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一十六岁

4、怨灵

　　水龙头打开有一股锈味，唰唰接满了大半桶水。
　　这拖把也是怪脏的，沈逸辞摆了三次才摆干净。
　　他回到教务处的时候发现黄茜不见了。
　　走了？扫完了？还是因为害怕走了。
　　他放下水桶大概摸了一下地板。
　　一层灰……
　　沈逸辞：“……”
　　还是得他来。
　　他朝四周看了一圈，发现扫帚不见了。
　　ber？！害怕归害怕走归走，扫帚消失算什么事？因为害怕拿着扫帚壮胆？？？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丝微妙的动静。
　　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后走过，凉飕飕的。
　　啪的一声！灯关了，整个办公室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沈逸辞身形颤了一下，过了良久身边突然传来一些动静。很细很小，几乎分辨不清是风吹动一些东西带来的还是人带来的。
　　难不成这是黄茜的恶作剧？
　　可得了吧她自己都吓成那样那有空和胆子来吓唬他呢？
　　那现在作祟的又是谁呢？
　　“黄茜？”他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算了。
　　正准备独自一人完成最后这两项活，他感觉身后的气流变紧了。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阵破风声。那股气流从身后左肩擦过。
　　最后就是什么软的重物碰到了墙的声音。
　　沈逸辞猛地回头，在黑暗中只能看到稍纵即逝粼粼白光。
　　殷尘？！
　　“殷尘？”沈逸辞叫了一声。对方几乎立马回应。
　　“路过。”
　　你这路过路到学校来啊？
　　殷尘点燃一张符，火焰直窜没有要灭的迹象。
　　他走到沈逸辞身边，沈逸辞这才看清撞在墙上的东西。
　　之所以说是“东西”，因为她像人又不像人。血肉模糊，还隐隐散发着血腥味和腐味。瘫在地上。
　　“这是什么？”沈逸辞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问。
　　殷尘看了看，说：“怨灵。”
　　怨灵？
　　沈逸辞不禁联想到井彤彤说的事。“难道她就是井彤彤说的那个上上届高二跳楼的女生？”
　　殷尘没有否认：“我不知道你说的事，但应该是了。”
　　怨气冲天，魂魄不得超度，不得解脱，便成了怨灵。
　　她刚才在自己身后是想进攻自己吗？
　　这时，地上的那坨血肉模糊的人有了动静。她歪歪扭扭地站起身，蹭的一下窜到走廊。
　　这是什么走向？被吓退了？
　　他本以为殷尘就这样离开了。谁曾想他面不改色地往走廊走去。
　　沈逸辞不解的跟上他，问：“干什么？”
　　“渡灵。”殷尘说。“要是她一直不得解脱，就会一直留在这里。吓人不说，她自己也难受。”
　　沈逸辞听后，问：“我能帮点什么忙吗？”
　　“不用。”殷尘轻笑一声，随后说：“你要是不害怕，跟着我也行，我保护你。”
　　他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沈逸辞没有做出回答，腿却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他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很久以前自己也是这样跟在一个人身后，那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知是在梦里还是自己的幻觉。
　　走廊里传来一阵哭声，由远及近。走廊灯也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灯光还是很暗。他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两个躺在地上的人影。
　　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似乎是为了验证猜想不是真的，他上前去查看这两个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两个人正是黄茜和井彤彤。
　　“黄茜？黄茜？井彤彤？井彤彤！”他尝试着摇醒这两个倒霉蛋，殷尘走过来微微皱了皱眉，抬手一挥，地上这两个人影消失了。
　　沈逸辞原本抓着她们摇的手突然空了下来。
　　“虚影。”殷尘说。
　　“所以这不是她们。”沈逸辞顿时放了心。
　　殷尘看着他的表情，还补了一句：“放心吧，你那两个朋友是我看着回去的，不会出问题。”
　　听到这句话沈逸辞更加放心。
　　过了一会他反应过来，满脸疑惑且震惊的问：“你从一开始就窥视着我们啊！”
　　“这可不叫窥视。”殷尘说的有理有据。
　　沈逸辞和他对峙着。突然身边多了一道声音。
　　“来找我啊，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要污蔑我……为什么。”
　　这次声音由近及远，好像好像在给他们指着方向要让他们去哪里。
　　他跟着殷尘一路来到了他们学校的后花园。
　　他是跑的真快，腿长身高，沈逸辞一路费劲巴拉地才跟上。
　　他大口喘着粗气。“怎么停在这了？我万一被人发现不在教室在这里闲逛怎么办？”
　　他气还没喘匀，殷尘说：“不会。”
　　这就相当于被拉进了一个平行空间，他们可以看到外面的人，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
　　讲明白这一点沈逸辞就放心了。
　　他问：“所以为什么来这？”
　　殷尘挑了挑一边眉，双手抱在胸前。“跟着她来着的。”
　　她？
　　沈逸辞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应该就是那个跳了楼的女生。
　　“哦。”沈逸辞继续说：“那她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找她。”
　　沈逸辞：“？？？”
　　他一头雾水，找她？怎么找？难不成把人家尸体挖出来啊。
　　他刚说出自己的疑惑点，殷尘就嗯了一声。
　　“啊？！”
　　真把人家尸体挖出来啊，太不礼貌了吧。被她父母知道不得扒了他的皮啊。
　　“你认真的？”沈逸辞哽咽了一下问他。
　　殷尘放下手蹲下食指轻轻沾了一下泥土。“不是我，是她。”
　　殷尘起身，没注意到沈逸辞震惊的目光。
　　他抬手，一个阵盘出现在他手底。转了几圈后直冲地下击去。
　　刹那间，土石迸溅，地表直接被炸开了！
　　地表炸开的一瞬间他听见周围哭声和笑声交织在一起，听的人头疼。还伴随着阵阵腐臭味。
