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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二十六章 3 ...

  •   蒋罡与李波谁也没能想到竟能在此碰到对方,一时间都是呆了,这三天四夜,互相打了多少电话互相留言,却阴差阳错地,先是她在屏蔽了的实验室没有接到,后是她回的电话,他却在飞机上,下来了,再打电话给她,她却发烧昏睡,而后因为亭亭,也还没有顾上给他再回电话。

      此时突然面对面了,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蒋罡爸爸端着茶盘从厨房出来,本来冲那白发老大夫说着,“蔺老,喝茶。。。”一瞥眼看见女儿在门口站着,一愣,随即高兴道,“小罡,任务完成了?怎么回家都不提前打电话!站着门口干什么,快过来,小李也是刚到---听说你妈身体不好,特地把蔺神医请来给你妈看病。”

      蒋罡将小行李箱丢在门口,走过去,在妈妈旁边坐下,看见妈妈眼圈发黑,似乎又瘦了些似的,又是辛酸又是心疼又觉得无奈,冲妈妈道,“我在兄弟部队赶了60多小时的工,总算问题解决。听哥说您回家来了,恰好兄弟部队有飞西安的军用机,我就搭上,回北京前,回家先看看您。您,”蒋罡抬头又瞧了李波一眼,又颇狐疑地看看对面儿坐着的乐呵呵的白衣老头----怎么看怎么觉得跟哪儿见过,最后目光又落回妈妈身上,小心地道,“妈,您。。。怎么样?”

      “我还能怎么样?你看看,年纪轻这么超支体力,现在扛着,老了都得落到自己身上。”妈妈瞥了她一眼,听见自家闺女说赶了60小时的工,一下心里多少旁的事都暂且忘了,“蔺老正在给我讲养生,调气,正好儿你回来了,好好一起听听。蔺老可是真正的专家,我这身上好多不对付的,听他这么一说,觉得都明白了不少。这半天了,小罡,怎么还没叫人?”

      蒋罡赶紧又站起来冲白衣老头恭恭敬敬地微微鞠躬说了声您好,这工夫猛然想起来,这人不是经常上地方电视台养生节目讲饮食调理,食疗偏方的那位?有时候讲的是阴阳五行,有时候又仿佛是西医的东西,曾经妈妈看得投入时候,她嘀咕过一句“我怎么觉得这人说法根□□似的,东扯扯西拽拽,就是忽悠不懂的人呢?”结果让老太太发了好大的一顿脾气,一边列举神医不用药就纯天然食疗的治好了多少病人,书都出了多少本;一边骂蒋罡才是什么都不懂,还不尊重权威,人家这是中西医结合,取长补短,综合精华,我听着特别对,比医院那些照本宣科的西医,强得多了!

      蒋罡心里越发迷惑,不知怎么今儿妈妈心中的偶像人物竟然上门来了----还是李波请来的?她心里不得不自我反省,看来这老头儿还确实是个神医?之前真是自己枉自评论了?

      老头子乐呵呵地继续侃侃而谈这‘瘿症’的辩证,纵横寰宇,阴阳五行,周易八卦,都有涉及,也没有落下了些西医免疫理论,蒋罡听得云山雾罩,虽不大懂得医学,却忍不住强迫症式地以自己头脑中的逻辑去前后对比印证,总觉得这里缺点,那里差点,然而妈妈却连连点头,神情专注严肃,蒋罡忍不住地去偷眼打量李波,后者却只坐在一旁,仿佛也在认真听着。

      老头子足足讲了1个多小时,又回答了妈妈若干问题,最后终于拿出纸笔,写下医嘱,蒋罡赶紧凑过去看,却只是些与平日饮食也并不冲突的食疗,而又特别叮嘱母亲继续保持一贯在西医院的检查,和常规用药。

      “西医治标不治本,”老头边写边说,听见这话的时候,蒋罡再抬头去瞧李波,却看不出他脸上任何的神色变化,他依旧保持着开始的姿势,眼观鼻鼻观心地安静坐着,老头继续边写边说,“治本还得靠饮食调理,崇尚自然。但是利用现代检查手段,靠这些药片把表面的症状控制着,也是个权宜之计。”

      蒋罡不知为何听着想笑,母亲却连连点头,连连道谢,老头子告辞时候留下手机号,座机号,父母恭恭敬敬地记下来,送到门口,一定要把大哥从福建托人弄到的大红袍茶叶和一盒人参送给老头,老头坚决不要,连说与李波交情不凡,既是李波的丈母娘,那就跟一家人一样;蒋罡妈妈想必是因为敬慕这老头,也毕竟还是对着外人,这时倒没有立刻与李波划清界限;老头笑眯眯地打量蒋罡,连赞“一对璧人,一对璧人”时候,妈妈也没有反驳。

      直到与李波一起将老头送出楼门,在街边等计程车时候,李波与他握手道谢,老头连连道,“小李老师,何必这么客气。以后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就是!”复又笑呵呵地冲他俩道,“什么时候办事,可别忘了请我吃酒!”

