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前情 ...
-
走出书房,院子里的石桌边一人坐着一人站着。
听到声音,站着的少年快速地转向她,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
“萧顺。”
只这么一句话,少年像是小猫被掐住后脖颈,再也不敢有小动作。
萧清宴失笑,她这个便宜弟弟倒是性子活泼。
“女君,公子……”小李侍张了张嘴,不敢对上严肃的家主,只能将乞求的目光转向公子李庆。
看我作甚,李庆一点都不想参与进去,又不是他孩子,再说女君只是教育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到底,李庆也觉得萧顺有点太不端庄了。虽然表面功夫做的还不错,但骨子叛逆,不太符合世面上的观点。
不过也没什么,李庆走上去,装作无事发生地模样,将萧顺拉到身边,又朝自己女儿招招手。
“宴姐儿每月就回来这一遭,女君不高兴么。”
听到自己被点名,萧清宴唇角微微勾起,上前几步。
“娘。”她弯腰拘了一礼。
背对着她的女人转过半边身子,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地芙蓉面,和她有五分相似。
这便是她此世的亲生母亲,萧家家主萧元,萧家村目前唯一的举人。
算起来,自从她在这个世界苏醒的时候见了一面,她和母亲相见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萧清宴感受到母亲审视的目光凝聚在她脸上。
良久,对方幽幽叹了一口气。
“坐吧。”
腿站的有些僵硬,萧清宴笑意不变,正要坐到父亲李庆边上,便被萧元一指另一侧位子。
目视着长女坐在身侧,萧元目光复杂。
她是父母唯一的女儿,家中虽说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有几十亩地可以支持她读书。所以她从小便被送往学堂读书,童试、乡试,都顺利地一次就过。
偏偏堵在会试上,还在考场中得了风寒,坏了身子。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将目光转向下一辈身上。萧清宴啊,海晏河清,她的殷殷期望都寄托于女儿名中。
奈何,子嗣问题上,她也同父母一般,人丁稀少。
这么多年只得了一儿一女。
索性嫡长女从小玉雪聪明,萧元知道自己乡试排名靠底,不足以给萧清宴更好的教育,打牢了基础后便送到城里上学。
或许是因为从小教育的原因,母女之间感情一直不怎么牢靠,最令萧元头痛的,还是嫡长女和牛似的倔性。
三年前嫡长女出事的消息传来,萧元火急火燎地赶过去,却被告知,嫡长女失足落了水,人已经救上来了,只一直高烧不退。
为何会失足落水呢?萧元想不通,她的清宴虽说性子倔了些,但一向沉稳,更何况是在乡试这样的大事前!
看了嫡长女一眼后,她被请到了山长那。
回想这件事,萧元指尖紧紧攥起。
幸运的是,她的清宴醒了过来。
或许是鬼门关走了一遭,沉默了些许。萧元和女儿密谈了一晚,清宴终于圆滑了不少。
萧家的饭桌始终是沉默的。
小李侍服侍着一家人用餐。
心情不错地李庆终于接收到小李侍的信号,将萧顺拉走,美名其曰男人的事男人来教,省的一家之主在此浪费时间。
小李侍眼眸亮晶晶地,孩子不用被骂,收拾起东西来也更加勤快。
萧清宴没动。
按刚才萧元的表现来说,对方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果然。
萧元起身,“你跟我来书房。”
“宴姐儿……”小李侍担忧出声,不会是因为顺儿的事,连累到宴姐儿了吧?
“叔君不必担忧,”萧清宴颔首,“母亲只是考教一下清宴的学习成果。”
推开门,风声呼呼,萧清宴侧身,躲过书本。
“啪嗒——”
书籍掉落在地面,翻开。
萧清宴知道萧元只是做做样子,不会舍得再砸一遍。她蹲下身,唔,“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注1),母亲扔的《道德经》么?
捡起书籍,萧清宴合上,用衣袖细细擦拭一遍。
她的人设暂时还不能脱离“爱才”一词啊,不然三年前原身岂不是白白受过?
