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谱墨漾千晴曲》杉杉有木

2、往昔

　　好像在金千晴记忆里，父亲妈妈和她也曾经很幸福的在一起过，对于这些美好记忆她只有断断续续的片段，随着长大这些美好记忆也越来越模糊了，有些时候她静静坐在那里看着照片，想很久很久可是也想不起来。

　　成长的过程中就是会把那些不论好的，还是坏的记忆都偷偷抹掉了，留下的却是最深刻，是想忘也怎么都忘不掉的。

　　现在留在金千晴记忆中，最深刻的只有父母冷战，以及父亲看着妈妈时那冰冷又陌生的眼神，她父母之间从来都没有大发脾气的时候，也没有别人家大嚷大闹的争吵。

　　可是父亲平静如湖水般面容下总能冷冰冰的说出最难听最伤人的话，以前妈妈还会反驳，到最后妈妈好像是累了一样，总是不吭一声，就这样静静忍受着父亲刻薄的语言。

　　记忆中好像每一回都不是妈妈主动惹事，但是父亲总是带着满身戾气回来，而后会冷嘲热讽，用那凉薄的口气说出简简单单几句最刻薄的话。

　　随着她不断长大妈妈好像每次与父亲生气时偶尔也会发脾气，可是仅仅刚刚发脾气就会被父亲极尽刻薄的话伤的再也不啃声。

　　小时候她是很拍见到浑身都带着戾气回家的父亲，因为每回这样妈妈都会很伤心，甚至有时候半夜她都会被父亲满是戾气的样子吓醒。

　　对于回家次数越来越少的父亲，她是从心底欢心，因为只有这样她和妈妈两个人才会过的很平静，没有父亲那充满戾气的样子，没有父亲那刻薄的话语，更没有妈妈伤心的眼神。

　　在她的记忆里好像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妈妈和父亲在争吵，虽然他们那一次大多都在沉默，偶尔几句争吵，可是听见他们争吵她却像失了控一样身体忍不住颤抖，她的心也随之越来越紧张呼吸都有些困难，看着门的方向也越来越害怕。

　　特别是一个人在房间内她更害怕，她瑟缩在课桌下，看着紧紧关闭的房门，一个人在房间内她感到窒息，又好像看见无数双手在抓她一样，她几乎是下意识大力拉开门跑到客厅，又看着眼神满是怒火的父亲，她直接尖叫出声，也在那一刻看到妈妈便嚎啕大哭起来，也许是听见她的哭声他们停止了争吵。

　　妈妈和父亲一同向她看来，她看见父亲看她目光中凶相再一次吓得哭的更厉害，父亲一步步走向她，她吓的瑟瑟发抖直摇头，她快步越过父亲跑过去抱住妈妈的腿，不敢再看父亲一眼，当她听见一声重重的叹息声，和过了一会摔门声，她知道父亲走了，这才敢慢慢抬起头看着在抽泣的妈妈。

　　好像从那次争吵后父亲就没有再回来过，那一年她六岁，从那天起她好像没有再看到妈妈笑过。

　　有一天早上可以看得出来妈妈心情很好，吃早餐时妈妈对她居然有说有笑。她永远不会忘记妈妈那天心情很好对她说：晚上会去接她放学，然后带她吃好吃的。

　　她在学校等了好久，司机接她回家，可是她却固执的站在学校门口一直张望着。因为妈妈说会来接她，妈妈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她不想妈妈失望。

　　她的妈妈从来都不是爽约的人，妈妈一直教导她凡事说到就要做到的，做人一定要有诚信，而且妈妈也教导她若是做不到的就不要说出口允诺对方，往往允诺出的希望才是最伤人的。

　　可是那天她等到天都快要黑的时候还没有等到妈妈，等来的人确是她奶奶。奶奶见到她就把她抱在怀里，紧紧抱着勒的她几乎喘不了气，在她以为会这样被勒死时奶奶才松手，奶奶捧着她的小脸满眼心疼，眼神中满是忧伤看她许久许久，她此时才看出来奶奶眼睛又红又肿。

　　就像父亲和妈妈生完气后摔门而走，妈妈就会红着眼睛笑着和她说“妈妈去个洗手间。”可是每当妈妈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眼睛就是这样又红又肿，难道奶奶也和爷爷生气了？奶奶也哭过了吗？

