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写告别诗》林予千山

18、不一样的他

　　诺大的客厅，阳台处是巨幅的落地窗，繁华的都市夜景尽收眼底，同时也映照出屋内站立的两人。

　　空气中好像有种尴尬的气氛在流淌，秦臻想起什么，仰头看他，“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写论文，用了你的书房。”

　　“这屋子里你随便做什么，不需要跟我打招呼。”

　　“还有......”她面露难色，“我不小心看到了你放在桌上的研发资料，你放心，我觉得不会泄漏半个字的。”

　　秦臻之前收拾桌面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陆寒呈放在桌上的资料，发现那时一款针对心脏方面的最新药物研发，她本身就是心外的医生，对那些字眼极其敏感。

　　陆寒呈笑笑，“没关系，马上就上市了，不算什么机密。”

　　秦臻这才想起，之前主任说马上会有一款针对心梗的特效药会在医院投入使用，应该就是这个，她觉得自己不便多问，毕竟这是医院跟药厂之间的合作。

　　陆寒宇这么一闹，打断了秦臻的思路，回到书房时候，已经九点钟了，但期刊发表时间临近，她必须争分夺秒，于是又进入一种埋头苦写的工作模式。

　　她写东西时属于沉浸式的，一旦进入自己的思维模式，连陆寒呈还在门外晃悠这件事都忘在了脑后。

　　边查资料边奋笔疾书，很快，整个书房，只听见翻书和敲打键盘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再看表时已经晚上时间钟了，秦臻觉得自己实在写不动了，坐在椅子上抻了会懒腰，起身去厨房倒水喝。

　　她怕陆寒呈已经睡了，开门也是轻手轻脚的，但从书房出来，绕过餐厅走过来，就看见客厅的电视屏幕亮着，陆寒呈没睡，他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拿着手柄玩游戏。

　　陆寒呈穿着刚才那件休闲的家居服，盘腿坐着，刚洗过的头发很松散地垂在额头前，站在秦臻的角度看上去，这个样子的陆寒呈就像个大学生，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少年感，很清爽的，很青春的感觉。

　　这跟平时那个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皮鞋能照出人影的那个陆寒呈简直判若两人，秦臻看过去时，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陆寒呈刚好结束了手里的一局，注意到拿着水杯站着看他的秦臻，“没打扰你吧？”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玩游戏。”

　　秦臻往前走了几步，看了下电视屏幕，是一款赛车竞速游戏。

　　陆寒呈知道自己在她眼里是有刻板印象的，“在你眼里，我不会认为我平时下班会坐在家里看财务报表吧？”

　　秦臻笑笑，“那道也不是，只不过没想到你的爱好是游戏，没想到这么......接地气。”

　　得，还是刻板印象。

　　陆寒呈看她一脸疲惫相，把手柄扬了扬，“玩一局。”
　　她摆手，“我不会。”

　　说到这，秦臻彩意识到，她才是那个除了在医院就是回家的写论文，研究病例的无趣的人。

　　“很简单，我教你。”
　　不等秦臻反应，陆寒呈已经拉过她的手腕，把人扯到了地板上，跟自己并排坐到了一起。

　　秦臻基本没有拒绝的机会，陆寒呈的手柄就已经交到她手上，然后告诉她那个是控制方向的，哪个是油门，哪个是减速。

　　“听懂了？试一下。”

　　秦臻“嗯”了一声，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着电视屏幕，开始操纵手柄。
　　新手上路果然不行，还没走出去几个弯道她就撞了车，不过沉浸式竞速的体验感真的很新鲜，很刺激。

　　她朝陆寒呈看，“那我......再试一下。”

　　陆寒呈扬了扬下巴，试几次就会了。

　　秦臻又玩了几次，还是还过几个弯道就撞了车，她把手柄塞回去，“不玩了，我太笨了。”
　　陆寒呈又把手柄塞回去，“堂堂医学博士，怎么能说自己笨呢，再试试。”

　　“那最后一把。”她又开始操作手柄，果然，这次比前几把都顺利，连续过了许多个弯道，超了很多台车，秦臻自己也有些兴奋来，小心翼翼地操控者。

　　眼看着就要把车开到最后一个弯道，旁边的车却超了上来，秦臻一时紧张，搞错了转弯按钮的操纵方向，就在要撞上旁边陆障碍的时候，陆寒呈把手搭在了她右手上，覆上了她的拇指，帮他调整了着方向。

