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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莎莉和神父歌伊德 ...

  •   窗口槐树斑驳叶影打在付芮脸上。

      昨晚,她思索贝琪的事,一直挺到凌晨三四点,是一点儿都没睡踏实。

      她眨眨眼,大脑放空,掏出枕头下的手机,瞧了好几眼时间才清晰,翻过身伸手摸向身旁,凉丝丝空无一人。

      贝琪背着他们跑回家了!

      她从床上弹起,慌张地跑下楼。楼梯口摆着一张折叠床,俊毛睡眼惺忪地坐在那儿揉脖子发愣,很显然也才刚醒。

      “哎,大早上干嘛呀这是。”

      付芮不小心踩到他的脚。可她头也不回地喊着,“贝琪走了,贝琪走了。”

      “谁走了?”他连忙拉住付芮。

      “贝琪啊。你睡傻了你。”

      俊毛揉脖子的手一顿,咋咋呼呼的一块儿往外跑。

      一出门,上方阳台传来甩衣服的声音,接着有人喊他两。

      “喂——你们两个,出门不换衣服?”

      他们两人一甩头,那满头满脑牵挂的人正晒衣服呢。

      俊毛歪过脑袋,眼里对付芮放着冷刀。

      她挠挠杂乱的发顶,半眼儿都不敢瞧他,心虚地光着脚丫啪啪走到阳台下。

      “你没走啊。”

      贝琪整理绳索上边边折起来的小毯子。她抽空低眼一瞧,付芮脚板踩着滴落下的污水。皱眉嘀咕,“怎么没穿鞋呀。”咚咚走进里屋,几秒后又折返回阳台,从上扔下一双凉拖鞋。

      “什么没走啊,我一早上在帮你们洗涮衣服呢。”

      “没,没什么,我睡糊涂了。”

      她一躲身,待鞋落地后朝前跨了一步,利索套上鞋,紧接着要进门。

      “你等下。这项链是安宁儿修女给的吧,可要保管好了。接着。”

      她仰头,抬手接住洗地闪闪发亮的十字架坠,然后就一直保持着手臂伸直接东西的动作。

      “不进就别挡道。”

      俊毛头顶狂冒起床气,左右转着脖子轻推开她。

      她醒悟过来,盯着他一直没从脖子上放下的手,问:“你昨晚落枕了?”

      “谁知道呢?自从那天醒来脖子又麻又酸。去,跟你说不清楚。”

      他单手架脖,右脚挪地,以一种搞笑的背影重回床上。

      付芮也没多问。还是不要触霉头了。进屋换完衣服,潦草洗漱后,抓起桌上的十字架项链就挥手又往外跑。

      “我去找安宁儿修女。我有办法了,回来等我好消息。”

      贝琪系着围裙,匆匆追出来,右手握着锅铲。“哎,不吃早饭了?”

      “不吃了——”

      教堂坐落在沙鸟镇东边。

      付芮将电动车停好,抬头看向热闹温馨的公园。

      今天天气明媚,有许多妇女带着孩童来公园玩。公园不大,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气味。

      它原本是教堂的私人土地,上一任老神父做主,对外开放,造福社会。后来,教堂和公园成了居民最喜欢的地方,甚至引来外来游客。逐渐地,教堂越修越漂亮。

      一条宽阔大道从公园入口直通白色教堂。

      她踏上教堂前大理石台阶,中间的大门远比入口看得要高,门道多层且有雕像。

      棕红色双门大开,教堂内部高大明亮,左右长椅零零落落坐着几个人。尽头高台上,站着一位神父,背对墙面巨幅色彩艳丽的画像,为底下的外教人员讲解历史。

      辅助神父传教的修女发现她,慢慢走来。

      “您好,请问安宁儿修女在吗?”

      那名修女摇摇头表示不在,付芮失落离开,坐在公园休息长椅上,不知从哪儿找人。

      眼前路人来来往往,偶有几人停顿看她。当她回视,那些人又走开。望着其中一人的背影,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路来到教堂,总是感到有人在秘密观察她。

      又来了,偷窥的视线。

      她猛回头,发现是一个小修女。朝对方招手,露出笑容。

      小修女迟疑,仔细打量她,径直走来。

      小修女距离她三步距离,不说话,端详她的脸。好一会儿,纯洁柔和的小脸蛋,绽出一阵喜光。

      “是我,还记得吗?”

