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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二十二章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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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Hls基地背后的跑马场,狼大狼二已经将一整条羊腿啃得干干净净,互相追逐着在草甸子上撒欢儿,狼二甚至时不时地在草上打个滚儿;黄仔仔依旧窝在李波腿上,眼睛眯成一条线,无所谓地盯着已经不太旺的篝火;李波不知所措地瞧着脸上带了恼火颜色的蒋罡,而后者,沉默地发怔地盯着越来越弱的火苗。
方才,在蒋罡终于鼓足勇气把多日来盘旋在心里的疑惑期期艾艾地问出口,李波先是一愣,随即有点无奈地摇头笑,“你这是哪天看病去碰巧看见带教老师纠正学生手法了?还当个老大的疑团来藏着。”
“真的是很正常吗?!你们真的都是这样?撕扯个纱布,要过去纠正手法。。。”
“蒋罡,我只能跟你说,不同的老师有不同的要求,比如我的老师,对基本功操作细节就比一般的外科大夫更严格,对标准动作更在意。至于说有没有严格到认为撕纱布也有要求,或者说,把这也包括在一系列的操作习惯之中的老师,也很难说。甚至,因为你不懂,可能理解不对,也许不是是纱布,是消毒包,于是有无菌操作的问题。。。总之,作为带教老师,纠正学生手法,实在是非常正当的。”涉及工作问题,更触及了李波这些年在心里十分反感的,外行因为不懂,经常对这个行业做的无端揣测,尤其是类似手术室,值班室的香艳版本,他本来也从不与人争辩,只是听她竟然也做此猜测,有些意想不到的失望烦躁,于是忍不住正色回答,待说出口,见她神色尴尬地解释,“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知道很多时候是必须,我这不就是想问问你,究竟哪些是必须,哪些其实不是?因为,因为我直觉真的告诉我,不对劲。。。”
李波这一番话说出口,立刻觉得过了,心里也奇怪,自己向来不是冲动的人,怎么这样一点小事,就这么由着自己这点情绪发泄出来?看她面红耳赤地解释,又傻呼呼地十分可爱,李波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一边忍不住逗她道,“好好,我知道你是大侠,一贯除暴安良,以保护弱小为己任,可是你也悠着点,别一不小心滥杀了无辜啊。眼看女侠鲜衣怒马而来,这回是冲着我方阵地,我赶紧。。。”
李波这时完全是开玩笑,然而,方才被他正色数说时候并没有恼,只是琢磨怎么能不把过多朋友私事讲了,又能跟他这里问个明白的蒋罡,听见他这句玩笑,却是真的瞬间僵住,半晌才冷淡地道,“算了,是我神经病。”
这神经病三字说出口,俩人都是呆了,蒋罡心里是说不出的懊恼。
说出这句话,可真就是有够神经,蒋罡简直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别要说李波一定不明所以,便算自己,也着实被此时这七拐八弯的情绪惊到了。
只是不管是懊恼还是震惊,在心里的别扭委屈,却是那么明明白白的,忽视不来。
李波一定不会明白,她是完全不想在他的心里,鲜衣怒马地做大侠的。
可是偏偏,从第一次见面,就是个勇武的大侠。
再之后。。。再之后的再之后,她又很奇迹地检到了美丽浪漫的小仙女一样的许楠,居然是许楠!然后作为保镖与司机,把小仙女送了回去。。。
蒋罡从小到大,一点也不介意做保镖,司机。她从前经常是骑男式28车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地带着两个姑娘,春游时候,做背包甚至背人下山的挑山工,且当得非常快乐,颇为满足。。。然而,她却当真不想在李波的心里,永远与五讲四美,助人为乐,这样美好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尤其是。。。尤其是听过他提起许楠的时候,那种因为不知如何呵护与宠爱才是最好的宠爱,因为‘还不够’的宠爱而懊悔茫然的目光,然后,又亲眼看见了许楠的柔与美。
不似在人间。
听许楠唱歌的时候,蒋罡只有这样的心思。
对着许楠,便算是自己,都不由自主地想要小心呵护,唯恐呵护得还不够。那么,何况是他?