背对着门的萧元嘴角一抽,女儿还是以前的老实孩子。
难道她没教育到位,其实倔性只是掩藏的更深了吗?
萧元有些怀疑自己。
当然,她会扔出书籍,只是向女儿传达意思——我很生气,你有什么事最好率先坦白。
至于会不会扔伤……她从小培养萧清宴君子六艺,要是这还能被扔中,萧清宴就给她滚回去重学一遍吧。
等了半响,身后依旧没有动静。
萧元有些沉不住气了,转过身,一看,顿时火气又上来了。
“你这小王八蛋!”萧元气极反笑,她还没坐上,小王八蛋先坐上了。
萧清宴跪坐在坐具上,拎过翠绿色的茶壶,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地流畅、贵气。
只一会儿,她便拂去顶上的茶沫,茶杯上烟雾渺渺,可以窥见清亮的茶水。
“母亲请喝。”萧清宴另一只手托着宽大的袖子,指尖轻轻推移茶杯。
萧元瞥了一眼茶,小兔崽子知道她喜欢喝茶,竟然率先用一杯茶来瓦解她。
不过本来她就没多生气,萧元顺势下坡,也坐在茶桌边。
“呼——”萧元轻喝一口,还行吧。
将一直揣在怀中的纸扔过去。
萧清宴施施然拿起,有些发黄的纸张被折成三页。
她拉开。
这是一封状告信。
告的是她。
大意呢,就是小元县范围内,连绵的山里头呢,有一帮贼寇,作恶多端……而近几年,小元县天灾常发,这群贼寇趁火打劫,竟然劫掠了不少村庄的百姓上山……
萧清宴轻笑一声。
萧元瞥了一眼讽刺意味超级强的长女,“在家里也就罢了,外面不准这幅做派。”
“孩儿省的。”萧清宴继续阅读。
【爹的,明明是税收太重,无力承担,竟然好意思说是贼寇劫掠。果然不管哪个世界,庆国老登都烂透了。】
庆国……萧清宴笑意加深。
这个世界她所在的国家也是庆国,太上皇已经高龄六十三岁,仍旧把持权利。皇位上坐着的皇上三十多岁,膝下皇女皇子已经数十,大事小事却仍要请教太上皇。
顶头的权利归属不定,下面自然也满是窟窿。
像小元村,这个月的税收已经变了两回。
民生如此,交不起重税的村民跑上山,岂不是顺理成章。
而且附近村庄,村民跑上山,完全是各村里正都默认的。毕竟一个村的,往上数几代,搁不齐是亲姐妹。
一个姓写不出二笔。
自家也困难,不能替其他人交税,又怎么会堵去同村的生路呢?
所以这封状告信,说山上“贼寇”主动掠人完全是满嘴谎言。
纸上还写到,对方曾经偶然见到过山上下来一个书生打扮的女子。经过调查后,正是城里三年前逃脱的书生“赵婳冉”。
看到这个名字,萧清宴眼皮垂下来。
神情一下子变得冷漠起来。
萧元哈哈大笑。
“哪个蠢物,竟然忘记了您老人家,使得这封信落在我们手上。”萧清宴叹了口气。“我想想……既能让您得到这封信,范围不会出了本村,恶意又是对着我的……”
“严家的?”
萧元满意地点头,“确实是,严家和你同岁的,考了几年还没过童试。”
猜想正确,萧清宴神色莫名。
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不理解的事情很少,严家算是一个。
她不理解,严家一个外来户,都没在萧姓大户的村里头站稳跟脚,是如何敢得罪村中唯一的举人的?严家的当家人是这样,生下来的女孩也是这样。
萧元冷笑起来,一点也不忌讳女儿还在场,谈起上一辈的事来。
“蠢货,我就算再犹豫,也轮不到一个外来户来截我的婚事。什么都没有的白丁,还想从我手里头夺走李家的婚事?她拿什么和我争?争李家公子的失心疯可能性吗?”
