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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正文下篇+番外(年楚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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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年楚楚轻减不少,过去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也逐渐黯淡下去,整日都是病恹恹的。
从前我不想理她,我们除了赵澧外,几乎不相干系。
我何必自降身份自讨没趣。
但现在,她与我同病相怜,我的境遇尚且好不到哪里,更何况没了赵澧就无依无靠的她。
终归是惺惺相惜吧。
这天,楚御医照例给我请完平安脉后,我叫住了他:
“给年侧妃也瞧瞧吧。”
楚御医一向寡言少语,这次也不例外,只回了声“是”。
我领着他去了年楚楚的卧房,此时她正卧在床上起不来身。
她不比我,没个在旁侍候的人。
我前些日子提了嘴,怎么着都得有宫人侍候才像话,但她拒绝了,说只想图个清净,我便由着她了。
谁曾想,她竟这般糟践自己。
我是不会心疼的,但我怕,赵澧哪天从地府里钻出来找我算账。
楚御医诊断后,回道:“禀太子妃娘娘,年侧妃是心病。”
我叹了口气,说:“可有医治之法?”
“这......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微臣可以开一些药方辅以治疗,但终归是治标不治本。”
我哪里不明白年楚楚的病根呢,但能治一时算一时,所以吩咐楚御医尽心而为即可。
待楚御医走后,年楚楚悠悠起身。
她嗫嚅着唇道:“太子妃娘娘......”
我端来一杯水,递予她:“你还是同从前一样,叫我嫣嫣姐吧。”
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嫣嫣姐......”
刚说完便剧烈咳起来。
我拍了拍她后背,颇为耐心道:“不急,你有什么话慢慢说就是了。”
她则瞥了门口一眼,似乎担心隔墙有耳。
见状,我宽慰道:“没事,我支开了他们,皇后不会管这些的。”
我没有说谎,皇后确实不会管这些。
她忙于和赵绪一行人争权夺利,哪来的闲工夫管我们。
只要我们待在这竹思园,就暂且不碍事。
“嫣嫣姐,我觉得......我近来神情恍惚,梦里常见到太子殿下,他在怪我。”
我握住她不安的手,很冰凉,和她此刻的状态一般软弱而无力,全凭一口气勉强吊着。
“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不是辜负了他临行前的嘱咐吗?”
她惨然一笑:“不是因为这个......”
“嫣嫣姐,我要同你说个秘密。”
“我和他没有......从来没有......他在榻上睡......”
“他心中惟有你,多年未改。”
12
从那以后,年楚楚病得更重了。
她知道自己病态很丑,所幸不再见人,楚御医配制的药喝了,但丝毫不见效。
我不想见她了。
我对她的那点怨愤早就散得七七八八,过去的丁点情分我也尽全了,剩下的就全凭天意吧。
不知不觉间,冬日已至。
鹅毛大雪纷纷落下,砖瓦上尽是积雪覆盖。
年楚楚便是在这一年冬日走了。
皇后听说后,只打算草草了事,区区一个侧妃,算不上事。
还是我求了皇后,给她一个风光的葬礼。
这样,她的家人不会再说她的不是了。
她的葬礼我依然无法出席,皇后依旧拘着我。
我愈发无聊,没日没夜的软禁让我苦不堪言,始终没个知心人陪着说笑解闷。
好在那位不曾蒙面的宗亲家中的女眷分娩了,的确是个男婴。
被拘了数月后,我终于走出了竹思园。
皇后许我回东宫安置,不过那孩子,她打算亲自照看。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尚有些价值,所以她不会动我,但绝对不会允许我接近她要亲手养的孩子。