　　他试图捂住耳朵来隔绝这些声音，可那些声音似乎无孔不入。甚至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
　　他把眼睛眯了一条缝，看见了令他怀疑人生的一幕。
　　埋藏在后花园泥土的，是一节和人的大腿那么粗还有点腐烂的骨头。
　　他惊得忘了说话，张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感觉谁挪到了他身后，替他捂住了耳朵。
　　很奇怪，那双手附上来的时候，隔住了那些他不想听到的声音。隔的死死的。好一会才放下来。
　　放下来时那些声音已经消失殆尽了。
　　他看着殷尘，指着地上的东西问：“这……不会是人骨吧？”
　　殷尘用一种长辈逗小孩的语气对他说：“嗯……问得好，要不你去鉴定一下，看看是人骨还是其他骨头？”
　　沈逸辞：“……”
　　这人绝对是被关的久，脑子有病。
　　殷尘看着他此时此刻看自己的表情忍俊不禁：“好了不逗你了，这是人骨。”
　　所以……
　　他指着地上那根骨头问：“所以‘找她’的意思就是找到她的尸骨？”
　　殷尘只是淡淡回了句：“是或不是。”
　　沈逸辞还想说点什么，下一秒，一个淡淡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毅然是个女子，只是她没有任何表情，轮廓也是虚的，好像随时都会消失，风一吹就散。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们，过了几秒开口说：“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是被污蔑的……为什么！”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喊的自己轮廓抖了几下。
　　沈逸辞被她这一喊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胆子大，看到这种其实还行。他噎了一下，说：“这位……学姐？你先冷静，有话好说。”
　　但是这句话显然对她没什么用。感觉此时的她怨气冲天，一旦他说错什么话很有可能当场死翘翘。
　　殷尘不知甩了一张什么符，直直甩到这位学姐脑壳上。
　　符纸一触即融，就此她也安静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面前这两个……一人一半仙。
　　殷尘捋了捋袖子，似是随口一问：“叫什么名字？”
　　“……”
　　还能这样问？？？你的温柔呢？气度呢？
　　沈逸辞又震惊又愣的看着他，再看看前面的学姐。再三考虑后站在殷尘面前：“他，不怎么会说话，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笑。
　　她站了一会，继续幽幽看着他们，吐出三个字：“郑招娣。”
　　沈逸辞：“……”
　　这，没戳到人家痛处吧？这年头还有重男轻女啊？！
　　他用手捂着自己的唇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不过好像自从她被殷尘贴了一张不知道什么功效的符纸后清醒了不少。至少没有之前疯。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盯着他们，眼睛总是隔着很长一段时间才眨。看的沈逸辞心里毛毛的。
　　“你给她下了什么咒啊？”沈逸辞问。
　　殷尘：“什么叫下咒啊。”
　　“我只是把她的怨气暂时压制一下，以免她误伤到你。”
　　那这么说来还怪贴心的呢。
　　他看着陈招娣，问：“你说让我们来找你，现在就找到了这个，接下来……？”
　　沈逸辞像是在询问她下一步该怎么办。
　　就见陈招娣真的垂眸思考着，半晌后开口：“可不可以，找我，送我去一个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说一句话或者几个字就像被水呛到了一样咳几声。
　　沈逸辞有点懵，诺诺问她：“你是想……让我们帮你找全尸骨再把你重新埋在另一个地方？”
　　“嗯。”
　　殷尘看着他，暗声说了句：“还挺聪明。”
　　那是。
　　操场上响起了晚自习下课铃，沈逸辞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了。要是人不回宿舍等到查寝的时候发现他不在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殷尘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抬手在外面放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先是一点星光，慢慢有了一个轮廓。像是原本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突然没了禁锢和束缚一般展开四肢站了起来。
　　而这东西的样貌竟是他自己！
　　沈逸辞直接看呆了，指着和自己简直一模一样的那个东西说：“你这是什么法术？他怎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殷尘细长白皙的手指绕着空气转了几圈最后拨了一下，“沈逸辞”就想被注入了灵魂有了自己的意识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这下不怕被发现了吧。”殷尘说。
　　确实不怕别人发现他不在了，但……
　　“所以那是什么东西？”沈逸辞问。
　　殷尘想了想，说：“灵偶。”
　　沈逸辞：“？？？”
　　殷尘看着他的反应着实想笑，但还是点到即止。“好了，以后再同你解释，当务之急是先解决眼下这件事。我放出去的那只灵偶最多坚持两天。”
　　也行。
　　沈逸辞收回对那个什么灵偶的好奇心，办正事。“那那那，你知道自己还在哪个地方吗？我们把这块……给你拼过去。”
　　陈招娣：“……”
　　说完他从盯着两个人变成了盯着沈逸辞一个人看。
　　……
　　虽然说可能陈小姐也感到了一阵无语，但还是老老实实为他们带了路。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直到到了一个岔路口，陈招娣停下步伐愣了几秒，说：“我也不记得到底在哪边了。”
　　沈逸辞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什么叫你也不记得在哪边了？？？
　　“我刚……死的时候，一直在家。后来妈妈请了一个道士做了法，我就回不了家了。”陈招娣说。
　　所以她就只能飘荡在学校了吗？
　　那现在怎么办？两条路试着走一遍？
　　沈逸辞默默看向殷尘，就见对方表情丝毫没有任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