      这‘小李老师’四个字险些让蒋罡的眼珠子掉将下来,瞠目结舌之际,计程车来了,李波给老头打开车门,要提前把钱付了,老头一推李波,“小李老师你这就跟我生分了!”

      直到计程车远去,蒋罡还发着呆没有醒过味儿来,李波已经拉着她手,紧紧攥着,蒋罡蓦然这样子与他相对,眼泪险些下来,赶紧往周围看看,想把手挣出来,李波却不肯放手,蒋罡叹了口气,半天才道,“你怎么认识的这位神医?我怎么觉得,怎么觉得。。。”

      李波笑笑,“还是3年前,他在我们科进修,归我管。他其实岁数也没有那么大,工农兵大学生。不过头发白,样子德高望重,在患者那里信任度特高。挺有意思的。”

      “可是,可是。。。”

      “他呢,底子不行,当年本来干外科,操作什么都不规范,老大岁数了来我们这里进修,其实就是渡个金,回来搞中西医结合,我也明白他回来不能再干外科,带的时候比较放水,还跟周大夫那里给打过点掩护,该他管的病人,做的操作,好些都是我就手作了。”

      蒋罡听着,瞪着他,还没说话,李波已经无奈地道,

      “我可不是存心找个水货糊弄你妈。我事先给你爸打电话了,说你妈生气呢,闹脾气,连控制血压和甲亢的药也不吃了,也不看病,不去医院,似乎是。。。是因为我,把所有的西医大夫骂了个遍,说当大夫的这么作风紊乱,不到这个地方去看病。”

      蒋罡动了动嘴唇,叹了口气,“我妈她就这么个脾气,脾气上来了,就这样,过后。。。”

      李波苦笑,“反正不管过后怎么着,这个病人她虽不是我的病人,却是你妈,总得让她常规药物,常规检查做了不是?你爸说你妈自己翻书,人家要自己治病,我问你爸翻什么书啊,你爸就给了我些书名,还问我,可靠不可靠,我一看,这不是我那老学生出的么?这人挺有意思的,进修回去,上了一级,也顶着正规医学院的名头,渡了层金,家里也有搞中医的人,自己能说,还说得特别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理解范畴,人呢,也还不错,力所能及的对病人不错,加上大概也会钻营,这几年竟然又上电视台又出书讲座,也不太真看门诊当大夫了,四处讲讲。老头挺有意思,一直念着我当年帮他过关的情分,到北京来时候,总要看看我,带点你们家乡特产。这回可不是巧了?我本来想查找当年你们这里的医院大夫谁在我们那进修过,现在专业在内分泌的,一想,算了,就再好的大夫,你妈不见,也白搭,先把老先生请来,不管怎么的,你妈非相信食疗,咱就疗着‘本’若能治好,都是食疗的功效,顺带地,拿药控制控制‘标’。”

      蒋罡听得又想笑,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李波的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也带了些掩饰不住的嘲讽;蒋罡自己平时为了这个事情,也不知道跟自己的娘吵了多少回,自然也知道李波说得都是事实,且当真感动他下了这么多功夫,花了这么多心思;只是说不上来原因的,心里还是难受,也有些许的茫然,妈妈能不能‘原谅’李波先不说,而李波,旁人都觉得他温柔随和,她却知道,他若什么事情真较真起来,却是绝对难以妥协,这时听见李波叹了口气,继续道,

      “希望你妈没有被我真气坏了。”

      蒋罡抬起头,瞧着他,“那你呢?有没有让我妈气坏了?”

