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指导计划》戚藏

3、宿夜未眠

　　“如果我死在这里，会有什么后果？”

　　谢潍真诚发问，她抬头看向面前的庞然大物，吞了吞口水。

　　“任务失败一次，我们将传送宿主至惩罚世界。直至惩罚结束，我们会将您重新传送到任务前的时间节点。如若超过10次，我们将抹杀您的任务执行者身份。”

　　哦，还是强制性打工，不打完还会死的那种。

　　“什么惩罚？去非洲挖矿吗？”

　　谢潍磨了磨牙，却见那头龙猛的转过头来，挥动着那双巨大的翅膀，腾空而起，径直冲着她俯冲而来。

　　“！”

　　谢潍下意识后退一步，顺手丢掉了当做拐杖的树枝，闭上了眼睛。

　　“我靠，死就死吧——”

　　她视死如归地大喊着，等着那能把她瞬间撕成碎片的锋利龙爪从天而降时——

　　时间仿佛忽然静止了，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震耳欲聋的天地间，有浓重的墨色涌了上来，笼盖了这方洞窟。

　　有人环住了她的腰，谢潍睁开眼，却撞进一双沉黑色的瞳孔中。

　　空气中的水汽好像凝结成冰，一寸一寸攀爬上来人的眉眼。幽静，沉默，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海。谢潍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袖，手下触感冰凉细腻，以她的角度，能看见他殷红的唇角边一颗鲜艳的小痣。

　　“吼——”

　　被隔绝在外的龙怒吼着，扑腾着翅膀想要冲上来，眼前的人挥手间，巨大的气浪腾涌而起，重重击打在一旁的石壁上。龙停滞不前，只能冲着这人龇牙咧嘴。

　　“你是谁？”

　　谢潍忍不住发问，眼前人不答，只是怔怔盯着她肩膀处。谢潍跟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发现伤口似乎是裂开了，先前已经止住的血又争先恐后冒了出来，染红了衣裳。

　　“别动。”

　　他嗓音清冽，指骨匀停的手轻轻搭在伤口处。指尖汇聚起光点，随着时间流逝，谢潍感到灼热的痛楚渐渐退却，她抬起头，发现这人正专注地盯着她，目光轻柔。

　　“还痛吗？”

　　她摇头，在他收起手时谢潍才看清，他有一头浓密如黑藻的卷发，发间点缀着宝石，华贵异常。

　　“你……”

　　谢潍张嘴想说些什么，脑子里的系统警报声像炸烟花，一层一层叠上来。

　　“警告！距离任务结束仅剩15分钟！警告！警告！”

　　鲜红的提示面板在眼前闪个不停，谢潍面色一变，望向石台中心——

　　“你想要那株草？”

　　眼前人看出她的焦虑，出声发问。没等谢潍点头，他突然后退一步，那一直盘旋在上方的龙呼啸一声，直直冲着下方俯冲而来。

　　谢潍:？

　　谢潍:！！

　　她来不及闪躲，眼睁睁看着那条龙直奔她而来，然后……用尾巴欢快地勾住了她？？

　　它的头部缓缓靠近她，那双血红的瞳孔盯着谢潍瞧了一会儿，忽然凑近过来，用嘴轻轻蹭了蹭谢潍。

　　“？”

　　谢潍不明白这条龙在干什么，但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动作好像……在撒娇？

　　龙尾将她环起来，轻轻送到了石台边。谢潍不明所以，抬头看向它，龙眨了眨眼睛，朝着石台中心的雪雾草拱了拱。

　　“你要把它送给我吗？”

　　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龙殷切地凑近了点，又把嘴伸到谢潍头边蹭了蹭她的脑袋。

　　像在邀功。

　　哦，那谢谢啊。

　　谢潍匪夷所思地抓着那株草，龙歪了歪头，忽然挥动翅膀飞到一旁，回来时嘴里衔着一大堆东西——

　　谢潍定睛一看，好家伙，几十株雪雾草，被这条龙献宝一样丢到她身前，龙尾在她身边欢快地转着圈，像在等待夸奖。

　　谢潍抬起头来，干笑两声:“哈哈，它还挺听你的话的。”

