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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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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京州的冬日比往年更冷些,立冬刚过不久,外面已是一片银装素裹,雪花如柳絮般在空中轻盈起舞,随意地覆盖在每一个角落。
时清浅静静地倚靠在窗边,她的目光专注而遥远,凝视着那片洁白的雪景。
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渴望,若是此刻能坐在温暖的咖啡厅里,手捧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那该是何等的惬意。
然而,这份宁静与美好,却被楼下突如其来的“啪”一声脆响无情打破。
清浅的心头猛地一紧,一种莫名的不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紧接着,楼下传来母亲焦急的呼喊声,让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急忙快步奔下楼去。
“妈妈,发生什么事了?”清浅边急匆匆地下楼,边急切地向母亲询问道。话音未落,她已经来到了一楼。
眼前的一幕让她惊愕不已,只见母亲正紧紧地抱着晕倒在地的父亲,脸上满是惊慌和担忧之色。
“爸爸这是怎么了?”清浅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微颤抖起来,她瞪大双眼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父亲,心如刀绞。
时母心急如焚,却依旧强自镇定下来,吩咐一旁的佣人赶紧拨打急救电话。
“我也不知道啊,刚才他还好好的呢,还跟我说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一定要好好给你庆祝一番……”时母语带哽咽地说道,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慌。
清浅一边安抚着母亲,一边等着救护车。
她看着父亲被送进手术室,看着父亲被推出来,身上满是仪器地躺在病床上……
她似乎忘记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从医院出门的时候还没有飘雪,清浅套了一件外套就出了门。没承想,走着走着就下起雪来。
忽而感到一阵寒冷,她伸手拢了拢外套,继续踏着薄薄的积雪,向西街巷子口的时光咖啡厅走去。
想到父亲虚弱地躺在床上时,清浅才发觉自己身为女儿,却一点为父分忧的自觉都没有。
为时父亲管起公司的决定,是在父亲手术之后的几天定下的,她将想法告知时母的时候,时母诧异地看着刚毕业半年的女儿,最终也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做决定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真正到了上手的时候才知道,时氏集团的危机并未她想的那么简单,不然父亲也不会被气到病倒。
财务窟窿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她边走边拿出手机打电话:“阿雁,你出发了吗?”电话那头传来顾雁略显不耐的声音:“我已经在路上了,你选这个地方那么远,你还指望我能有多快?”
“那你小心一些,我在这里等你。”跟顾雁交往恰好两年,知道他不喜欢被催促,清浅温柔地回应了一句便匆忙挂断电话。
她对着掌心呵了一口热气,轻轻搓了搓手,随着一声清脆的“叮铃”声响,推开了咖啡厅的门,轻巧地走进去。
咖啡厅里的暖气充足,瞬间能感受到一阵暖意包裹着全身,她环顾四周一眼,随意地选了一个靠窗的卡座坐下。
终是坐在了咖啡厅上喝起了一杯咖啡,可是咖啡真的好苦,这个冬天,真的好冷!
等待是难熬的,就像那天她陪着母亲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父亲出来一样,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人的耐心也会慢慢地被消磨掉。
十分钟前,给顾雁打电话的时候,他说已经在车上了。
并非她故意为难,也不是她不懂体谅。
只不过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他们在一起两周年的纪念日。
她选择了这家咖啡厅作为约会地点,一是因为这里距离医院比较近,二是因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而她也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求助于顾雁。
前不久,他就说过,一切随她安排就行,这才挑了这一家。
顾雁的住处距离这里较远,加上周末的交通拥堵,又下了雪,清浅查了高德地图,预计他开车到时光咖啡厅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距离刚刚的电话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再次拨打电话给他,他只是简短地回了一句“快到了”就挂断了。
交往的这两年来,这不是她有生以来等待最长的一次。开始的一年里都是顾雁等她,后来慢慢习惯了,两人就约好踩着点见面,再到今年三个月前,都是她等着他。一等就会等很久,甚至还有几次被中途放鸽子。
这段时间以来,清浅一直在想,坚持这段感情的意义是什么?
