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枳》绛银河

19、选角真相

　　一场台风带来了连绵不停的阴雨天。夜晚，剧组比往常要早一些收了工。

　　“不愧是赵老师，拍得真顺利，我们都轻松了些。”
　　“是啊，比那个谁…演得好多了。”
　　“毕竟人家是影后，新人肯定是没法比的。”
　　“赵老师还是新人的时候不也演得挺好么，小童星，才7岁就出来演戏，和老戏骨搭戏，丝毫不怯场。”
　　“唉…人家那叫天赋，出生好，天赋高，还努力，老天爷追着赏饭吃的，普通人哪能比呢…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咯。”
　　“还好我不是演员，不然我真是要嫉妒死了……”
　　“……”

　　昏暗的摄影棚内，工作人员收着各自手中的器材。空亦筂卸完妆出来时，宽大的棚里只零零散散站了几个幕后人员正在对明天的剧场安排。
　　“小刘，”空亦筂叫了其中一位，“看见谭老师了吗？”
　　“筂哥好啊，没看见呢，好像很久前就没在棚里了。”
　　“…哦好的，辛苦了，早点下班。”
　　“好嘞，筂哥。”

　　空亦筂里里外外又看了一圈，确认没有谭止的身影，就给谭熙芸拨了电话。
　　“熙芸。”
　　“筂哥好啊，有什么吩咐？”
　　“谭老师回公寓了吗？”
　　“对的，他下午那会儿好像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空亦筂眉头一紧，“感冒了吗？还是发烧了？”
　　“嗯…不清楚，这个天气大概是受凉感冒了吧，我原本正要去看他的，但导演临时找我有事，筂哥你要去看看谭老师吗？”
　　“好，我去看看他。”

　　挂掉电话，空亦筂急匆匆往公寓赶去。
　　他站在谭止门口踌躇了好几分钟，正想敲门时，门被打开，他和开门的谭止眼神对了个猝不及防。
　　谭止手里抱着一个箱子，是之前签好的签名纸，有些重量。
　　谭止被门口的空亦筂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没站稳，空亦筂伸手扶住他。

　　“小心，”空亦筂把谭止扶稳，问他，“没事吧。”
　　谭止摇摇头，“没事。”
　　空亦筂说：“我听熙芸说，你身体不舒服，就来看看。”
　　“谢谢，我没事…”
　　谭止声音略微低沉，眼眶有点红，像是哭过，又像是没有，但精神状态明显不如之前，至少空亦筂是第一次见他状态如此低迷。
　　空亦筂低头，“真的没事吗？”
　　“没事，真的。”
　　“……好，那…谭老师这是要去做什么？”
　　谭止看着手中的箱子，说：“亲签，签好了，正准备给编辑寄回去。”
　　“我记得，有两箱吧。”
　　谭止点头。
　　“那我帮你搬一箱吧。”说完空亦筂直接接过谭止手里的箱子，不等谭止拒绝，就大步退到走廊上，朝谭止扬了扬下巴，“走么？”
　　谭止站在门边，适应了几秒手里空荡荡的缺失感，才说“好的”，然后转身搬起茶几上的另一箱纸，走出来，用脚勾上门，和空亦筂一起走去电梯。
　　“谢谢你，筂老师。”
　　“不客气，谭老师。”

　　--

　　一连好几天的阴雨终于停歇，乌云渐白，久违的阳光拨开云层，天空一片蔚蓝。
　　自赵瑾玲加入剧组已经有十天了，期间拍完了和空亦筂的大部分戏，剩下两天留给了和高宣怡的对手戏，她的经纪人给方倾年放了话，两天后就离开。
　　剧中，灵生和丹凤的对手戏不算多，但属于全剧的大看点之一，是冲突性文戏：丹凤私藏了灵生的灵柩，并找了通灵先生加固了上面的诅咒，保护了灵生的同时也牢牢困住了她。
　　灵生在小小一方禁地里和丹凤斗智斗勇，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禁制松动，逃了出来，这才有了开头灵生历经落魄找到逯斯年的故事。

　　两天时间演几场文戏对赵瑾玲来说绰绰有余，而她的团队特意给方倾年强调“只有两天”，很明显，是指她们愿意给高宣怡的时间。言外之意就是：赵瑾玲及团队只配合高宣怡演两天，能不能演完，演好，重点在高宣怡。
　　这也意味着高宣怡不能出很多差错，更不能出现刚开拍时那样卡十几次的情况。这让高宣怡倍感压力。

　　距离开拍不到半个小时，高宣怡做好了妆造，在化妆间跼蹐不安，无奈去敲了空亦筂化妆间的门——她知道谭止一定在里面。
　　果不其然，开门的人正是谭止。
　　见到谭止的那瞬间，她像是瀚海上漂浮的孤帆，遇到了能停靠的港湾。她颤抖着嗓子，轻声叫了声：“谭老师…”
　　“怎么了？”谭止看到眼前满面焦虑到快要哭出来的人，赶紧让她进了屋。

　　屋子里除了谭止，还有空亦筂和Dancy。谭止带高宣怡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和谭止见面切实让高宣怡放松了些，但面对空亦筂和看起来有些高冷的Dancy，高宣怡还是感到了紧张和生怯。