竟然爱上了爱过许楠的他。。。蒋罡曾经以为自己足够豁达,原来,便就在那个不知道爱的成分占了多少的吻,在他一点不见外地带她同去博爱看凌远,牵了她手下车;更又在他今日约她出来,这一路实在温馨快乐的相处,他明明确确地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之后,心里,就有了期待,有了期待之后的心,也就患得患失,且,自惭形秽。
他的玩笑之中,她总是个‘侠’,今天还带上了‘暴力’。或许他真就这样认命与自己从一个不清不楚的吻开始了,原因,是毕竟不能再回到与许楠相爱的从前。
这个世界上,拥有过许楠之后,恐怕任何其他的美丽柔和妩媚,也已经都是山寨,那么干脆接受了长辈的安排。
只是自己,曾经斩钉截铁地对他说过感情决不能凑合,到头来,不由理智控制地,宁可接受了他的凑合。接受了之后,却还又再忍不住地计较比较,委屈别扭,没来由地伤心难过。
这。。。。若不是走火入魔发了神经,又是什么?!
蒋罡颓然地沉默了好一阵,沮丧地只想拿脚底下的黄土将自己彻底地埋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瞧见,这会狼二却跑了过来蹭她的脸,她狠狠地抱了狼二一下,趁机在它肩膀上抹干了涌出来的眼泪。
篝火的最后的火苗,这时逐渐地消失不见,只那些尚红着的烧透的木头,还有着微光,与远处营地的灯光一起,勉强地让他们可以看得见对方。她可以看见,李波茫然的,尴尬而小心的神情。
“是这样,”李波终于先开口,干脆回到最初的话题,“唔,是,我确实没有见过老师会在意学生撕纱布的姿势。去上手纠正。不过,真的,每个人习惯不同,实在没法就因此有了个准确答案。”
蒋罡听见他再度将话题拉回,几乎已经要继续认真地讨论这个问题,再把其他让自己疑惑的细节也说了---然而,他的语气是那么谨慎小心地仿佛生怕惹了她不高兴,而最后一句,却又带了压制不住的执拗的抵触,仿佛是无奈地在向个少见多怪的无知外行解释。
蒋罡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可能,自己真的太不把他当‘外人’了。这多年前的怀疑,本来也不算有根有据,几乎可以说只是当时那一瞬间,自己的强烈直觉,于是一向在理科竞赛以及后来的工作中,有着极其严谨的思维习惯的蒋罡,纵然曾经想得自己彻夜难眠,私下查了不少资料书籍,也并未曾向任何人提起分毫,即使是在法院工作,见识过许多各类案件的父母。
今天,不知怎么的,就会对他说了出来。
联系到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的人品,乃至与行业相关的职业操守的问题,本该慎重,不容得妄加揣测。这种可以算作相当恶意的揣测,若怀疑得对了,可以算是热情仗义,但是若错了,可不就是另一重无知的暴力。
原也怪不得他自然而然地就联系到了她一贯很‘武夫’的形象,忍不住地嘲讽了。他本来也没做错什么,固然因为一贯温和的处事为人,这时努力想哄她,心里,却必定不以为然。
篝火已经全熄,蒋罡站起来,在那半分钟内努力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转向李波时候,相信自己已经挂上了足够平和的微笑,“回去吧,太晚了。明天咱俩不还要拼打靶?你熬夜惯了,我可还不习惯。如果因为精神不济输了给你,可太不公平了。”
她说着,弯腰收拾东西,狼大和狼二很乖地跑回来,由着她把水和其他杂物在他们俩背的背包里装好给他们装上,李波将废柴拾掇了,一直想再跟她说几句什么,却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话,直到都走回了基地的招待所楼门口,她的房间在二楼,他在一楼,在她已经上了三节台阶,李波伸手从后面拉住她手,
“蒋罡。你别生气。”
蒋罡站住回头,李波的神情十分的认真,这样的认真,让她先是一怔,随即心里又莫名地柔软,竟一下将方才的懊恼沮丧去了大半,于是,本来已经努力武装到了嘴角的无所谓大方的大气的笑也就忘记了,忍不住地眼睛红了下,只垂下眼皮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冲他笑了笑,一步三个台阶地飞快上去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