这可是她未来争夺皇权的棋子。
幼子尚小,只要除去赵绪这个眼中钉,她就会扶持那孩子为帝,届时我这个碍眼的“太后”也可以除掉,她便可以“太皇太后”的身份把持朝政。
不光我心如明镜,我的父兄肯定也察觉了她的野心。
不然她不会胁迫我给父兄写亲笔书信。
更不会在此时放我出了竹思园。
只怕我父兄早有微词,所以为了安抚他们,只能先放了我。
但东宫的守卫不比竹思园的少。
她如今也是防着我呢。
年关将至,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
今年的宫宴办得比以往还要繁盛。
说是为陛下冲喜。
可这不过是给活人看个热闹罢了,将死之人心思难测,只怕更是心烦。
我在宫宴上遥遥见了赵绪一眼。
他的模样瞧着未有什么变化,只是精神气看着也恹恹的。
听说,吏部尚书被查出涉嫌科举舞弊一案,之前与吏部尚书之女的婚约便做不得数。
之后陛下屡次委以重任,但他仿佛被此事打击了,竟接连出错。
陛下对此失望透顶,再加上,皇孙诞生,干脆随了皇后的意,将希望寄托皇孙身上。
这谁还没明了此时局势,原先站队赵绪的官员,聪明的早就将自己洗得干净,划清界限却又不忘隔岸观火。
皇后一派与赵绪一派势如水火,互不相容。
但他们没等来陛下驾崩,却等来了赵澧起死回生的消息。
13
原来,当赵澧的死讯传来时,头一个不信的是陛下。
陛下对他并没有多少喜爱,可自己的亲儿子没了,作为一个父亲,必然十分伤心。
陛下暗自委人去蜀中探查情况,意外地发现赵澧没有死。
据说当时情况紧急,灾民闹得凶,劫匪更是狠辣,赵澧一行人皆遭谋害,钱粮均被洗劫一空,随行的官兵死伤无数,赵澧侥幸混作讨饭乞丐得以活命。
此后,赵澧一直伺机等待,有向京城这边飞鸽传书,均未得响应。
而这之后,陛下派的人找到了赵澧。
但是赵澧决心先解决了蜀中之事再回京,至于生讯则被陛下暂压了。
所以我们都没有得到有关赵澧的一点讯息,就连皇后都不知。
赵澧回来那日,先面见了陛下,然后就回了东宫。
他一身盛装,身形瞧着劲瘦硬朗,只脸上戴着凶恶面具不肯摘下显于人前。
若非声音与过去无异,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他。
我惊奇他的变化,便问道:“你为何戴着面具?不会变丑了吧?”
戴着面具的美男,古往今来只听闻过一人,但他是将军,只因长相柔美才戴面具震慑敌军。
其余戴面具的,指定长得丑,才不肯示人。
赵澧的模样俊,不会是去了一趟蜀中后,就变丑了吧。
我突然想到,他能活命就不错了,丑就丑吧,留几道疤痕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他还未回话,我就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没事,我不嫌弃你。”
“反正,你都是我的夫君了,不用担心讨不到媳妇。”
说着,我又想到逝去的年楚楚,不禁哽咽道:“只是你心爱的年楚楚,她没了。”
“你要是回来再早一些,就能见到她了。”
“我求了皇后,给她风风光光的葬礼。只不过,没入皇室的宗碟。”
“我尽力了,没有欺负她,她真的......死了,你不能怪我。”
我一股脑说了很多,但赵澧始终没有说话。
我觉得他可能也有些失落。
可能不想理人吧,我难过的时候也不想理人。
顾念着他的情绪,我就想着留他一个独处的时间。
我刚一转身要走,就被他从后抱住。
他的臂腕强而有力,我挣脱不得。
“是孤的错。”
我静静地任他抱着,不再挣扎。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
赵澧已经知道了这数月来宫里和朝中发生的事情,有几分感慨,却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议论。
我每说一句皇后的不好,他就朝着我脑瓜来一记敲。
久而久之,我也随了他,不再议论皇后。
赵澧此次回来的消息皇后必然知晓,果然,她很快就传召我们进宫。
如今朝中大权几乎落入皇后手中。
赵澧之前是她的心头肉,如今却成了她的心头刺。
赵绪已经不成气候,接连荒废度日。