　　“唉唉——”Dancy察言观色能力一绝，立马看出了她的紧张，于是挑了挑眉，露出大大的微笑来到高宣怡身边。
　　“是灵生小姐姐诶，欢迎欢迎，你还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平时都被方导管得死死的。”
　　Dancy自来熟，直接坐在高宣怡对面，大声夸赞：“哇，你真漂亮，什么时候让我给你做个妆造多好啊。”
　　高宣怡显然没有料到Dancy冷酷的表面下是这样热情洋溢的性格，她睁着眼睛愣了一下，点头说了句谢谢。
　　Dancy朝高宣怡伸出手，“我叫Dancy，是筂哥的御用化妆师，高…宣怡小姐姐是吧，你好你好。”
　　高宣怡回握住她的手，“你好，可以叫我宣怡，或者小怡。”

　　或许是进组以来精神高度紧张，高宣怡在这里感到了久违的放松，她想着谭止不仅人很好，连他身边的人也都同样好。

　　高宣怡深深吸了口气，再沉沉呼出，对谭止说：“谭老师，我现在特别紧张，还有点儿…害怕。”
　　“你怕赵瑾玲？”空亦筂先开口问。
　　高宣怡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赵老师人明明挺好的，对大家也很友善，但是…我就是莫名很怕她。”
　　“怕就对了，赵瑾玲赵老师啊……”Dancy顿住，扭头看向空亦筂，问，“筂哥，我能说吧？”
　　空亦筂没说话，点头默许，Dancy便接着对高宣怡说：“她在你们心目中是不是‘影后’‘天才’‘知性成熟大女主’的形象？”
　　高宣怡点头。谁知Dancy哼了一声，说：“那你知道，她好几部出圈大火的女主角都是打压新人得来的吗？”
　　“……啊？”高宣怡不可置信睁大了眼。

　　空亦筂这时来到谭止身边的沙发旁，一手撑在沙发背上，说：“演艺圈很残酷，为了某个角色互相抹黑、长辈打压小辈都是常见现象。”
　　“你知道在《人偶》选角时发生了什么吗？”空亦筂看着高宣怡，“在确认你来做灵生主演的第二天，赵瑾玲那边找了方导，意思是想和方导‘商量’一下，让赵瑾玲顶替你的位置，来演灵生，不过方导表示你更适合，就拒绝了对方。”
　　“那之后她们团队和方导来回拉扯了好几回，恰逢丹凤的主演和剧组闹掰了，方倾年才给了赵瑾玲丹凤的角色，所以，你感觉到害怕她，是因为她有意向你释放恶意。”

　　听完这些，高宣怡和谭止互相对视，眼中均是惊讶。
　　谭止仰起头看空亦筂，说：“我不知道这些。”
　　空亦筂垂眼，笑着看向谭止，眼神异常温柔。
　　“这种事情，导演组自己去协商解决就行了，犯不着让你知道，还糟心。”
　　Dancy噘着嘴，一脸不爽，“我真讨厌这些行为，还有啊，你们还记得前年张珍吞药自/杀的事吗？人家才25岁，花样年华，因为漫天的黑料和网暴，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而那些黑料都是赵瑾玲经纪公司弄的，就是因为两人曾争夺林帆导演的那部春节档电影《锁扣》的女主演。”
　　“我真是讨厌死她了，可偏偏她又确实帮助过筂哥，所以筂哥还得对她恭敬。”

　　见Dancy气得不轻，空亦筂摇摇头，“一码归一码吧，她对我而言没有多深的关系，只是帮助过我的前辈，我尊敬她应该；而对你——”空亦筂看着高宣怡，“你们是竞争的关系，而她还竞争失败了，心里多少会有点芥蒂。”
　　“哎？”Dancy突然意识到什么，问空亦筂，“筂哥，你说她一会儿拍戏不会刁难美女小姐姐吧？”
　　空亦筂思考几秒，回答：“我也不确定。”

　　高宣怡身体明显抖了一下，不自觉又紧张起来。
　　谭止拍了拍她的后背，“不用担心，你只需要投入到戏里，认认真真演完你的戏份就行。”
　　“宣怡，”空亦筂叫她，“你或许，可以把这个当做一节课，锻炼你内心的课。总之，做好自己就行，面对方导，她不会做太过分的行为，当然，也不用把她想象成十恶不赦的形象，放松些。”
　　“……好的，我知道了。”高宣怡咬咬牙，“谢谢筂哥，我会努力演的。”
　　空亦筂问：“昨天和你对的戏，消化得怎样了？”
　　“昨晚我回去练习了很多遍，我会努力呈现最好的一次。”

　　谭止问：“昨晚？”
　　“嗯。”空亦筂回答：“宣怡面对赵瑾玲还是比较怯场，这样反而不容易入戏，昨晚我就和她对了一遍今天的戏。”
　　高宣怡说：“真的特别感谢筂哥。”
　　空亦筂点点头，温润而笑。

　　自赵瑾玲加入剧组以来的这十多天，她和高宣怡私底下有过一些交集，特别是方倾年常会把高宣怡带在身边，让她观察赵瑾玲演戏，还主动把她推到赵瑾玲面前去社交。
　　而赵瑾玲对高宣怡的态度，剧组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事事有回应，但态度过于冷漠，甚至有些高傲，这就导致，即便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也逐渐对高宣怡有了种类似“看不起”的态度，只是因为高宣怡旁边有方倾年撑腰，大家才勉强对她客气了些，称她一句“高老师”。

　　“好了，快开拍了，我们走吧。”空亦筂看了眼表，拿起桌上的手机。
　　高宣怡跟着谭止起身，轻拍她的后背，向她露出一个温柔的、令人安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