　　话音刚落，眼前人抿了抿唇，沉黑色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

　　“它不是听我的话。”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龙从谢潍身后探出头来，龇牙咧嘴地冲着他吼了两声。

　　谢潍:……

　　已经顺利拿到雪雾草，任务顺利完成，她起身准备离开。

　　“谢谢你帮我疗伤……嗯，我该怎么称呼你？”

　　眼前人愣了愣，过了片刻，才低声回答道。

　　“宿眠。”

　　他忽然抬头，眼里像闪过细碎的流光，有些急切地问她。

　　“那你呢？”

　　“谢潍，我叫谢潍。”

　　她银色的眼睛弯起，像天边的上弦月。

　　察觉到谢潍要离开，身后的龙好似有些焦急，它将头凑过来，用爪子拍住了谢潍的衣裙。

　　谢潍扭过头，它喉间发出呜咽的哼鸣，头顶那颗血红的宝石好像也黯淡了下来。

　　龙尾围着她打转，谢潍的脑子迟钝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要跟着我一起走吗？”

　　她很清晰地看见那双竖瞳兴奋地缩了缩。

　　谢潍:“……还是别了吧。”

　　骑着一条龙是挺威风的，但是估计还没完成任务之前别人就要把她当妖孽赶走了。

　　闻言，龙拱了拱她，在谢潍诧异的目光中，只听见“咻”得一声，方才还微风凛凛的庞然大物瞬间化作了一条小蛇，滋溜一下爬上她的手腕，羞涩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谢潍盯着掌心小鸟依人的小蛇，抽了抽嘴角。

　　好吧，她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的魔幻性。

　　变小的龙心满意足地贴着谢潍的肌肤，察觉到不远处时不时投来的有些阴沉的视线，它探出头，挑衅般吐了吐信子。

　　-
　　有些昏黄的灯光下，谢潍趴在桌上，伸出食指，戳了戳小龙的头。它打了个转，尾巴乐颠颠地去勾她的手指。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还有刚刚在洞窟里那个人，是什么身份？”

　　她询问系统，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副本世界所有记录在册的生物与人都在系统数据库内，宿主刚刚询问的问题超出数据库范围，一律视为未知生物。”

　　说了等于没说。

　　谢潍收回手，神色有点无语。

　　“我说真的，你们趁早更新一下吧，太废物了，问十个问题有九个答不上来。”

　　“......”

　　谢潍不再和系统交流，她继续逗弄着小龙，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戳了戳它的脑袋。

　　“喂，你有名字吗？”

　　小龙歪了歪头，忽然用尾巴蘸了一旁茶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写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菲里西斯。”

　　写完后，它亮着一双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谢潍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片刻，见她没有任何表示，又失落地垂下头去，委屈巴巴地缩在角落里。

　　谢潍有些忍俊不禁，还想继续逗它玩，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希维拉，你睡了吗？”

　　是赫利斯。

　　寻回雪雾草帮助服下后，赫利斯已经恢复了神智。谢潍将菲里西斯缠回手腕上，应声道：“没有，奶奶，您进来吧。”

　　赫利斯进了门，视线落在谢潍的身上。她的伤已经被宿眠治疗过，外表看不出什么异样。赫利斯在她旁边坐下，有些迟疑着开口。

　　“乖孩子，我刚刚昏迷的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谢潍的衣袖将菲里西斯牢牢藏起，她嘴角弯起一抹微笑，头歪过去靠着赫利斯的肩。

　　“没有呀，您做梦了吧。您刚才突然昏迷，可把我吓坏了，还好及时服了药。”

　　赫利斯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希维拉......”