      李波叹气,“只要你别怪我就好了。”

      蒋罡苦笑,“我有什么立场怪你呢?这事儿,怎么也是我妈没理。真要是怪,也怪我。我妈这人观念特别古板,又特别容易为小事儿瞎琢磨乱担心,所以从小,我都努力,凡是她不让我干的事儿,我就不干,也没啥大不了的,万一有些可能让她担心的事儿,发生了,能不多嘴让她知道的就不让她知道。她特怕我跟男生不三不四,这个洁身自好绝对是对我教育的中心思想,我就尽量只跟女生玩儿,万一有男生给我递过个小纸条,赶紧在第一时间毁尸灭迹,并且从此把这个男生列入看见了要面无表情地忽视的黑名单。这几年,她又为我嫁不出去发愁了,总是一副恨不能上街甩卖的架势,我本来觉得,我一个大龄剩女,自己还不肯就和,我妈她能找着你这么个我自己也肯跟从的买家,应该立刻脱手才是,谁知道,这买家看着太好,我娘就觉得是个陷阱。。。”

      俩人之间,尤其是李波对她,也是早习惯了开玩笑,然而此时,听她这样自嘲,心里却蓦地特别难受,之前对她妈妈的恼怒愤恨,便算是这次特地来‘请罪’‘讨好’,非但没有消减半分,反而因为自己这不心甘情愿的妥协而越发强烈;然而这时,看见她显然也是憔悴了地容颜,这样的无奈,对老太太的恼火固然更盛,对她的心疼却也更甚,他抓着她手打断她,“你胡说什么?什么又是买又是卖的,我跟你说,你和我你情我愿地在一起了,谁说不行也没用。我们三十的人了,就算给父母,也没有签卖身契,反正他们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我们这婚也是结定了。父母有病有事,我们自然该孝顺孝顺,该帮忙帮忙,可是说到哪里,也没有把自己一辈子卖给父母的道理。”

      蒋罡听他如此坚定乃至霸道的说话,原先因为他摔门而去的疑惧担忧终于尽去,心里一荡,这若干天努力拿拼死工作压下的委屈难过忧惧伤心,一时之间决堤了似的涌上心头,也忘了便是自家小区楼下,只搂住了李波脖子,眼泪哗地淌下来,半天才哭道,“以后,我再错,你再生气,生气也不许一句话都不给我交代地就走。你气急了,你骂我几句,哪怕打我俩下,你都不许这么。。。这么就摔门走了。”

      五楼蒋家,蒋罡妈妈站在窗口,往楼下瞧着,气得拍着窗户道,“小罡这简直就是鬼迷心窍了,着了魔!你看看你看看,这公众场合,拉拉扯扯还不算,还搂搂抱抱上了,还要干嘛,还要干嘛?!我再不去管着他们,这不是就要当街亲嘴儿了?!我。。。”

      老太太,转身,正朝门口走,蒋罡爸把手里报纸往茶几上一拍,大声无奈地道“我说她妈,你行啦!”

      “什么?”

      “这孩子都已经快30了。你到底是想让她嫁不想让她嫁了?”

      “我让她嫁也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

      “你。。。”蒋罡爸站起来,又‘哎’的一声坐下,“不是我说啊,李波这孩子真没那么差劲。你平心静气想想,他自己,他家里这个条件,若要不是真喜欢小罡,真负责任,犯得上这么上赶地对你低三下四啊?不是我说的,你这个人啊,有时候做事还是有一些。。。那个过于。。。”

      “过于什么?过于什么?!”蒋罡妈妈一下声音高了八度,“蒋大中我跟你说,这个闺女,要不是我一小护着养,这不定让你那个重男轻女的娘给欺负成什么样!咱们就不说,我生下她来,一看是个姑娘,你妈足有3个月没给个正眼,后来小罡才7个月,你弟妹生了儿子,国家配给小罡的奶票,你妈拿走给她孙子,给小罡调糊糊告说有好的还是给小伙子吃,以后得壮实了,丫头片子,怎么不是长大!小罡从小功课好,比你家所有上上下下的小子捆一块儿都强,听过你妈夸一句没有?告说女孩子长这么傻大个儿嫁不出去!蒋大中啊,你平时别处像个人似的,一对着你妈就跟缩头乌龟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啊。我告诉你,我这媳妇可也作得可以,你家兄弟6个,最后谁也受不了你妈,还不时在我这儿养老,送终,最后瘫床上,谁给端屎端尿啊?谁给擦身啊?是我啊。你家别的媳妇干过一次没有!我这人怎么都行,那欺负我姑娘可不行,可要说,这个闺女除了我,谁当个人看了?当年,自打小震在学校吃中午饭,小罡在家吃午饭,我每天晚上给他们第二天的午饭从食堂买好了,有肉,有菜,有包子,我过了多久才知道,你妈居然肉不拿出来给孩子吃。说孩子长太高嫁不出去。小罡从小就是个傻孩子,那被奶奶错待了,也不知道生气,也不知道告诉,还照样跟她奶奶挺亲。我只是奇怪孩子怎么晚饭吃得跟狼一样,你妈还说她没姑娘样儿!蒋大中我告诉你,这闺女除了我担心,我心疼,我操持她的事儿,在没有一个人把她放心上了,你现在倒是说便宜话了,一会儿让孩子自由选择吧,一会儿说我管太多吧,一会儿又尊重孩子吧,你的心能跟我比吗?你们能懂得我的心吗?!”