      付芮脑袋停机一秒,疑惑地发出一声“啊”。

      小修女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反应,观望教堂大门和四周草木。扯下头纱,金黄色的卷发倾泄。一低头,撂下头发,后脑勺没有头发,只有可怖的肉疤痕,扭曲延伸进后背。“记得吗?”声音从浓密柔软的头发传出。

      付芮没作声。只是心疼起小修女,这么个美人胚子却长了块丑陋的烧疤。

      小修女重新整理头发戴好头纱。流转纯情的双眼紧紧盯着她的表情,里面奔腾着一股冲动。

      “对不起,我还是没——”

      “九年前!”小修女抢答,“那个夜晚,你骑着机车从火堆里救下我。”

      付芮脑袋里打了个响指,红色的火光从缝隙钻出。

      小修女穷胜追击,不再压抑认出救命恩人的喜悦。

      “美丽不是罪名,我没有害死自己的父母,是有人贪图我,故意陷害。这些话,是你说的,记得了吧。你还让我不要陷入自责,不要落入敌人的语言陷阱。”

      记得了,她终于想起来了。大概九年前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她那晚比赛惨败,后半夜不回家,到处狂奔,发泄自己的愤怒。

      偶然间,闯入偏远小村,看到有人聚众高举火柴,审判一家三口。父母趴在地上了无生息,剩下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捆在架高的火柴堆里。

      小姑娘的头发已经被人用剪刀绞去大半。稚嫩却已初现几分艳色的鹅蛋脸,蓄满惊恐的神色,目睁口张,无声淌泪。

      癫狂群众的领头人,胡说八道一通后,燃烧起火柴。火柴加了汽油,一下子蹿高。

      她看不过去,怒气冲冲,使用车技刨沙土浇灭。然而火势太猛,小姑娘的后背还是被火黏上。这就是那块疤痕的形成原因。

      “我跟你分开后,找了你很久。那时我真怕你被那些人再次捉走。后来打听到你被好心人救下,送进某地修道院。希丽,多年不见,你长成漂亮姑娘了。”

      小修女抿嘴笑笑。“老嬷嬷重新给我取了个名。莎莉。”

      “哦哦,那,莎莉,你怎么在这里?”

      “主教给我分配到这里做事。姐姐,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了。”

      “那好啊,以后我有空找你玩,到时还带上其他几个哥哥姐姐。哦,那个好心人是谁?我改天登门道谢去。”

      “你不用改天,她就在这里,是安宁儿修女。”

      “这也太巧了吧。我们也认识很久了,刚好,我有事要找她。莎莉,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莎莉听到名字,羞涩的笑脸瞬敛,眼里浮现忧愁。

      “怎么了,莎莉?”她猜想莎莉情绪变化肯定跟安宁儿有关。

      莎莉低头握紧十字架,“安宁儿姐姐她,她生病了。”

      “今天吗?带我去看看她吧。”

      “已经好几天了,神父不让我们去打扰她。姐姐,你去哪儿?”

      付芮扭头朝教堂后的住舍走去。“我去看望安宁儿。”

      “别吧,神父看到了怎么办?”莎莉急促地跟着她,没有阻拦动作。

      “神父不会责怪的,看望生病的朋友不是很正常。”

      “不行的,不行的。会被处罚的。”

      “真奇怪。又不是干坏事。凭什么处罚我!”

      付芮怀着疑惑,很快走到一处朴素的瓦砖宅院。停在院门口,不知哪间房间是安宁儿的。莎莉不敢跨进半步,脑袋不停地转悠,警惕的目光像是在替人望风,即使她战战兢兢看起来胆小极了。

      看来是指望不上莎莉。付芮看了看紧闭的门,决定沿着墙,一扇一扇探窗户。还剩最后一扇时,身后莎莉声音颤抖喊了一下。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我能帮助您吗?”

      她回头,神父高大的身材衬托得莎莉更矮小。

      “歌伊德神父。”她喊了一声,“听说安宁儿生病,我来看望看望。”

      她跟歌伊德神父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父亲病重将死,她向神父寻求精神上的帮助;第二次是父亲死后,神父帮助她主持丧葬。

      歌伊德看了一眼缩头耸肩的莎莉,稳稳走向付芮,宽大的黑袍一个转身,将她跟宿舍隔开。他比她要高上一个头。

      “安宁儿现在不方便外出见人,她需要更多的休息。我可以帮你转达。”

      她望望最后一扇窗户,又抬头看歌伊德,常年不变的祥和眉眼隐隐裂开一条缝,从里滑出一丝冷锋。

      身体不由一抖。歌伊德神父好像在生气?

