认真看向江思量。
须臾她疑惑道:“你的元神去哪了?”
这下换江思量疑惑了,难道他有失魂症?但得了失魂症之人大多是昏睡不醒,不会像他这样。
江思量摇头,不理解其中意思,又问道:“敢问前辈出身何派?”
女子道:“上古镜灵宗。”
闻言,江思量瞳孔猛地张大,震惊不已:“前辈我是上古镜灵宗的后人!”
女子似乎来了兴趣,围着江思量转了一圈,似有所悟:“难怪你灵魂缺了一角,你不是真正的你。”
“那什么是真正的我?”
女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别的:“你知道吗?上古镜灵宗才应该是这世间的主宰,他们自身百毒不侵,蕴含灵力非常大。可梁白棋不这么想,她说应该与人为善。暴.力和野心,只会脏了一个人的灵魂。”
江思量:“谁是梁白棋?”
女子:“梁白棋是上古镜灵宗的建宗人。她在创造你们时私自摒弃了你们灵魂的一角,你们心中的恶念与对武法的追求。所以在之后你们个个修为低下,灭宗了,成为口中鱼肉。去找她吧,要回属于你的元神。”
江思量:“前辈可否仔细一言?”
女子摇头:“不能,你今日选的是黑棋,我要和你说的是褚墨棋的故事。”
江思量不免懊恼,早知道选白棋了。
女子慢慢道:“数万年前,人间四乱。有神者悯苍生,派两个神女下凡拯救苍生,分别是梁白棋和褚墨棋。”
“梁白棋代表的是‘救’,她的血可以消除一切疾病,所到之处枯木逢春,皆是生机。褚墨棋代表的是‘杀’,以恶惩恶,将那些祸乱人间的罪魁祸首统统斩于剑下,所行之处尸横遍野。这二人一黑一白,一个暴戾,一个仁慈。”
“后来,褚墨棋发现世间的罪恶是源源不断的。不是光靠她一个人就能杀完的。所以她选择了献祭自身。”
“首先献祭的是声音:我可以沉默,但必须有千千万万者能为不公平发声,受害者能够诉说自己的不公。”
“其次是听觉:我可以听不见,但身处高位者,必须听到低位者求救。”
“最后是视觉:我可以看不见,但世间的罪恶与肮脏,必须有人能看见。”
“最后褚墨棋画了一个未完成的阵,献祭自身变成了一座山,此山便是三不宫后面的神山,灵气孕育了一代又一代人,也才有了现在的三不宫。”
“至于那个未完成的阵,”女子笑了笑,不欲再说下去,“你以后会知道。说的差不多了,天也该亮了。至于功法?你灵魂不完整的话,我没什么能教的。”
女子说完围着江思量走了一圈,须臾她在江思量面前站定,伸出一指点向江思量额间。
几丝白光乍现,江思量身体一轻,紧接着女子手心出现了半块残缺无字的铜钱。
“你的东西,自己放好。”女子将铜钱放到江思量手中,说完这句话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