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停》余一天

12、第十一章 你＝λx.终点

　　有些遇见，在发生的那一刻就成了永恒
　　——日记
　　惨白的光晕在祁望的泪水中折射，林见夏的视野随着泪珠滚动摇晃。

　　她看见病床两侧垂落的绑带，灰白的布料边缘起了毛球，像是被反复拉扯又放弃的念头。

　　其中一条软塌塌地搭在床沿，另一条却被攥得发皱，祁望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它，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东西。

　　“这里是哪里啊？”林见夏自不然地问，没想道她的话竟然会得到回复。

　　“医院。”祁望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你……能听到我说话？”

　　“一直能。”

　　“你生病了吗？”

　　“没有。”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想你了。”

　　林见夏一愣，这个祁望和十七岁的他截然不同，话语直白得让她措手不及。

　　“……想我和会出现在这里有联系吗？”

　　“有吧，也有可能没有。”

　　他轻笑，睫毛颤动，沾着的泪珠轻轻一晃，林见夏的视野也跟着天旋地转。

　　“你骗人，你明明生病了。”

　　祁望沉默了一会儿，指腹轻轻蹭过脸颊，差一点就要擦掉那滴泪。

　　“嗯，是病了，病了很久。”

　　上次祁望躲在黑暗的房间里哭，说他的妻子去世了，林见夏吃瓜，“是因为……她吗？”

　　祁望没有回答，绑带在他手中又收紧了几分，皱褶深深的。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位护士推着治疗车走了进来，护士俯身为祁望准备输液，她的面容清晰地映入了林见夏的视野。

　　那一瞬间，林见夏几乎要惊叫出声。

　　——那是易殊的脸。

　　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样，都与林见夏记忆中最好的朋友分毫不差。

　　“今天感觉怎么样？”

　　祁望依旧回答，他松开了紧握绑带的手，将手臂伸向她，他的手腕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新鲜的红色。

　　护士熟练地消毒、扎针，动作一气呵成。

　　林见夏看着她胸口的牌子，同名同姓？还是说……

　　“需要我帮您调整一下床的高度吗？”护士易殊问道，手指放在了控制按钮上。

　　祁望摇了摇头，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这种感觉让林见夏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祁望和她在输液室。

　　“那有事请按呼叫铃。”易殊检查了一下输液速度，推着治疗车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祁望抬起没有输液的手，遮住了眼睛。

　　林见夏感觉到承载着自己意识的泪珠终于滑落，顺着他的脸颊滚到下巴，然后滴落在雪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那是易殊？”林见夏试探着问，“她……她是我认识的那个易殊吗？”

　　“你认识的是十七岁的易殊。”

　　“什么意思？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护士？”林见夏的声音因为震惊发颤，“而且她看起来完全不认识你……”

　　“她在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呢？”

　　“我的世界？易殊是你最好的朋友，她会担心你没有吃晚饭买包子给你吃。”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祁望移开了遮住眼睛的手。

　　“这样啊？看样子我们的时间线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

　　“时间像一条河流，”祁望抬起布满伤痕的手腕，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大多数人只能顺流而下，而我......我被困在了漩涡里。”

　　祁望说着，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他擦干了脸上残余的泪水。林见夏的视野变暗，又被关进了某个狭小的空间，祁望的指关节弯曲，林见夏感觉自己被祁望握在了手心里。

　　“祁先生，该吃药了。”是易殊的声音，但语调比林见夏记忆中成熟许多。

　　“放在那里吧。”

　　一阵沉默后，易殊叹了口气：“您今天又没吃晚餐。”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托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的声音传来，“我给您带了点粥还有包子。”

　　“谢谢，但不必了。”

　　“您这样下去会......”

　　“易护士。”祁望打断她，“你相信平行世界吗？”

　　“什么？”

　　“没什么，药我会吃的，你先去忙吧。”

　　林见夏四周是温热的、带着心跳节奏的压迫感，祁望的手指微微收拢，她几乎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和脉搏的跳动。

　　“祁望！我看不见了！”

　　“嘘，别怕。”祁望的声音从外部传来，低沉温柔，“我只是不想让她看见我在自言自语。他们会给我加大药量的。”

　　这种体验荒谬得令人发笑。

　　她，一个意识体，被困在一滴泪珠里，现在以一滴泪珠的形式握在手中。

　　“你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为什么我能通过你的眼泪看见东西？为什么易殊会在这里？还有...你为什么在医院？”

　　“问题太多，你想先听哪个答案？”祁望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回答很乱，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的，好像要睡着了，一定是易殊打的针水了作用，“十七岁的林见夏。”

　　“那现在的我呢？”林见夏追问，“在你的世界里，我...存在吗？”

　　“存在过。”他的声音破碎，“你存在过。”

　　一阵沉默笼罩了他们。
　　林见夏听见病房外隐约的脚步声，还有远处某个病人的呻吟，声音在医院的白色墙壁间回荡，她也看见过。
　　在精神病院那次，她应该看到的是这个世界的祁望。

　　“你妻子，是我吗？””
　　“我不知道，也许在某个世界里是，也许不是。时间...时间不是一条直线。”

　　林见夏还想追问，祁望的呼吸变得缓慢，他含糊地说，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下垂。

　　“等等！祁望！别睡！你还没解释清楚！”

　　祁望的手指无力地松开。
　　林见夏感觉到承载自己意识的泪珠滚落到枕头上，她的视野倾斜，最终定格在祁望苍白的侧脸上。

　　他的眼睛完全闭上了，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祁望？祁望！”林见夏徒劳地呼唤着，没有任何回应。

　　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林见夏听见两个脚步声走近，一个是易殊的，另一个则属于一个陌生的男声。

　　那个人他也熟悉。

　　江屿？
　　“睡着了？”

　　“刚吃了药，他今天情绪波动很大，一直在自言自语。”

　　林见夏努力想转动视线，但作为一滴泪珠，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视角。
　　她只能看到祁望的侧脸和一小块枕头，以及远处模糊的白色墙壁。

　　“症状加重了？”男医生问道，脚步声停在床边。

　　“是的。今早查房时发现他又新增了几处伤痕。他拒绝解释这些伤口的来源，只是说必须找到出口。”

　　“幻觉内容有变化吗？”

　　“今天他提到了平行世界。”易殊停顿了一下，“还有他说他看见了一个叫林见夏的女孩。”

　　“林见夏？病历里有记录吗？”

　　“没有。我查过了，他的亲友名单里没有这个人，可能是新的幻觉人物。”

　　“继续观察。如果症状持续恶化，考虑调整用药方案。”

　　脚步声渐渐远去，门被轻轻关上。林见夏独自留在寂静中，祁望均匀的呼吸声成为唯一的声音。

　　易殊不认识她。
　　医生说她不存在于祁望的现实世界中。

　　祁望却说在某个世界里，她可能是他的妻子。

　　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时间像一条河流，大多数人只能顺流而下，而我...被困在了漩涡里。

　　病房不隔音，电视机传来了声音。
　　“—— 近日，[SCH/研究机构]在量子物理实验中观察到疑似‘时间反转’反转的异常现象，这一发现迅速引发科学界和公众对时间旅行可能性的激烈讨论。 ”

　　………

　　意味着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回到高考那天！!】
　　【想再见奶奶最后一面。】
　　【一定要阻止2008年那场车祸。】
　　【见到她。】
　　【弥补所有遗憾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