陛下已日暮西山,不过是凭仙丹灵药吊着几口气,活不成几天。
我们到凤仪宫时,皇后正逗弄着小皇孙。
这可怜的孩子,刚出生便离了生母,连名儿都没来得及取。
陛下说交由皇后定夺,皇后想了想,给他取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名字——赵承。
皇后看着我们进来,就让嬷嬷把孩子抱来给我们瞧。
事实上,我们是他的父母,却不是亲生父母。
小孩子最怕生,我们的气息于他而言,生疏得很。
赵承哭着闹着,不肯和我们亲近。
皇后很满意,面上仍装作十分诧异:“孩子和你们不熟,不亲也是正常,长大些会好的。”
小时候都不熟了,长大后能熟悉才怪。
皇后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不了解事情原委的宫人听了,指不定传成啥样呢。
14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
平静得不起波澜,内里却是风波不断。
赵澧回朝,旧部官员心也稳了不少。
可他们不解皇后和太子的干系,只以为还是一体共存的。
赵澧告诉我,他的生母不是皇后。
他幼时无意偷听到皇后和贴身嬷嬷的对话,才知道他的生母另有其人。
是陛下年轻时的荒唐事了,在娶亲前和一女子生下他,后来那个女子被先帝秘密处死,他便由皇后抚养了。
皇后不得帝宠,再加上身子无法生养,所以愿意抚养赵澧。
此次蜀中之行,多半是皇后促成的。
我此前也猜中不少,只是仍不明白一些事由。
赵澧一来不想让我牵扯过多,二来我脑瓜子就不大聪明,说多了也无济于事。
原以为能再多安宁一段时间。
我那日随赵澧照例侍疾,还有郁郁不得志的赵绪。
期间,陛下单独留下赵澧。
我则和赵绪走出殿外。
我们相顾无言良久。
许是经了太多事,赵绪沧桑不少,又生了不少感慨之言。
他率先开口道:“我好像误解了很多事情。”
我不明所以,问道:“此话怎说?”
“我比不过皇兄,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他各方面都压过我一头。”
他刚说完,陛下身旁的王公公过来提醒他慎言。
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淡淡笑了笑,像是释怀了。
等赵澧走出来,便闻陛下驾崩的消息,还有皇宫被围的消息。
叛军之首不是皇后,而是已经毫不起眼的赵绪。
皇后意图谋害先帝被就地宰杀,我们却听不到一点风声。
就连小皇孙也不知所踪。
先帝留下的遗旨是赵绪继位。
我们百口莫辩。
赵澧坦然地接受了赵绪给他的罪状,被拘于旧殿不得自由。
我自然应该与他一起的。
但赵绪并未将我和赵澧囚于一处。
赵绪像是疯了。
他越来越疯,大肆屠杀朝中不服者,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他的疯狂引来了臣民的不满,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惊的是,在臣民的抗议声中,他骤然间醒悟,不仅自请还位于赵澧,还自愿从皇室宗碟中除名。
赵澧终于成了皇帝,我也成了他的皇后。
天下万民无不归顺的。
帝王的贤名于臣民而言尤为重要。
赵澧为太子时,经蜀中赈灾一事,早已深得民望。而后即便亲弟图谋帝位,仍以大局为重,不失仁慈之名。
只可惜赵绪实在不得民意,又施行暴虐之事,赵澧苦劝亲弟,终使暴虐君王幡然醒悟,可以说,赵澧上位名正言顺。
多年后,我都觉得这恍如梦境一般。
赵绪退位当天,赵澧摘下了面具。
没有毁容,风采依旧。
这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赵澧被我深思苦想的模样逗笑,索性不再卖关子:“二弟心悦年楚楚,从初见的一眼起,便是了。”
“朕成全了他,他也成全了朕。”
原来,是这样啊。
怪不得,他会这样。
我又问:“那他为何要先夺了你的位,做一些疯癫之举,再还位于你?”
“为了全朕贤君之名。父皇的确传位于他,先皇后该杀,他不想当帝王,所以成全朕。”
我不禁问出了心底最好奇的问题:“所以你们一直在骗我?”