尤其是父亲病重这段时间,她更是怀疑自己一直在虚度光阴。
跟顾雁在一起是在大二的时候,如今大学毕业半年了。还没毕业那会,顾雁就提过,要不也学学别人,一毕业就结婚。
只不过那会父亲母亲不同意,说两人还年轻,可以多相处一段时间磨合磨合。
时父以他在商场混迹多年的火眼金睛,一眼就识别出顾雁是个爱玩的性子,收不住心,这就更不敢让清浅早早嫁给他了。
后来果真如时父说的那般,毕业两个月后,顾雁真就是一种放飞自我的状态。
好几次清浅都想着跟他断了,可还没等她开口,时家的企业的资金就出了问题,她的心思就更多地关注公司的事情,感情的事情也就暂时搁浅着。
又过了二十分钟,顾雁带着一脸怒火走了进来,火爆的脾气丝毫不掩饰地甩出来:“我说你有病啊,干嘛非要选这么一个地方,你不知道我住得远吗?你一个不开车的人,不知道开车有多麻烦吗?”
清浅被骂得有些发懵,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周围的人听到突如其来的骂声,也纷纷地看向他们的卡座方向。原本要上来询问点餐的服务员,也悄悄地收回来迈出的左脚。
她从小被宠爱到大,是时家的小公主,时父时母都不舍得对她大声说话。
以前他们也会像别的情侣一样闹过小别扭,但都是他哄着她的。如今不过是因为时家败落,他的态度也随着时的败落变得疏离。
顾雁这样的人,她是了解的,含着金汤勺出生,受尽宠爱。在京州人人称他一声顾小少爷,大家都喜欢捧着他,而他喜欢享受别人对他的赞誉,容不得别人不讨好他。
清浅沉默了一下,没想着要跟他吵架,只当他是路上的拥堵而心烦。
他是脾气暴躁不假,但他也有一丝孩子的幼稚,稍加哄哄,多少也能消停一些,“先坐下休息一会儿,消消气,路上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正在气头上的顾雁,得到清浅的安抚,心中的怨气也顺了一些,“一个男的,开车技术真差,我走哪边他就挡哪边,结果追尾了。”
“那也是他的不对,你别放心上,你人没事就好。”清浅不喜欢抱怨出来,有事喜欢憋在心里消磨。她是个温和的人,起码在长辈,在顾雁面前。
尽管等了他一个半小时,咖啡厅的服务员已经三次询问她是否需要续杯,最后干脆不再问,直接给她端上了一杯。
但是看到他的怒气渐渐平息,清浅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那我去让服务员把我们的蛋糕拿上来。”
说完,她轻盈地蹬着小碎步跑向前台,可人刚回到卡座的时候,就听到顾雁一脸温柔地讲着电话,“伊伊,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清浅的笑容凝固了,他从前也那么温柔地对自己说过,只不过三个月前就变了,“怎么了?”
顾雁下意识地掩饰,犹犹豫豫地寻找着措辞,“清……浅浅,要不庆祝生日的事情晚上再说吧。伊伊打电话来说她受伤了,我得过去看看。”
他说的伊伊是宋伊然,宋家的养女。原本是宋家宠爱的千金,但一朝真千金回归后,她这个假千金身份变得尴尬,奈何她能哄得宋夫人满心欢喜,所以依旧留在宋家。
“她受伤了可以打120,你又不是医生,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清浅尽量保持冷静,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吵架,而且吵架她也不在行。
她原本计划在今天庆祝生日后,向他提出结婚的事情。顾雁是那种有付出就会要回报的人,会计较得失。所以交往的时候,她并没有要求他给予自己什么。
两人在一起这两年,没有什么实质性地过密举动,他曾经提过好几次,但都被她以婚后才可以为由给拒绝了。
时家当下的状况,暂时只能依附附一个更强的企业先度过难关。她想要找顾雁来帮忙,那就需要给他想要的,结婚是目前她能想到跟他开口解决时家企业危机的唯一办法。
两家在京州都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一旦两人结婚,碍于面子,顾家不会袖手旁观。
之前她就暗示过顾雁,可他摆出的姿态就是,他不是那种想要被家庭绑住的人。当初他提出结婚不过是一时兴起,等冲动劲过了之后,他的想法也变了。
此刻,她更是能感受到他的疏离。
“你怎么就知道我帮不上忙了?”
“她伤哪里了?还能打电话来给你,应该也不严重,不然她这会应该先在医院而不是找你吧?”
清浅对于宋伊然是有情绪的,她时不时就会打电话给顾雁,即便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任凭哪一个女朋友,都容不得这样一个女的刻意接近自己的男朋友。
“我就算不是医生,身为朋友就不应该去看一看吗?”顾雁的声音随着清浅的反驳变得越发大声。
“说起应该的问题,那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是不是应该先陪我过完生日?”