      她意识到擅闯宅院的行为,低声认错,如实道来:“我有一个朋友被坏人盯上,我希望让她入教堂修行。今天找安宁儿就为这事。听说她生病,我着急冲昏头,擅自进入这里。对不起,歌伊德神父。”

      “了解。没关系,我的孩子。”歌伊德实际年龄是55岁,他的脸不显老,五官依稀英俊,十足的成熟男性的魅力。叫她一声孩子不为过。

      “安宁儿能有您这样的朋友,一定很欣慰。这事早晚都是找我做主。请跟我去公园散散心,慢慢说。”

      歌伊德引导她走出院子。

      她悄悄摆头。今天错觉出现太多次,“朋友”和“欣慰”咬字很重,慈悲心肠的神父颇有些咬牙切齿。

      出门几步,她又问:“安宁儿是生了什么病?这么严重,是好几天不能出门吗?歌伊德神父,请宽恕我的请求,让我看她一眼吧。”

      歌伊德的背影一紧一松,声音放轻:“我劝您还是不要打扰她。您另一个朋友的事更急吧。”

      “歌伊德神父,求求您了,我就看一眼。”

      歌伊德好像被说服了,停顿几秒后,走进宿舍。再出来时,安宁儿没有戴上头纱,头顶垂下一块毯子包住身体,脸蛋出现在太阳下,白得瘆人。

      “安宁儿。”她冲上来,安宁儿却后退,摇摇头不让她靠近。

      安宁儿勉强笑笑,虚弱得样子让人心疼。

      “谢谢你看望我。我没事的。刚好神父在,有事你可以找他。他是一位热心肠的人。”

      安宁儿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即使如此,她还是看到对方手腕上有一抹红。正当她想进一步确认时,歌伊德神父大手环住安宁儿的肩膀。“别吹风太久,回屋吧。”

      宅院篱笆外种着野花丛,风吹花摇。台阶旁也长着几朵小黄花,安宁儿依着神父走回去,裙摆撞了下它们。又是一阵风,一缕发丝从毯子里滑出,打在她鼻尖上。发香倏忽而逝。

      “安宁儿,要好好休息。”她喊。

      在门内漆黑处隐匿前,安宁儿侧脸,笑容闪现。

      午饭前,付芮在公园与歌伊德神父确定她的方法可以行得通,只要对方还没有结婚。婉拒午餐邀请,她利用乌家的关系,查到贝琪是单身,还没有跟赵二康领证。于是,她连忙将好消息带回去。

      一路上,她骑着电动车,爽风拂面,整个人容光焕发。

      “我回来了。”

      门没锁上,屋内没有人在。她一面喊贝琪,一面跑上楼,卧室内空无人影。

      整洁的床铺上,躺着一部手机。

      款式跟她和俊毛的一样。是贝琪的手机。她拿起手机,走到阳台看外面,巷口走来俊毛的身影。

      俊毛单独的身影打破她的自我安慰——贝琪或许是跟俊毛出去,把手机落下了。

      她咚咚跑下楼,冲还距离一段路的俊毛喊:“贝琪呢?没有跟你在一起?”

      俊毛的嘴从烟盒里叼出一根烟,抬手四处摸着口袋找打火机。他含糊说:“没有啊。”

      “她把手机落了,人不在屋内。”

      对他举起手机,粉紫色的绳索晃荡。

      他拿下烟,发愣一秒,“她没回来吗?”

      “她有出去?”她忽然想起进门时,厨房地上放着的几大包超市袋子。

      “是啊,说是去超市买些东西。”

      付芮胸口跳动着不安。“那你呢?干嘛不在家。”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我,我就出去买包烟,碰到一个许久没联络的熟人,就聊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她不在。贝琪,会不会被赵二康的人……”

      他不敢说下去,因为付芮打开贝琪手机后,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是吓人。

      “去贝琪家。”她冷冷说。“到沙鸟镇时,我就已经被盯上了。”

      俊毛接过手机看,十五分钟前,贝琪的爸爸打过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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