　　车顺利过完，跑完了全程，秦臻这是才放应过来，帮自己操纵手柄的陆寒呈离自己很近，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陆寒呈眼看着她要撞车，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反应过来时，忙把手撤开，整个人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不好意思。”

　　静谧的夜，诺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一下安静下来，一种暖昧的气氛在空气中流淌，秦臻觉得有些尴尬，她把手柄还回去，起身，“没事，你自己玩吧，我会房间了。”

　　当晚，秦臻罕见的失眠了，脑中不断闪过的都是她跟陆寒呈并排坐在地板上玩游戏的画面，还有她意识到他朝自己靠过来时的感觉。

　　秦臻惊觉自己好像对陆寒呈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如果说上次在家门口冲过去跑他时有感动的成分在，那这次，自己疯狂乱跳的心，好像在悄悄做着证明。

　　证明她对的心思没那么单纯了，秦臻躺着，脑子里陷入一阵混乱，这种感觉很让人上头，但也很不好，她掐了掐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告诉自己，秦臻啊秦臻，趁早把你的那些小心思收回去，陆寒呈跟你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想起妈妈苏微常说的那句话，门不当户不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翌日，她早早就起了床，车辆限号，她没开，门口开了辆自行车，一直骑车到了公司。

　　北城的十一月，早晚温差大，实打实的冷，到了医院门口，停车的手都有些不好使了。

　　许欣宁见她风尘仆仆的进来，“怎么冻成这样，没开车？”
　　秦臻把冻得冰凉的手往她脸上一贴，“限号，骑自行车来的，没想到这么冷。”

　　“哎呀，凉死了。”许欣宁掐她一把，疑惑道，“你真骑自行车来的？”
　　“怎么了？”

　　许欣宁笑出了声，“你跟陆寒呈公开了，还骑自行车上班，不是打他的脸吗？”

　　秦臻怔了下，“那怎么了，再说也不是真的。”

　　“那你这戏就要露馅了？”
　　秦臻叹口气，“放心吧，没人那么关注我。”

　　正说着，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陆寒呈发来的微信，应该是看她的车停在车库里，说下班顺路过来接她。

　　她回过去，“不用了，今天可能有点晚。”
　　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她是刻意这么说的，两人现在本来就住在同一屋檐下，一起下班，再回到一处，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陆寒呈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她婉拒的意思，反正回过来的是，“真的是顺路。”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下班的时候竟然下起了小雨。

　　秦臻在门口站了一会，她没带伞，刚想拿着把包放到头顶遮雨，就听见有人在后边喊自己。

　　“臻臻。”
　　她扭头，发现巍然正朝自己走过来，“没带伞吗？”

　　秦臻一向没有出门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巍然则跟他相反，每天出门第一件事，便是看看有没有宇，需不需要带伞。

　　他从里拿出一把黑色的折叠伞，塞给秦臻，“拿着。”顿了顿，又问，“你是不是没开车啊。”
　　秦臻“嗯”了声，刚想说有人来接自己，巍然就先说，“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臻臻”响起，两人同时扭头看过去，走过来的人竟然是陆寒呈。除了上次在爷爷家，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叫自己。倒不是觉得意外，只是觉得不习惯，甚至有些怪怪的，异样的感觉在心里滋生出来。

　　陆寒呈朝站在面前的巍然看过去，问秦臻，“这位是？”
　　“我同事。”说着又想给巍然介绍陆寒呈，但巍然明显是认识他的，提前伸出手去，“安珩的陆总，久仰。”

　　巍然也是在媒体上见过陆寒呈，所以记得他的长相，但本人站在面前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不小的冲击。俊朗的外表自不必说，个子竟然比自己还高些，最让人心想深刻的是他的自带的气场，往那一站，即便不开口说话，也给人无形的压迫感，还有那种来自骨子里的自信，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不觉让巍然眼前一亮。

　　陆寒呈抬手回握上去，说了句“你好”，目光就回落到秦臻身上，“走吧。”

　　她点头，又对巍然说，“师兄我先走了。”
　　刚转身，就听见巍然在身后说了句，“臻臻。”

　　秦臻回头，陆寒呈听着这句“臻臻”也不觉一愣。

　　巍然往前一步，“沈老师说这周末去让我们去他家里吃个饭，师母给我们做好吃的。”
　　“好呀，好久没见师母了，都想她了。”