萧清宴不语。
此事她有所耳闻,据说是她外祖母上门提亲时,刚在村中落脚的严家“偶遇”她爹好几次,后来更是暗中想要表白,当然表白肯定没成功。
对方说了半天没发现来者不是李家公子,被娘套了麻袋毒打一顿。
“可惜,”萧元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村长家的还真疯了一个……不然。”
萧元眸中闪过一道暗光。
想了想,萧清宴磋磨指尖。
村长……阿不,前任里正是村长的大女儿,膝下有一个模样不怎么行的男孩儿,颇为得宠。偏偏看上了严家家主本人,硬是软磨硬泡嫁了过去。
不然,严家哪有能力在刚落户后,就托举第一个孩子去读书。
唉,萧清宴心中叹气。
赵婳冉是她的同乡,或者说,是同个书院的关系。不过原身和她并不相熟,只能说点头之交。
毕竟原身还小,顺利过了童试,去乡试只是攒攒经验,或者和她娘一样运气好直接垫底过,而当时赵婳冉却是书院中炽手可热的种子选手——争夺乡试第一的那种。
事情得说回三年前。
萧清宴性子倔,却待人真诚、平时性格温和,无论是平民出身,还是富商、豪族的孩子,都一以待之。
所以,萧清宴的人气非常好——在同届中。
而赵婳冉作为大几岁的种子选手,本来不该有什么交集的。
偏偏,赵婳冉有一对同父双胞胎妹弟,分别叫赵婳晴和赵清羽。原身呢,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姐妹,和赵婳晴关系又特别好。
说来也令人唏嘘。
赵婳冉的母亲在另一个县里当县丞,税收之际,县中失火,连带着数十年的账焚毁,后面更是留下一张忏悔信,“自尽”在家中。
于是,有人“爽快”顶罪了,赵家很快便下了大狱。
那时恰逢乡试,赵婳晴今年不下,回了家被抓个正着,进了大狱,没等施救就一命呜呼。
消息还没从县里传到城中,偏偏赵清羽得了消息,找上赵婳晴的好友,希望可以联系上姐姐赵婳冉。然后好友找上关系同样铁的原身,确认原身也觉得赵家人不错后将赵清羽介绍了过来。
本来这种大事,一般人能躲就躲。
毕竟那边都定罪了,从上到下都觉得非常好,就拿赵家出去交待,几个还没官身的秀才参与干什么。
可无论是原身,还是那个好友,正是少年意气之时,不仅帮着安顿赵清羽,还积极地想要联系赵婳冉。
当然,原身落水和这事没太大关系,主要问题出在“赵清羽”上。
知道严家娘子为什么这么针对她吗?
因为严家娘子喜欢赵清羽。
此人不仅眼巴巴跟在赵婳冉后头,不学习,见了赵家公子一面后跟的更加欢了,仿佛这样就会让赵婳冉将弟弟下嫁一般。
就一次原身和赵清羽秘密相见,说已经联系上了赵婳冉。幸亏原身还知道不能落人口实,借用讨论乡试题目的名义。
就那一次,被严家的看见了。
于是赵清羽走后,原身就水灵灵“落水”了。
查当然是查出来了,不然为什么严家的会从城里滚回来呢。
萧清宴没想到,对方到此时竟然还在想着针对她。而且将赵婳冉出现在山里头联系到她身上,将她们之间捆绑在一起,更是将事情严重化,言明这是个“造反班子”。
虽然这是事实。
“砰——”茶杯落在桌子上。
“我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我给你两个选择。”萧元看向萧清宴。
萧清宴微微低头。
“要么你处理的漂漂亮亮,别让其他人知道你做过什么。”萧元声音渐冷,“要么你就安安心心给我待在家里科举。”
“我会处理干净的。”将纸重新折叠,妥帖放好,萧清宴起身。
赵婳冉这样的才女,她好不容易才取得信任,就如此舍弃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