赵澧目光注视着我,眸光温柔缱绻。
“以前骗你是真,现在说的都是真的。”
“父皇忌惮明家,暗里削兵权,却又定你为太子妃,以宽慰忠臣之后。当时朕若是对你显露过分好感,恐引起父皇不满。”
“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欠了年楚楚人情,她便以此要求朕纳她为妃,正巧父皇给朕物色了不少女子,也是私心作祟,朕就索性装作对年楚楚情根深种,其实朕和她从来没有......”
“蜀中出行那次,是朕向父皇请求的。本想经此历练成长,不想听到一则往事。高祖皇帝少时曾前往蜀中行乞,后来有幸结识了一歌女,自此念念不忘。只可惜,后来天人相隔,蜀音不在,歌女已逝。”
“朕不想如高祖皇帝那般,错过自己一生挚爱。江山既要,美人也要。”
“是不是很贪心?”
我白了他一眼,回了一句:“我也贪心,但我不想原谅你。”
赵澧哑然失笑。
情债哪由他这般轻松还清,余生他都该向我赎罪。
——全文完——
番外·年楚楚视角
临终前,许是回光返照吧,往事纷纷浮于眼前。
我羡慕明嫣,她过得很好。
她家世显赫,无论是父族还是母族,都是辅佐高祖皇帝登基的功勋世家。
所以她自出生起,就被陛下亲定为太子妃。
我自知比不了她,我阿娘是她阿娘的手帕之交,也是得了她阿娘的几分照拂,才嫁给我阿爹。
我阿爹家世不高,曾是她阿爹的下属。
我们一家一直都深受他们家的荣光笼罩。
幼时,阿娘常带着我去明府找她玩。
阿娘说:“楚楚,明家丫头是未来的太子妃,你乖巧些,讨她欢喜,将来对咱们家大有益处,你弟弟未来的仕途还得明家提携着。”
我听了阿娘的话,像条小尾巴一样,乖顺地跟在明嫣后头,她说什么做什么,我一应附和。
明嫣很喜欢我,可能因为我事事顺从她吧,她将我视为唯一的知心姐妹,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她都会捎带给我。
但她常要入宫听皇后训导,宫内繁多的规矩令她苦不堪言,而她素来与旁的闺秀千金聊不来,我便成了她唯一的倾诉对象。
明嫣真的很好,她将我不曾见识的一一告知于我。
比如,宫中的慧敏郡主,体态臃肿,性格暴躁,在宫里常和她争锋相对,所以她经常告诫我,以后要是遇到了慧敏郡主,能躲则躲。
再比如,太子殿下高傲自大,眼光颇高,不喜和人交谈。
她说到太子殿下时,眼睛仿佛泛着湖面上的粼粼波光,但嘴里却拼命数落着太子殿下的一百个不是。
我安慰她,说太子殿下应该是口是心非,其实心里对她欢喜得很。
她听后,噘着嘴,竟然反过来调侃我非议太子。
然后看着我惶恐不安,她又反过来安抚,说朝我开玩笑呢,不管我非议何人何事,她也不会说出去,不过她听着顺耳,毕竟我和她同心同德。
我则莞尔一笑,她对他人的非议我不曾说与旁人,她也是如此。
在我心里,她是顶好的人,也是我最羡慕的人。
她阿爹只娶了她阿娘,可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我阿娘都羡慕的。
而她深受父兄疼爱,唯一的忧虑不过是觉得太子不喜她罢了。
我就没这般好命,我阿爹纳了不少姨娘,个个天仙般的美人,我阿娘为此吃了不少醋。
后来,阿娘生了弟弟后,也算有了底气。
弟弟是阿娘的心头肉,平常最是珍贵,生怕磕着碰着。
阿爹无能,仕途上碌碌无为,全凭明家帮扶,才勉强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做。
他们都把家族兴盛的重任放到弟弟身上。
至于我,不过一个丫头片子,不比弟弟可以走仕途,将来自然是得往高处嫁,才能光耀年家。
所以他们让我常与明嫣联络,若是我出息些,或许能混个王妃当当,再没用些,也不至于嫁个低门小户。
明嫣与我年纪相仿,虚长我几个月,我便亲昵地唤她一声“嫣嫣姐”。
她很是受用,她说家里就她最小,现下多了个妹妹,她终于能感受当姐姐的快乐了。
她与我说了自己的烦恼,作为交换,我自然也向她说了自己的烦恼。
少女心思重,又是同龄姐妹,平常不愿诉说的心事都恨不得一一说与对方。
她明白我的忧虑,于是为了让我宽心,就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道:“放心,你的婚事我定会帮你掌掌眼,一定得是个生于高门的俊俏郎君,这样你瞧着欢喜,你家人也会为你骄傲的。”
