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等待候鸟

5、第 5 章

　　郑矅转来信宜中学快一个学期了，从市里顶好的实验转来信宜，不是他能够做的决定。从父母关系破裂的那一刻开始，他的选择注定是在两人人当中抉择。他跟着爸爸，弟弟跟着妈妈，父母两人从来没问过他们的意见。只是在某一天，妈妈离开了家家，见到弟弟和妈妈的次数一次又一次的变少。

　　奶奶家里很压抑，沉默不声的性格，像是某种疾病，把血缘弄做纽带，从爷爷身上遗传到爸爸身上。爸爸终日忙活于生计，全然没有注意到妈妈与奶奶的矛盾，爷爷总是端着茶杯坐在客厅的一侧，沉默地听着粤剧。小小的他，在家里发生争吵的时候，只能默不作声的带着弟弟玩独属于他们童年游戏。直到妈妈把他留下，学习成为了他的避风港，因为学习的时候，奶奶不会打扰他，反而时不时的说出一句“要好好读书，要争气，我们家就靠你们两兄弟了。”慢慢地，耀眼的成绩带来的不仅仅是家人的骄傲，还有长大后自己的不断怀疑，怀疑自己因为成绩好而被爱。不断地往自己身上加压，去追逐自己能争取到的成绩。青春和童年里没有友情，没有自我，只有止不住的压抑和说不出对爱的渴望。

　　在他以为，妈妈终于想起他的时候，雀跃的心思不断冲击着他。一句“妈妈工作岗位调离外省，希望你弟弟有伴。”触手可及的爱彻底变为一把把钝刀，缓慢而又承重的割裂着他。

　　原来，只是想让他担任起她没有负起的责任。就算是心如刀割，他仍然和奶奶那边大吵了一架，毅然决然的搬到了妈妈家，和弟弟在一起。他决不可能让弟弟再一次承担他以前的痛苦。

　　弟弟郑悉不愿意走读，朋友的陪伴早已经让代替了他不幸的家庭所带来的痛苦。太小与哥哥分开，早就忘记了两兄弟之间的种种。有时干脆一个月回一次家。

　　空空的房子里留下的还是郑矅。

　　手机的震动把郑矅从英语阅读理解的思绪拉回来，尤欢，3条信息。
　　“你出阳台看看。”
　　“外面的天空很好看。”
　　“是蓝色的。”
　　郑矅拉开了窗帘，夕阳的的余晖变成独特的蓝调，游走在云朵中，窗帘随着清风扬起。确实很好看，但为什么尤欢想要跟他分享。与其说郑矅不是个会分享生活的人，倒不如说他从来没有跟别人分享过生活，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沉默就代表着他的一切，不是快乐，不是难过，是平静跟死水一样平静，漆黑的吸收着所有的能量，就算是快乐的情绪也只会转化成一言不发的沉默，即使内心已经暗流不止，还是会如同死水，掀不起一丝波澜。

　　“看到了，确实很好看。”郑矅删删减减，思量了很久才回复。

　　尤欢的心思太过于明显，很难不让人往青春懵懂的那个地方想。郑矅不是没有遇到喜欢他的女生，但是像这种一开始就套近乎靠近的确实没有，她没有大多数女生的矜持，接触的时候，也是敞敞亮亮地盯着人看，眼底清澈明亮，想是一种魔力，吸引着人靠近。

　　别扭的小孩就算是心动，也绝不会产生任何行动，长时间的成长沉默，早已经让郑矅学会如何压抑自己所有的情绪。

　　尤欢躺在家里的床上，反复的琢磨那句“看到了，确实很好看。”是什么意思，是夸赞她的发现美的眼光，还是应声附和她呢？焦灼的思绪不断拉扯着她。“tomato 真想跑到他家拉他出来问问什么意思啊啊啊。”尤欢对着天花板大喊，回应她的只有沉默。她对着手机苦思冥想，看着有什么话题能引起共鸣，但是一见钟情的人，除了开头聊天气，没有任何话题，因为相处时间短，对对方一无所知。害怕太激进会吓退人家，太安静会失去机会，所以在原地抱着手机焦头烂额。所幸，尤欢从来不是被动的人。

　　“要不要一起出来吃KFC，我刚好想吃双人套餐，没人陪我吃。”顺带还发了两个哭泣的表情包。随后害怕被拒绝又补了一句“浪费粮食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尤欢坎坷不安的等着回信息，在床边双手合一的祈祷着上帝，他能够答应，即使她不是一个虔诚的信教徒。

　　“好，那八点半在KFC门口见吧。”尤欢看到这条信息蹦起来的时候撞到了桌角，忍不住的在家里大叫。恋爱经验为0的她第一次约男生出来，有惊无险的成功了，边在衣柜挑衣服，边喊着“上帝，我以后就是你忠实的信徒。”

　　一件两件三件，尤欢翻烂了衣柜都没找到一件合适的衣服“妈的，要是明天上学就好了。”翻来翻去，还是穿上了拉夫劳伦两件套，白色毛衣短袖配上一条微喇叭裤，在鞋柜里又翻箱倒柜的找出很久没穿的阿迪spiritain2000银灰色，在镜子里捣鼓出一个还不错的淡妆。低头看了手表，八点十分，拿着家门钥匙嘀咕着“还来得及，来得及。”

　　郑矅习惯踩点到达，还没进去，就在玻璃门口看到尤欢手里拿着盘子，坐在位置上对着他笑，眼睛亮晶晶的。

　　“你喜欢吃红豆派吗？”尤欢左手拿着红豆派，右手拿着土豆泥。KFC的灯光是暖黄色，营造出很轻松，温和的环境。郑矅很少跟别人一起出来吃饭，对比起暖黄色的环境，他更习惯于刺眼的白炽灯。

