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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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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秋是洛阳城名动一时的花魁,是洛王殿下的心尖宠,听说这位战功赫赫的亲王为了博美人一笑,曾花重金买下了整座旖翠楼。
这当然是不合规矩的,但洛王战功赫赫又有谁能说他什么呢,连当朝女帝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那些大臣弹劾的折子一一退回。
红袖添香风流快活,那个英武非凡的男人却身披金甲,安静地坐在桌前手中的酒杯拿起又放下,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身边的莺莺燕燕倒也识趣没有不长眼的贴上来。
“她还没来吗?”
男人平淡的视线扫过一旁战战兢兢的小司,那人吓得直抖牙冠打颤地开口,
“回殿下的话,陈秋姑娘还未到来。”
“……”酒杯咔嚓一声崩裂,指尖浸透了殷红的鲜血混杂着酒液嘶嘶的疼,男人皱眉凝神将已经破碎的瓷片丢开。
等了整整一个时辰,该来的早就该来,没来的想必也不会再来,他起身,甲胄咔咔作响磨的人心颤,随手丢下几颗碎银子全是酒钱,他已经沉默地转身,离开了这环肥燕瘦的烟柳之地。
“陛下……”迎着西垂烈日的余晖,他眯起眸子看向整座城市的最中心,那个象征着整座国家的最核心的权柄与势力,那个高高在上女人安坐的地方。
风带动着不知谁家稚童的风车打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阴影中几只叫春的猫惹得人心烦,他看的饶有兴致,边塞不出京都,那里极为见到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有的只是遍地寻不到尽头的万里黄沙。
“你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国家?”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国泰民安啊。”
稚嫩的童声恍然从耳边划过又悄然溜走,等回过神来便又被反射的夕阳余晖刺得睁不开眼,仿佛就是从光芒之中缓步走出,金色凤撵刺得人眼睛生疼。
男人缓缓俯下身子,做着臣子面见圣上的礼节。
绸曼被微微掀开,纤长白皙的指在视野中划过,随即清冷又带着莫名疏离感的声音缓缓传来,“爱卿,虽已入春天仍旧凉,上来聊吧。”
金色凤撵微微晃动,里面已经是多了个人,雍容华贵的女帝长袍映衬下,御座上的女子容貌清丽而孤冷,纤长的手指持了一卷奏折,沉凝不语。
美的恍人心身,男人却并没有再多看一眼。
“生朕的气了?”女帝陛下轻声开口,语气中不带责备却又有着莫名的威严。
洛王依旧不说,只沉默地低着头,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爱卿,朕在和你说话。”女帝似乎是笑了笑,随手将那卷不知谁写的奏折放在身旁,她直起身,狭长凤眸凝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陛下,你变了很多。”男人终于开口,话语却词不达意,女帝却是懂了,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回着,“人总归会变得。”
凤撵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仆役摇摇晃晃抬,便已经朝着皇宫内行去。
纤长的指划过伤痕累累的甲胄,极为熟练地解开了某处机关,光划过微微晃荡的帘,柔柔地洒落下来,落下的声响有些刺耳,洛王的身影微微僵硬,肌肉绷的紧了些却又在那略带些冰凉的手指划过时,颤抖着放松下来。
“又受伤了。”即便是关心从那张嘴里吐出,也终会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与气势,她没有应声,只是低垂下眼帘,轻薄的唇抿得死紧,不让声音从喉咙中流出。
“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后悔吗?”
“……”
搁置多时的行宫终于迎来了少有的热闹时候,沿途的落叶已经被扫除干净,女帝威严由来已久,偌大一个行宫无人胆敢出声,就连过来迎接之人也是垂首低眉。
天地间只有呼啸而过的风,以及红的仿佛鲜血般的落叶。
有些怔然地凝视着缝隙中照入的光景,她嘴唇微微蠕动,那一棵树还是小时候两人一起种下的,那会儿树叶还是绿的,边关也没有啊么多战事,那时候的风都是温柔的。
“好了,别看了。”带着冰凉的手将帘子彻底放下,一件狐裘披风被珍而重之地披在了身上,她小时身子不好,每每初秋总是怕凉。
因为要系中间的带子,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呼吸交错想闻,落在裸露的脖颈肌肤之上,泛起一阵暧昧的湿润。
她没有躲,只是再抬眼时,那双狭长的凤眸中是压抑不住的风雪,她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她变了,变了很多很多,变得不再熟悉。
“这里你也有几年没回来了。”凤撵落下,人便也来到了院子中,“此次漠北凶险也辛苦爱卿了。”
“……”她有些愣神,阳光借着房顶的琉璃瓦晃得人睁不开眼,喉咙动了动最终脱口而出的是一声陛下。
“天凉了,我们进去吧。”
风卷着刚刚脱离枝干的红叶飘飘摇摇,寻不到归处,手却忽然被冰凉所包裹,随即被死死攥紧,很瘦,瘦得有些吓人,能摸到那凸起的骨只剩皮包着。
“爱卿在想什么。”见她愣住,女帝回头看他,明眸善睐又暗藏冷意。
她惊觉回神,摇了摇头,赶了上去。“没什么。”
行宫极大,到的时候便已是黄昏,真正入殿便已经彻底漆黑,好在这里不缺火光,提前赶到的宫人已经备好了饭菜,小火温着等主子的到来。
她没什么胃口,陪着女帝吃了一些,却连头都未曾抬起,
“你喜欢吃杏仁豆腐,我特意为你准备。”
女帝仿佛是在回忆过去,声音低微,她夹菜的手猛地顿在半空,半晌硬生生转了个方向放下,“陛下,臣吃好了。”
“嗯,吃好了我们就洗漱休息吧。”女帝并不多言,从容地放下茶盏,宫人上来将一桌子餐食撤下。
“不知臣……”她张嘴,话却被打断,
“与朕同住。”
“……”
见她愣住,女帝却只是笑笑,眉梢带起了深秋的寒意刺得人脊骨发凉。
“怎么,爱卿不愿意吗?”
一个殿就一个殿,她以为自己应该只是在殿外的小塌上将就一晚,结果女帝却直接拉着她的手进了内殿,美名其曰要抵足而眠。
“朕夜里睡不安稳,爱卿是知道的,前些日子还查出有人下毒,爱卿不在朕的身边,朕实在寝食难安。”
话说的在理,抓着的手也不肯放开,她噎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深秋的冷风呼啸而过,室内却还是温暖如春,她闭上眼让朦胧的困意将自己吞没,正要入睡的档口发现有人悄然挨近了些许。
这是属于将军在战场上的本能,她紧绷起来脸颊之上却又感受到了那冰块般刺骨的凉。
是她。
背部的肌肤感受到了凉意,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抬手却又在黑暗中感受到了那近在咫尺的呼吸。
手忽然被攥住,身边的人翻了个身捂住了她的眼睛,
“钰,闭上眼好好休息。”
胸前的某种东西被解开,仿佛压抑许久的呼吸终于放松,却又在下一刻感受了那落下的冰凉。
长睫在掌心颤抖,撩拨着并不坚固的心防。
那身子靠得紧了些,深夜里不曾掩饰的不安,呓语一般的撒娇,“我怕睡醒,你就不见了。”
“不会的。”温热的手揉了揉她的额头,鼻尖萦绕着醉人的香气,她真是困得厉害,偏偏身上还有着难以压抑的燥热,意识朦胧中似乎有谁在她耳边低语,“最后的一段时间,我总该陪着你的,你别走了,好不好……”
“……”陛下,如果你不愿意,我又怎么会走,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