清浅的话似乎激怒了他,他冷笑着呵斥,“时清浅,你乖一点!”
乖一点?
清浅愣住了。
放眼整个京州,谁不说她时清浅一个乖巧温婉的人。
可如果女朋友过生日,却要放任男朋友去陪另一个女人,这就是所谓的乖巧的话,那她做不到。
“顾雁,我们在一起两年了,逢年过节,你有几次是先陪着我的?”清浅苦笑。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愚蠢,想想这两年,600多个日夜,节日就那么几个,他跟自己过的,一个巴掌的手指头都数得清。
“你不是一直很通情达理吗?我知道你不喜欢伊伊,她受伤了,我自己去就行。你不要这么无理取闹,我不是不陪你过生日,晚上过总好了吧。再说了你一会儿不是要回去医院看你父亲吗?”
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在让步,后面这句话更是提醒着她不要不识趣。
无理取闹?
晚上?
他对自己的行为一点认知都没有,哪次不是走了之后第二天才道歉说自己忘记了。
“顾雁,你说得没错,我父亲如今还躺在医院里,那你不会不知道,我今天找你出来其中还包含什么。如果你今天走了,那我们就完了。”
清浅抱着一丝希望,抱着顾雁看在往日情面,帮时家一次的希望。至于感情,她也只有叹息的份了。如果顾雁今天真的撇下自己走了,那她也只能当这段感情破灭了。
虽然需要顾家的支持,但她也有自己的尊严,知道继续乞求下去自己会变得卑微,她不想做让自己抬不起头的事情。
顾雁被激怒,当即一脚踹了卡座的沙发,“完了就完了。在一起两年,原本我以为你挺善解人意的,没想到你也这么撒泼。沉闷又不解风情,跟个闷葫芦一样,有伊伊一半都不错了,我早就想分手了。就算你不提,我也会提的。”
“再说了你父亲都这样了,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跟我在这里甩大小姐脾气?你们家现在的情况你能分手吗?最后还不是靠我,你最好识趣一些。”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已然没有了要庆祝的打算,清浅有些烦闷地埋下头趴在桌子上,耳边响着了欢快的生日歌。
歌曲是刚刚去拿蛋糕的时候,服务员说可以给她放的,只不过可惜了这歌曲,不是庆祝生日,而是一场争吵。
随着生日歌的旋律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首标准的抒情钢琴曲。
平和而优雅的音调,不禁让她想起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时父第一次为她举办生日宴会,也让人弹了这首曲子。
但那个时候时父并非特地为她举办的生日宴,不过是借她的生日由头,给几位商界朋友牵线搭桥而已。
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人,大家都很热情。
现在,时家有难,别说是有人来了,就连探望爸爸病情的人都寥寥无几。从前的那些人,对时家避之不及,关系冷得如同外边的温度。
窗外,飘飞的雪花在空中翩翩起舞,随意地飘落在各处。有的栖息在屋顶,有的点缀在花圃,银装素裹,与巷子的咖啡厅形成了一道亮丽深巷雪景图。
如果时家不倒,如果父亲好好的,她是很有心情欣赏这风景的,可是没有如果。
咖啡厅二层靠窗处,男子深邃眼神看着窗外,目光穿透玻璃,落在远处的巷子口。
此时的巷子口,一个男人正向一辆轿车走去,正好轿车上下来一个小女孩,男人将蛋糕举到小女孩面前,小女孩瞬间兴高采烈地欢呼着。
男子看得出神,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陶瓷杯,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又好似深思熟虑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起身,伸手将黑色的大衣拿起搭在手臂上,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丝阴郁,仿佛雪夜里高悬的孤月,散发着无尽的冷光。
他朝楼下看了一眼,随后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沿着木质楼梯缓缓走向一层。
皮鞋与楼梯接触发出的清脆敲击声,一嗒一嗒地,与悠扬的钢琴曲完美融合,仿佛连外面的雪花也被这和谐的节奏所感染,放慢了飘落的速度。
“过生日,不是应该高兴吗?”
声音在清浅的头上传来,极具穿透性仿佛像是空谷幽鸣。
她缓缓抬起头,恍惚的视线里是刺目的灯光以及强大气场的挺拔身姿。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的冷峻面容时,愣了一下。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