      蒋罡爸爸听得她再度将这千年公案,她这辈子最大的冤屈心结抬了出来,长叹了口气,“我不好,我不对,这全是我错,我对不起你,我们全家都对不起你,不是吗?我还对不起孩子,我不配当孩子她爸。我也都认罪了多少年了,是吧 ?闺女长这么好,那全是你教的,你护的,那咱们现在就说,这么好的闺女,她现在就喜欢跟前这个人,你也瞧见了,你闺女什么时候这样儿过?你非得跟她过不去干嘛?”

      “我怎么是跟她过不去!”蒋罡妈妈哭道,“我就是看她这个样儿,放不下心。我不踏实。我去他们医院踩过点儿,你可不知道他们医院的那些小护士们,那说起来李大夫的那个贱样儿!我都看不下去。这要是我姑娘我早打耳光子扇过去了。我听着就觉得不踏实。这本来外科大夫,经常黑灯瞎火的根医院,旁边儿都是小护士,现在这女孩子一个比一个不检点,一个比一个没有道德观,稍微不正派点儿的男人,能容易扛住?况且我看他也不是太正派,之前喜欢上一个特别不正派的女人,前不久还有联系,那女人都嫁人了,他跟个有夫之妇还在掺杂不清!你说这个人,他有条件,有动机,那他不危险谁危险?我姑娘托付他手里,我能放心吗?我姑娘是个实心眼孩子,那对谁要好可是一点二心都没有。就以前,她那个老师,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就是对她不错,她居然就一门心思地喜欢了,那可真是上大学了都对其他男孩子目不斜视。多亏我去找那小子谈话,我跟他谈了之后,那小子马上就跟别人结婚了---他早留着二手儿呢。那要不是我看得准,我小罡不就一门心思跟了他了?你懂得什么啊?”

      “哎哟,你英明。咱们谁说你不英明了,咱全家都知道你那是绝对最英明的。可你说,现在怎么办吧,你也跟李波谈了,他也没赶紧找个二手儿,还追到家来了。你也瞧见闺女的样儿了,我也不时吓唬你,你要非得让他们分了,你别让你闺女出个好歹。还有,你说人家爹妈也真够可以,你也再难碰见这么把咱们闺女当事儿的了。你别忘了,上次是谁给介绍的?一个空军少校,家里是师级干部,手里握着几个女孩子的照片,看闺女条件吧,觉得比别的都好,但是又觉得咱家跟他们不门当户对,人家是高干,咱们是平头百姓。这李波爹妈俩个将官,更别说爷爷,可是人家那儿有半点对咱们挑拣了。”

      “他爸妈是不错。”蒋罡妈妈皱眉道,“难得看上去是品德端方的人。不错。要不是为这条和我心意,我早就让他们吹了。。。”

      “妈。”

      俩人正说着,声音高,混没听见又开门得声儿,更不知何时李波与蒋罡站在客厅门口。而这声妈居然是李波嘴里叫出来,蒋罡妈妈惊得一屁股坐在了茶几上,蒋罡爸爸赶紧扶住。

      “我这么叫您别生气。”李波拽着蒋罡的手走过来,到她跟前,闭了下眼,深呼吸,然后望着蒋罡妈妈缓缓道,“因为她根本就是我老婆,不过就是差一张纸的事儿。您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那张纸拿了也好,不拿也好,这个事实就是事实。我心里给自己的承诺,比那张纸要管用,我既觉得我们俩决定永远不分开了,那么那个纸,那个办不办酒席,都无所谓。您也说她是实心眼的孩子,她是跟定我了,您分不开。但是如果您能有个祝福,她心里会好受好多。以后的快乐也会多好多,难受也会少好多。我们都不认同您的很多做法,真的,我不能昧着良心说我赞同。但是您是她妈妈,她特别在乎的人,您高兴,她就高兴,您安心,她就安心。而以后,我只能说,我会是那个最护着她,爱她,不让她受委屈,不让别人欺负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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