　　“还行。”郑矅看着尤欢小心翼翼递过来的红豆派，“那你吃吧，我不太喜欢吃这个。”话语刚落下，尤欢还没反应过来，郑矅已经低头轻笑。

　　“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尤欢左顾右盼的去寻找郑矅轻笑的原因。暖黄色的灯光下衬的人放松，“没事，吃吧。”郑矅拆开红豆派包装，眼前的人拘谨的望着他，观察他的每一步。对于刚刚尤欢塞进来的红豆派他没有拒绝，正如他鬼使神差的答应来吃KFC一样。尤欢这种人在他生活的圈子里太特别了，她很简单，连小性子也是，耍的直楞直楞的，让人不想拒绝。

　　“你很喜欢吃肯德基吗？看你拎着他们的袋子去学校很多次了。”郑矅看着尤欢沾着土豆泥的薯条不禁问。从他转学来这里，总有这么几次尤欢手里拎着KFC的袋子。

　　“没有呀，我只在你面前带过一次KFC去学校。”尤欢眨巴眨巴眼睛，细细地想，多数的时候，也是在学校的角落碰面。

　　“我之前看过你很多次，在早上上学的时候。”尤欢眼睛亮亮的回应他“真的吗，真的吗，我还以为公交站那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郑矅忍不住地笑出声，尤欢的每一句话都踩到他笑点上。

　　“是啊，我很早就见过你，因为你老是拎着KFC的袋子，而且一拎就是一大包，很引人注目”郑矅搅拌着可乐里面的冰块，气泡一点一点的往上冒，然后消失在空气中。即使见过这么多次，他从来没设想过两人会认识。

　　“咦，这样吗？我对你一点映像都没有诶。”说尤欢不暗爽是不可能的，她在记忆里的边边角角仔细的搜索着郑矅的痕迹，很可惜，一件事也没有。“没有关系，反正以后有的时间。”暗暗地在心里默念。

　　从KFC出来，时间还早。
　　“去看电影吗？就当是KFC的谢礼。”郑矅指着商场LED大屏上宣传的复联三。
　　尤欢迟疑了一会，但还是答应了。
　　电影院的冷气很足，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适温，对于尤欢就是折磨了，坐在冷气下，不断的用手搓着双臂，电影内容一点也看不下去，毕竟也不是她感兴趣的主题。
　　“你是不是觉得很冷。”郑矅撇过头问尤欢。
　　尤欢本想着没事，反正都看了快一小时了。凑合凑合，电影就快结束了。“还好。”嘴上刚说完还好，冷不丁地就打了几个冷颤。
　　“要不然这次先不看了，时间也不早了，先回家吧。”郑曜凑过尤欢的耳朵说话。

　　湿热的空气拍打着尤欢的皮肤才让她真切的感受到刚刚在电影院简直就是天堂。她手里拿着刚刚被路人塞得广告报纸，上上下下地扇风。“你不喜欢看复联吗?”
　　“不喜欢，我不太感兴趣这类打打杀杀的电影。”尤欢看着路边的的车水马龙继续道“我喜欢诺兰的电影，你看过星际穿越吗，那个是我的top1，好可惜，重映的时候，我没有去看。”
　　郑曜倒是没想到尤欢会喜欢诺兰，对于诺兰的电影的了解，他真的是一窍不通，只是看过星际穿越。“看过，但是我没看懂为什么最后墨菲让库伯回到那个女教授的身边去。”虽然快十点了，大街上还是很多人，电瓶车不断地在马路上穿梭着，尤欢走在郑曜的前面，她回头看了郑曜一眼，不同的广告灯颜色在穿梭在尤欢的身上，衬着她整个人在发亮。“因为爱啊，墨菲知道库伯因为对自己的承诺，对自己的爱回到自己的身边，她也清楚父亲对女教授的爱，她也希望父亲不要有遗憾。”
　　郑曜站在马路阴暗的一边等绿灯，他回想起刚刚尤欢回答起他问题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红绿灯就像一条三八线，划分出两块区域，尤欢站在明亮的一边，耐心地接住旁人发的传单，从电影院出来到现在，基本上只要是有人递过来，她就伸手拿，不看也不扔。
　　“欸，这边不是离你家不顺路吗？”尤欢指着指示牌比划着。
　　“走吧，绿灯了，我先送你回家。”拍了拍尤欢的肩膀。
　　亚飞城是一个功能很齐全的社区，路边的人熙熙攘攘，政府这边为了吸引人流量，在娱乐广场这一块设置了很多流动摊位，方便流动商贩在这边做生意，尤欢是个管不住嘴的人，天气很热，摊上各色各样的水果冰吸引着人的眼球，尤欢大老远的就看见了那个装饰着很多草莓的水果刨冰，粉色的水果冰，淋上了细腻的奶酪酱，在冰激凌球上面还有一颗大草莓，很漂亮，非常地吸引人。
　　路过水果冰的时候，郑曜停了下来，“老板，我想要一个草莓水果冰。”尤欢顺着他话说过去，“嘿嘿，那我也买一个吧。”郑曜轻笑着道“我不吃，我是买给你的。”水果冰小摊上的樱桃小丸子拉着丸尾同学对着他们笑，摊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叮铃铃，叮铃铃的。有些东西慢慢地变了。
　　尤欢捧着水果冰站在家门口，家里和往常一般，独栋黑暗，跟傍边两家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的对比，白炽的路灯，把每条回家的路照亮，“我到家啦，你回去发个信息，报一下平安。”尤欢指了指郑曜手里的手机。郑曜看着眼前的人打开屋门，暖黄色的灯光透着窗帘映照在院子里的草地上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