我被她说得忍不住羞红了脸。
她又道:“这没什么好羞涩的,我的婚事由不得自己作主。太子殿下虽然挺讨人嫌的,但长得合我意,还能勉强凑合。”
“可你不一样,你不用随我凑合,可以找自己喜欢的。”
这般话也就只有她敢轻易说出口了吧。
原以为明嫣只是随口说说,但她还真放到了心上。
因她常能入宫的缘故,我偶尔也得了她领携入了宫。
她说外头的俊俏高门子弟她不识,但宫中偶尔也能偶遇几个高门子弟。
女儿家注重礼节羞涩些正常,让我偷偷瞧两眼即可,冒然上前会毁了我的名誉,但选夫婿总得自己瞧过才知顺不顺眼。
我对她感激极了,难为有这么一个姐妹对我这般好。
她还怕我被人欺负,处处带着我,护着我。
之后,我们见着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
太子殿下确实如她描述的那般俊美,二皇子殿下虽样貌与太子殿下相较差些,但温善谦和。
我看着她神态自若地与二位殿下聊天打趣,始终不敢上前。
明嫣见着太子殿下,话说得比平常还多,可太子殿下总是沉默无言,偶尔会点头回应几句,看似厌烦她,但又没说一句她的不是。
我默默待着,这种时候,我没道理插上嘴。
二皇子殿下似乎瞧出我的不安,便笑着和我搭话,试图缓解尴尬。
我入宫前,明嫣和我说了一通宫中规矩,生怕我不小心惹了哪位贵人。
虽然二皇子殿下瞧着脾气温和,但我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小心回应着。
二皇子殿下比太子殿下健谈,能给我讲述山川远地的风光,真真有趣极了。
在我心里,除了明嫣以外,二皇子殿下便是第二好的朋友。
只是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过去的这般和谐美好。
我将深藏于心的秘密告知明嫣,但唯独一样,我没有说,那就是我仰慕太子殿下。
我也不知是仰慕太子殿下的高贵,还是俊美,明明他与我搭不上几次话,可我就控制不住地喜欢太子殿下。
这是不对的,也是不好的。
我不想令明嫣难受,便一直不告诉她。
再然后,我听说了陛下有意要给太子殿下纳妃。
这时候,我私下约见了太子殿下,请求他纳我,不管是何品级都行。
太子殿下原先是不同意的,我知道,他心里只有明嫣。
但我晓以利弊,纳了我,可以省去他很多麻烦。
我可以作为明嫣的挡箭牌,替她抵挡明枪暗箭。
当然我也有私心,我想待在太子殿下身边。
太子殿下最后同意了。
在我和他说话的时候,我余光瞥瞧到明嫣,为了掩人耳目,我选择了说出那句讨人嫌的话。
“可明嫣姐姐是太子妃,怕是日后......臣女哪怕有幸入了东宫,也是招不住......”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回我,说会护着我。
其实我知道,他愿意护着我,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明嫣从此和我不欢而散。
她不会就此对我生了恨意,但怨愤肯定不少。
毕竟我背叛了她。
我不能向她道明原委,这都是我该受的。
后来她赐给我的锦荔枝茶真的很苦,侍女都劝我不要喝了,但我还是坚持饮尽。
我很喜欢喝锦荔枝茶。
可能是心里总觉得苦,所以习惯喝苦的吧。
我羡慕她,还因为她心胸豁达。
我没这般豁达的心境,只会钻牛角尖。
太子殿下对我好,是装给外人看的,我明白却也苦涩。
明嫣对我态度冷淡,是真的怨我,我并不气,反而希望她能凶狠地骂我一顿。
上次被她赐锦荔枝茶,我竟生出几分喜悦,说明她还是愿意搭理我的。
后来的后来,他们设了一大盘棋,明嫣牵扯其中却能不受烦扰,其中必然少不了太子殿下的手笔。
看着明嫣浑然不知,我不由得发愁,何时也能有人为我这般谋划。
不,过去是有的。
我与太子殿下目标一致,都想保护她。
马车上的那回,其实我早就察觉了香有问题,我阿娘喜欢钻研香料,这些东西我从小便熟悉。
那碗酸梅汁可以解它的毒。
但明嫣拒绝了我。
我只好作罢。
马车倒下的一瞬间,我下意识护住了她。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出事!