　　巍然：“那明天你别开车了，吃完我送你回去。”
　　她点头“嗯”了声，就躲进陆寒呈递过来的伞里，转身跟他上了车。

　　陆寒呈发动车子离开，脑子里一直想着巍然刚才喊的秦臻什么，臻臻，他竟然也叫她臻臻。

　　车开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刚刚那个是你同事？”
　　秦臻“嗯”了声，“他也是师兄，我们都是心外沈教授的学生。”

　　陆寒呈“哦”了声。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但天却慢慢黑了下去，雨后的城市是另一番景致，有种萧瑟的凉意。
　　秦臻看着窗外，突然想起了秦婉婉，之前听苏微打电话说，她在今天离开。苏微也不知道详情，只听她说有全额奖学金，出国可以精进自己的大提琴，她也是这么跟秦臻转达的。

　　不知为何，秦臻想起秦婉婉，总有种今生不会再相见的预感，即便，两人之间已经不存在所谓的亲情了，但想想，心中泛起的凉意比这初冬的雨夜还要更深一层。

　　陆寒呈开着车，瞥了眼坐在副驾驶的秦臻，“有心事。”
　　她沉吟了下，才道，“我妈跟我说，秦婉婉今天出国了，她拿到了全额奖学金。”

　　“那你不应该开心吗？”

　　秦臻朝他看了眼，又转头看着窗外，“是开心啊。”
　　陆寒呈：“没看出来。”

　　“我只是觉得很唏嘘，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竟然说散就这么散了，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陆寒呈看出她的伤感，喃喃了句，“心软的人注定是要吃亏的。”
　　秦臻转头问他，“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呢，我是说如果，陆寒宇也这么对你，你不会觉得伤心吗？”

　　陆寒呈明白秦臻的意思，任何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不会感同身受的。他笑笑，“首先，你的假设就不成立，寒宇即便再混蛋，也不会做出背地里伤害我的事，因为他知道我是为他好，所以即便有什么利益冲突，亲人之间是对相互退让的，而秦婉婉，根本就没把你当亲人，她对你没有爱，只有嫉妒。”

　　听陆寒呈这么说，秦臻心里更落寞了几分，“我真不知道我有什么好让她嫉妒的？”

　　“可能是漂亮吧？”

　　“啊？”
　　秦臻怔了下，朝他看。

　　“我说的是真的，她应该从小就嫉妒你，这种嫉妒一天天累积，叠加，表看上看着平和，但其实早已经在心里堆积成山了，一旦她发觉有一天，你的存在威胁到了她的利益，这座大山就会想火山一样喷发，一发不可收拾。”

　　陆寒呈的话想一把钥匙，好像一下子打开了秦臻心里困惑的开关，她回想起秦婉婉曾经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那句，“是，我没你长得漂亮，不像你从小到大情书多的抽屉都放不下，可我也不差吧，我就不配得到爱吗？”突然出现秦臻的的脑子里。

　　是啊，那次，她已经说出心里话，只是秦臻没那么在意而已。

　　如今想来，历历在目，字字戳心。

　　秦臻也没想到，陆寒呈能把秦婉婉的心底看得那么透彻，明明她只见过她一面，那自己在她面前，岂不是就跟个透明人一样。

　　“又琢磨什么呢？觉得我很可怕，能看透人心。”

　　秦臻怔了下，朝他看过去，“你会读心术吗？”

　　他嗤笑，“就秦婉婉那点小心思还用读心术吗？”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

　　陆寒呈单手开着车，另一手手不自觉在秦臻头上摸了下，“因为你更单纯。”

　　这个动作的确过于暧昧了些，尤其是他很自然的做出了这个动作，好像面对的是热恋中的情侣。秦臻觉得有点尴尬，甚至觉得他有点......轻浮，转头往窗外看过去。

　　车内的两人都沉默了几秒，陆寒呈打破僵局，“......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很轻浮的人吧？
　　秦臻怔了下，没忍住笑了出来，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哦......那是真这么想的，”陆寒呈抬手在眉心处轻捏了下，“我对别的女人不这样。”

　　秦臻不笑了，听了陆寒呈这话，觉出一丝不对来，她不确定他下一句要说什么，她不知道陆寒呈对她是什么心态，但总有种他可能会说出让气氛更尬感的话来的预感。

　　刚想转了话头，妈妈苏微正好来了电话，她赶紧接起来，听了一会。

　　捂住电话，转头问陆寒呈，“我妈要去旅游，她养的那只小猫没人管，我可以带回去养几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