　　想到此也不知为何她抱住奶奶，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以此安慰她。庄惠美感受到孙女小手轻轻拍着的后背立马僵硬，泪水瞬间蓄满眼眶，这小小的人，这么懂事，怎么就……

　　她依稀记得很清楚奶奶一路上都把她抱在怀里，她们之间没有谁说一句话。直到车子在医院里停下奶奶都没有开口，她从小就习惯这种静静的气氛。

　　她很配合，大人不开口她就静静地在一边不主动开口。

　　一路上奶奶紧紧拉着她的小手，不疼但却是把她手握的很紧。她记得她和奶奶走到一扇大门外，爷爷、叔叔还有婶婶一起向她看来，他们眼神中有悲伤，有看到她时的不忍，还有些是她读不懂的情愫。

　　可以看得出婶婶此时对她的怜惜，从她懂事起她就很喜欢这如水般温柔的婶婶，妈妈说婶婶是江南女子，说话也带着那温润好听的软糯，但是性子却是外柔内刚，比妈妈拿得起放得下。

　　婶婶刚把她抱到怀中，那扇门就打开了。她随着婶婶炙热的目光看过去，一个身穿绿色衣服的爷爷对她爷爷说“晨曦已经清醒，可是拒绝做手术。”

　　明显可以听出那个爷爷口气中无奈“老金，我想应该听晨曦的。现在这场手术我个人认为没有多大意义，晨曦想见千琳和惠美。”

　　金光华纵横商场这么多年，此时也是心中没了方寸，他握住老友冯峰的手不相信说“老冯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冯院长无奈摇摇头“何必再让晨曦受这个罪了呢？”

　　金千晴就这样被心情沉重的奶奶拉着小手走进了手术室，她看着病床上的妈妈脸色惨白，额头的纱布已经被血渗透，她很害怕，很担心，妈妈一定很痛。

　　可是看着此时脆弱的妈妈，她虽然心很疼，但是却没有流泪，就那样静静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妈妈，脚却是一步也移动不了。

　　奶奶的泪水不断向外流出，庄惠美看着金千晴这样更是伤心欲绝，她抱着孩子走到石晨曦身边。

　　石晨曦挣扎着拿掉氧气罩，挤出一抹惨白笑容看着女儿，她努力不让泪水流出。

　　她转动眼神看着庄惠美说到“妈，以后孩子就拜托给您了，也拜托弟弟和弟妹了。刚刚，我想了好多，可是一想到我的女儿，我就心疼她。”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妈妈给她取名琳，寓意是美玉，也希望她人生如美玉一般，可是我却没有想让她有多出众，只要她此生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就好。”

　　“妈，这个孩子心事太重了，琳这个字不适合她。我记得生她之前连着下了好多天的雨，可是在生她的那天却是晴空万里，就改名为晴好不好？就像晴天一样，以后琳琳的人生没有一丝阴霾。”

　　“我走后希望阿琳一切不好的，都随着我的离开而消失，她以后的人生就像晴天一样晴空万里，晴晴朗朗，开开心心。”

　　“妈，我只希望她这一辈子开心快乐呀！我很高心她只是一个女孩，她往后人生就可以做她喜欢的事。”

　　庄惠美忍着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咬了咬下唇艰难的说“好。”

　　石晨曦满眼笑意看着金千晴，淡淡的笑容温温柔柔，就像往常看金千晴表情一样。

　　金千晴懂事的伸手抚摸着妈妈惨白的脸颊，还是那样柔软细腻，但是却有一丝冰凉凉的。

　　石晨曦努努力张开口说“女儿，就是这样，不要哭。妈妈不喜欢看见你流泪，记住妈妈最后的几句话，你这一辈子，有钱有颜有身份背景，有任性的资本。”

　　“所以如果长大后要结婚，一定，一定要找一个非常，非常爱你的男人嫁了。你这一辈子一定不要和妈妈一样，一点都不能走妈妈的老路，一定，一定要找一个爱你胜过他性命的男人嫁了。一定，不要像妈妈一样。”