是二皇子殿下动的手脚。
我一开始还不知他为何如此,后来才渐渐想明白,许是和我有关。
是了,我一直忽略掉的人,却从头到尾注意着我。
明嫣只比我大上几个月,我们的及笄礼是一同办的。
我站在她身旁,但满宴宾客的目光只朝她看过来。
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人,他的目光是朝我看来的。
但又不甚明显。
我私下与太子殿下见面之后,也见着了他,那时他将手中的木盒递给明嫣。
可后来明嫣只是随意把那木盒丢在一旁。
她的丫鬟不知便扔了,因为明嫣的珠宝首饰实在太多了,那个木盒太不起眼了。
我凑巧见着那丫鬟,便要了过来。
当时出于好奇,想打开看看,也是想着万一明嫣日后后悔,我也可以递给她。
里面是一支木兰花簪。
我突然想起二皇子殿下曾向我道,他有心悦的女子,那名女子即将及笄,他不知该送何礼物,便让我出出主意。
我说每个女子喜好不同,我也拿不准。
然后他就让我宽心,按着自己喜好也无妨,终归是女子差不了太多。
我就随意说了喜欢木兰簪子,优雅别致,意韵深远,并让他可以根据那位女子的喜好来挑,不过女子一般都是喜欢花的。
他听后面露欣喜之色,很是感激我。
后来这件事就被我淡忘,再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之后明嫣一直没想起那个木盒子,可能太不起眼了吧。
就连我自己,都忘了这茬。
可要说二皇子殿下为了我,我总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他瞧我的眼神,似乎与瞧明嫣是不一样的。
很复杂,我想不明白。
我很害怕与他对视,幸好也没几次能与他对视的机会。
偷听到明嫣和他私下来往,我也好奇,难道他也喜欢明嫣?
我那时思虑不深,就禀告了皇后。
不曾想,皇后与太子殿下早有不和,二人并非一体同心。
还连累了明嫣。
唉,说明嫣糊涂,可还有比她更糊涂的,那就是我。
我被动而盲目,稀里糊涂做了很多自以为是的事情。
我唯一明白的事情,便是皇后娘娘不喜我的作为,怕我影响她的大计,所以在我的饮食上下了毒,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回天乏术。
我留在竹思园,不过是打着照顾太子妃娘娘生产的名号,死了也是护主心切,劳累过多而亡,也算死得其所。
瞧,我连自己的结局都想明白了。
一辈子活得比明嫣糊涂,还时不时笑她糊涂。
她虽活得糊涂,却自在,不似我,活活困住了自己。
我在最后告诉她太子殿下心里只有她。
无论她信不信,至少我不想她在这件事情上还被蒙在鼓里。
不过她也心狠,连我最后一面都不肯再见。
却也豁达,连我死后的脸面也要给我全了。
我的魂儿寄付于那支木兰簪子上,心智浑浑噩噩,直至被二皇子殿下捡回去,才终于找到了安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