　　她欲言又止。

　　“我最近好像总是做梦，梦见很多不好的事情。孩子，不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快乐，哪怕什么都不懂，就这么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赫利斯话里有话，谢潍垂下眼，没有应答。

　　很抱歉，真正的希维拉已经死在了那个夜晚的山坡边，在她十五岁生日的那天。

　　“我会的，奶奶。”

　　她轻声应道。

　　-
　　闲来无事，小镇上的花又深了一层颜色。谢潍平日里没什么事干，就帮赫利斯挑拣草药，在家研究黛丽丝带给她的那本书。

　　“希维拉，我烤了一些苹果派，你给奥莱家送一点去吧。”

　　赫利斯从厨房走出来时，谢潍正在投喂菲里西斯。它像条滑泥鳅，在她掌心耸动个不停。谢潍很是稀奇，毕竟系统都检测不出来的未知生物，整天像个兴奋的大马猴一样在她身边窜来窜去，全然没有她刚见它时的威风凛凛。

　　“欸，我马上就去。”

　　菲里西斯平时就安静乖巧地缠在她手腕上，如果不细细看，别人还会以为这是一个质地上好的手镯。

　　谢潍接过装了苹果派的篮子出了门。奥莱家就住在这条街道的尽头，街道弯弯绕绕，路边种满了高大的林木。

　　小镇里的人们正在忙碌劳作，正是春天，女人们将洗好的衣物挂在院外，邻里有一声没一声地聊着天。而谢潍就像春忙的休止符，自她出现在这条街道上，路过之处皆是一片寂静。

　　人们神色怪异地盯着她，孩子们躲在墙后，悄悄打量着她。谢潍对此毫不在意，只是走了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喂，异种！”

　　谢潍充耳不闻。

　　“我喊你呢，你怎么不回头？”

　　身后人蛮横地上前，一把扣住谢潍的肩，强行让她转了过来。

　　这是个看着和希维拉差不多大的女孩，梳着两条亚麻色麻花辫，脸上带着轻微的雀斑。她气冲冲地扣着谢潍的肩，棕褐色的眼里透着高高在上的不屑。

　　“你！你......”

　　女孩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对视上谢潍有些冷的视线时又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异种，你看什么看？就是你打了我弟弟，害得他一个礼拜都不能去上学？”

　　？

　　谢潍的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是韦希莱家的人。”

　　系统的声音响起，谢潍皱起眉，思索了片刻。

　　“帕拉·韦希莱？”

　　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遇见的那个孩子。谢潍脸色冷了下来，她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女孩，拂开了她的手。

　　“不是我。”

　　不打算与她纠缠，谢潍抬脚就要离开。谁知那女孩见她否认，气焰更甚，直接推搡了她一把，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弟弟好心去找你，你却将他打伤。我爸爸早就说过，就应该把你这样的异种赶出去！有你在一天，坎特尔就不会安宁！”

　　她的话像是丢进沸水里的一块冰，瞬间引得周围窃窃私语。他们盯着谢潍的眼神不善，谢潍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了心口燃烧的怒火。

　　“他去找我？他为什么来找我？我从山坡上摔下来，他怎么知道我就在那里？”

　　明明是帕拉和别人的恶作剧，还害死了真正的希维拉，现在他们却反咬一口，真是把她恶心坏了。

　　谢潍当时虽然威胁帕拉送她回家，但手上也有分寸，根本不至于严重到“一个礼拜都不能去上学”的程度。

　　女孩显然被问住了，支支吾吾了几秒，转而又理直气壮地指着她叫骂起来。

　　“希维拉，像你们这样的异种是不是都喜欢把好心当做驴肝肺？我弟弟说就是你把他打伤的，还有和他一起的孩子们都能作证！”

　　“西里提，你的家教就是让你在大街上像个泼妇一样叫骂的吗？”

　　谢潍的耐心几乎告罄，就在她想着要不直接给眼前这个烦人的家伙一个大逼斗让她闭嘴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她转过头，看见来人，亮了亮眼睛。

　　“黛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