　　石晨曦眼神最后还是忍不住看向门的方向凝视许久，最后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石晨曦的声音很小很弱，可是金千晴和庄惠美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当年我可是人人羡慕的石家大小姐，人人都羡慕的千金名媛，终究因为嫁给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毁了我一生。我坚持结的这个婚，却把我自己过成最不堪最卑微的样子，这么多年我就是一个笑话，身边有谁不把我当个笑话看待。”

　　“此身错付一人，却弄的如此下场，我谁也不怪，只怪当年的自己，现如今我这样是咎由自取，只是唯一觉得亏欠的是女儿。”

　　“此生我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我非要嫁给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我让父母为我操碎了心，可我的结局却是这样不堪入目，是我的不孝，父亲母亲是女儿不孝，请你们原谅我。”说完她满眼不舍的凝视着金千晴，最后眼珠依旧转向门的方向闭上眼睛，就永远没有再醒过来。

　　金千晴看着妈妈居然没有流一滴眼泪。就这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不论是谁让她离开，她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妈妈。

　　直到金光华到来，她也没有看见父亲来看看妈妈，她知道妈妈闭上眼睛之前都是盯着门的方向，她想看的人是父亲，也是从这一刻起小小的年纪她心中升起万般情绪。

　　看着妈妈静静躺在那里动也不动，她突然觉得妈妈可以好好的休息了，再也不用哭泣，再也不用伤心，再也不用听爸爸刻薄的话，再也不用听那个女人冷嘲热讽了，也许这一刻妈妈是真的不用烦恼和伤心了。

　　金光华陪在她身边许久，最后他也没有说话直接把她抱走。

　　一直到石白晨曦葬礼结束，金千晴都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回到金家老宅的那一刻，小小的她刚从车里迈出一只腿，就直接整个人栽倒在地面上，就这样她病了好久，至今她都不记得有多久了。

　　石晨曦去世后在金长江坚持下，金千晴与金长江和夏艺生活在一起。但是却好景不长，本来就大病初愈的金千晴，却被夏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找茬。

　　夏艺因为失去腹中孩子，导致终身无法再次怀孕，因此她看见金千晴在眼前出现，惹的她心中满是不愤，她用尽手段找金千晴错处，而后动手打骂，一次比一次过分。

　　金长江并不知道夏艺打女儿，只见过夏艺骂女儿，虽然很生气，也警告过夏艺，而后就没有而后了，也就是因为他这样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态度，导致事情不了了之而告终。

　　夏艺打金千晴这件事情，最终因为家庭聚会的时候，金千晴在金家老宅晕倒，在照顾金千晴时，被庄惠美发现金千晴身上新新旧旧无数伤痕被揭露在众人面前，夏艺对金千晴所做的一桩桩打骂也被揭晓。

　　金光华气的接回金千晴，父子二人因为夏艺虐待金千晴这件事情闹的很僵，最终金光华同意了金长江的建议分家。金石集团香港部和海外所有的一切事物暂时由金长江管理，金石集团大陆部分由金长流管理，BL公司由金光华代为管理。

　　半年后金长流携全家到大陆，金光华留在金石总部做部署，他只等着大陆的一切跟上正轨就去大陆金家祖宅居住。

　　这一次金千晴病了好久，久到庄惠美已经有了带着她到英国治疗的打算。英国那边的医院都已经联系好，然而金千晴却不想去。

　　等到金千晴病好了后，她整个人都变的更沉默寡言，对待一切事物都是淡淡的，就连看见以前很抵触的夏艺都是表情淡淡的。唯一很在乎的就是石晨曦给她规划的一切，她很努力很努力学习每一样妈妈学过的，同样也是妈妈想让她学会的。

　　每当金千晴取得一样又一样好成绩时，得倒无数赞扬声，可是耳边再也听不见那熟悉又骄傲的夸赞，再也看不见那时而温温柔柔的笑容，时而明艳如骄阳般灿烂的笑容，换来的却是墙上那一方冰冷照片，而照片中的妈妈笑的真灿烂呀，此时在外公外婆身边妈妈一定每天都笑的如此灿烂开心。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努力，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一定坚持要变的很优秀，但是每回取得优异成绩和成果的时候，她总会先拿给妈妈看。这些年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了，看着照片中的妈妈好像永远都会笑的如此灿烂开心，她的心里希望妈妈一直都这样开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