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保卫战》常山渐青

71、八十一块缸帖子

　　“理由？”身兼北原大学天文与空间科学院院长和北原省东除天文台台长两职的邱香问道。
　　“一个数学工作者的直觉。”李乐老实地回道。
　　“数学研究也需要直觉吗？”何英明忽然颇有兴趣地问道。
　　“按理说不需要，可实际上需要。”李乐说。
　　“嗯，有点意思。”何英明自顾自地啰嗦道。
　　“以前，当我听到9块9包邮的时候，”李乐博士听后不动声色地说道，“我觉得这玩意真是搞笑到极点了，9块9居然还能全国包邮，按理说这都不够油钱啊，对不对？”
　　何英明听到这里直接愣住了，别人也都愣住了。
　　“后来，当我去过很多极度贫困和落后的地区以后，”李乐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就像在讲一个很长很有趣的故事一样，“我再去很多小吃店看到那个价格表时，我的脑子里就会自动换算一番——”
　　包括邱香在内，大家听得都很认真，因为李乐平时话不多。
　　“就比如说牛肉粉丝汤吧，”李乐仍然按照自己固有的节奏，温和而柔顺地讲述道，“价格表上显示它是18块钱一份，那么，这个钱完全可以买18个烧饼或者是36个馒头，而这么多的烧饼或馒头，足够一个成年人吃好几顿的，如果再就点咸菜的话——”
　　“李乐，你究竟想说明什么？”何英明董事长直接问道，他终于忍不住了，毕竟李乐是在他发完言之后开始说胡话的。
　　“我想说明的问题其实很简单，”李乐径直揭秘道，“世界上的道理千千万，但是有一条是最真的，那就是立场决定观点。”
　　“你是说，我刚才提出的观点不够客观？”何英明董事长听后有些生气地质问道，他就知道李乐这小子嘴里没什么好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嘛，平时谁见过李乐废话连篇啊？
　　李乐不说话了，因为他不想说话，天才都喜欢这样。
　　“张溪，搞计算机研究需要直觉吗？”为了缓和眼前突然出现的紧张气氛，邱香赶紧冲着新一代的计算机专家问道。
　　“需要。”生性腼腆的张溪却十分果断地回答道。
　　“哦，张溪，真的需要吗？”何英明董事长听后随即紧紧地盯着张溪问道，他在不经意间就开始使用董事长的至高权力了。
　　“绝对需要！”张溪毫不畏惧地说道。
　　此时此刻，邱香已经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把事情搞砸了，实际上，她刚才就应该直接动用统帅的权力，停止谈论这个话题的。
　　邱香清楚地知道，何英明是北方工业大学毕业培养出来的计算机博士，其学术水平很高，和她是正儿八经的校友。
　　他当年之所以能够轻松加入BSO，完全是凭借自身所拥有的强大科研能力，而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巨无霸企业的董事长，毕竟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蓝莲花集团的董事长，不是一个举世公认的商界巨子。
　　其实长久以来，在BSO内部，对于那些特别有钱的商界精英们还是比较排斥的，因为BSO是一个非常纯粹的科学组织，以邱香为统帅的一些高层人物，并不希望BSO染上太多的铜臭气。
　　铁蜗牛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孟绀仁，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他都已经把绝大部分个人资产捐献给BSO了，结果到现在为止，他连BSO的大门都还没迈进去呢，他充其量也就是做一些外围的工作罢了。
　　至于BSO的核心机密，他压根就接触不到。
　　那为什么杜蓬蓬集团公司的老板杜升，能够得到邱香等人的充分信任和器重呢？要知道，他的经济实力可是远不如何英明的。
　　其中的主要原因就在于，杜升这个人不光具有很高的科学素养，而且他还特别尊重科学，尊重人才，积极追求进步，愿意为探索地外文明和提高人类自身综合素质，奉献出毕生的力量。
　　邱香感觉，现在的何英明，着实有点飘了！
　　在何英明身上，资本的力量已经开始超过科学的力量了。
　　“好了，各位，常言道，兵贵其愚，将贵其勇，帅贵其智，统帅贵在决策英明——我虽然不敢自称有多么的英明，但我还是不希望出现这种有很大争论倾向的事情，尤其是当我们所要讨论的问题其本身就很难说清楚的时候——”邱香尽量用温和的口气对大家说道。
　　鉴于目前出现的微妙情况，她只好站出来和稀泥了。
　　“请各位记住，我们BSO是一个非常纯粹科学组织，而不是什么烂七八糟的人文社科组织。”她接着极其严肃地强调道。
　　“好了，现在大家就不要再讨论这种形而上学的，或者说是有某种强烈似是而非意味的东西了。”她又进一步说明道。
　　“张溪，说说你的看法吧。”她努力把话题拨回到正轨上。
　　“统帅，从通信学的角度来分析，或者说从信息传播学的角度来判断，同时再结合计算机方面的诸多前沿理论，来进行一番更加深入和全面的思考之后，我更加倾向于认为，王小明高工刚才提出的基本观点是正确的——”年纪轻轻的张溪副总有条不紊地说道，并不畏惧在他身旁端坐着的何英明董事长。
　　“亦即，那两种与众不同的强烈电磁信号，就是某种未知的地外文明发出的！”他在稍微停顿了一两秒钟之后勇敢地说道。
　　王小明听后笑了，李乐笑了，孙燕也笑了！
　　“嗯，我知道了。”邱香随即表态道。
　　“统帅，有个小小的问题，我想当面请教一下诸位——”一直都有些余怒未消的何英明听到这里忽然抬手插话道，他终于愿意当面喊邱香一声“统帅”了，这可是十分罕见的现象啊。
　　“何董事长，有话请讲。”邱香一如既往地微笑道。
　　“全世界有那么多一流的天文学家，为什么咱们就这么笃定，自己接收到的那两种特殊电磁信号，就是来自某种不可知的地外文明的呢？”他稍显激动地问道，心中好像埋藏了无数的话要说。
　　还好，他使用了“咱们”一词，而不是“你们”。
　　“并且，为什么别人全都接收不到那两种如此特殊而又罕见的信号呢？”紧接着他又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看起来，他唯恐前边说的话落到空地上。
　　“小明工程师？”邱香轻声问道。
　　小明知道，统帅心中的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明显了。
　　“何董事长，具体情况是这样的——”王小明简装不得不出面解释道，他也为何英明董事长居然会当众提出这种奇葩问题，而感到震惊不已，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啊。
　　“因为，在统帅的直接领导下，我们规划设计并实际建成了世界上口径最大的球面射天望远镜——”他接着说道。
　　“就是那个耗费巨资建造的竹筛工程？”何英明问。
　　“九九八十一块缸帖子？”他随即又道。
　　大家都知道，他口里所说的缸帖子，指的是组成竹筛工程的那些地面观察点上方的镜面天线，而不是说鲁南的地区的一种特色主食。
　　此时，邱香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
　　“没错，何董事长，史无前例的竹筛工程，直接把整个四川盆地都当成了自己的球面天线！”王小明非常骄傲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