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大型狼人杀》请神Z

4、第 4 章

　　“哈……哈……”

　　奔跑，拼尽全力去奔跑。

　　现在是凌晨，不清楚具体几点几分，天空依旧漆黑，夜色就成了最好的保护，而四散的碎石却成了幼童逃离的阻碍。泥土和青草的气味覆盖在空气表面，混杂着萦绕在这片天空之上的、挥之不去污水与垃圾的臭味，构成了贫民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形象。

　　“咳啊！”

　　一个少了一半的电视柜从黑夜中飞过来，在飞行的中途被某个坚硬物体撞了一下，猛地砸在那孩子的脚边。

　　孩子啊，你能逃向哪里？这里破败又不堪，毒蛇毒蝎将其作为成长的温床。前方有洪水与猛兽，有吸血的怪物与刺人的荆棘，而你的身后，那恶魔的侍从已经逼近。

　　“该死的，那些是什么人？”

　　「在还未褪去的夜幕中，芥川龙之介冒险外出为生病的妹妹寻找药物，却在路上不幸遭遇了不属于他的危机。」

　　活化的衣带再一次将身后射来的子弹打偏，但芥川龙之介也因为脱力而跌倒在地上。掌心与地面接触的地方还布满了细碎的玻璃渣，嵌入柔嫩的皮肉，带来的痛楚却被忽视。

　　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这小孩，这么能跑？”

　　“这异能也太挺邪乎了吧，不过可惜没经过系统性的训练，能做到这种程度，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我们的行踪暂时不能被知晓，虽然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无所谓了，杀了吧。”

　　芥川龙之介捂着嗓子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鲜血从额头的伤口留下，沾染了沙尘而变得黏腻，眼眶变得血红，视线受到了阻碍。

　　当然还有深切的疼痛，只不过在“活着”这一期望面前，再大的痛苦也已经成为不重要的感受。

　　“你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沙哑而尖锐，这个问题也注定得不到回答。

　　“该死的……等我回去……必须……”

　　这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大真切。

　　芥川龙之介借着夜色的掩护，试图调动黑兽，却被因为过度调动异能力而陷入虚弱。

　　“已经废了很多时间了，尽快解决吧。”

　　紧接着，漆黑的枪口就对准了芥川龙之介的额头。

　　“砰！”

　　枪声响起，芥川龙之介瞳孔骤缩，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支撑着他拼尽全力扑向身侧，这才躲开了接连而来的两发子弹。

　　“艹，还有力气？”

　　应该是走马灯吧，他脑中的一瞬间似乎将他短暂又艰难的一生尽数走过。和妹妹相依为命，在贫民窟拼命挣扎，同偷盗与抢劫为伴，第一次杀人，血腥味藏在衣角，久久不能散去。在好不容易适应了贫民窟的味道之后，他和妹妹又花了好久的时间去适应血的味道。

　　还有天空，记忆中最印象深刻的湛蓝与无垠，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卑贱，他的诞生从来都不受祝福，曾经是，将来……

　　不，或许没有将来了。他的尸体将永久地被落叶与碎石掩埋，他生病的妹妹，小银，或许会死在无人处，或许乌鸦和秃鹫会啃食她的尸体，当然，还有自己的尸体。

　　此后，只有永久的夜色作伴。

　　但这黑夜开始发光，变作赤红的大日，从高悬的天空降下。

　　不对，那不是太阳。

　　那是人。

　　他踏着黎明前来。

　　有人从天而降，带来的气流掀起了一阵风，似乎连这永远弥散着污浊的地方都变得轻飘飘了许多。

　　芥川龙之介颤抖着爬起来，听着放肆又张扬的声音从那大日的中心响起。

　　“渣滓而已，真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吗？”

　　——

　　让我们将时间拖回昨晚。

　　早些时候，港口黑手党内部发生了一件怪谈。

　　外出行动的港口黑手党成员，错将来横滨探亲的，某位“太宰治的远方亲戚”，认作了太宰治本人，还带着他去和GSS谈判。

　　不过由于GSS在谈判之前就被灭得差不多了，所以这个问题倒是不大。

　　最大的问题其实是，由于认错了人，导致其他的港口黑手党成员误以为已经找到了太宰先生，就放弃了继续“在河中打捞太宰治”。

　　众所周知的是，他们的太宰干部没什么别的爱好，只是喜欢变着花地自/杀，昨天太宰先生选择的方式，是跳河。

　　这个乌龙的发生，直接导致了太宰先生在河里泡了一个下午……

　　再加上太宰治回来之后又忙前忙后忽视了自身健康，刚回港口黑手党没多久就感冒了。

　　所以昨儿但凡参与了这件事的黑手党成员，基本都免不了一顿体罚。

　　港口黑手党顶楼，首领办公室。

　　虽说最近天气确实转凉，但也没有冷到要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地步。不过在港口黑手党，一切都有发生的可能。

　　长发，长风衣，黑手套，围着暗红色围巾，毛绒耳套和带绒棉鞋，兰堂的全身上下没有露出一点皮肤，但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也能听出来正打着寒颤。

　　“首领，按您的吩咐，中原中也已于凌晨秘密回到横滨，现在正在门外等候。”

　　“让他进来吧，兰堂，你可以回去了。”

　　兰堂微微颔首，随即退出了房间。

　　首领办公室按着森欧外的喜好，棕色的木质地板，墙上做了大红色的壁纸，还挂着不少的字画与书法贴。

　　而距离森欧外当上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还不到一年。

　　中原中也推门进来。

　　“首领。”

　　“非洲那边的事务安排好了么？”

　　中原中也点点头，“已经安排了人顶替我的位置。”

　　森欧外五指交叉，抵在下巴上。单看笑容，可以称得上一句儒雅随和。

　　“中也君办事，我当然放心。”

　　“好的棋子在暗面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但我并不奢求你的行踪能永远地被隐藏下去。

　　不过，暗处的棋子有暗处的用法，并不代表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后，就毫无作用。”

　　“只是，在彻底暴露之前，我需要你去做成一件事。”

　　森欧外将一份文件推到书桌的另一侧，中原中也心领神会，上前将那份文件拿了起来。

　　打开一看，是某个潜伏在高濑会中的卧底传回的信息。

　　“高濑会，和阴刃？”

　　“是的。”

　　森欧外的声音很舒缓，低沉的有如砂砾磋磨的声音。

　　“我们同高濑会在某些领域常有竞争，所以组织在高濑会内部也安插了不少的情报人员。

　　而在昨天，这位情报人员，已经被确认死亡。这就是他在死前所传递出的最后的信息。”

　　中原中也仔细将这份文件看完。字数很少，且在中途有多处信息缺失，明显能看出情报的来源并没有将信息完全传递出来。

　　但在有限的内容里，这份文件分别梳理了近期高濑会最大动向的几次行动——均为针对另一组织“阴刃”而做出的行动。

　　阴刃，是横滨最大的武器供应商，同港口黑手党也有密切的合作。

　　“我应该已经吩咐过兰堂，让他跟你详细讲过横滨现在的局势了。”

　　中原中也：“是的，我现在很明白。”

　　“嗯。”

　　森欧外点点头。

　　“说实话，我们和高濑会争了这么久，这个组织究竟有多少实力，我不谦虚地说，应该是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将阴刃作为第一个目标，应该是看重了这个组织武器制造能力，认为拿下阴刃可以帮助他们推进计划。”

　　“但以我对他们的了解，特别是对高濑会首领的了解，凭借高濑会单薄的实力，应当不大会做出挑战整个横滨的行为。”

　　中原中也立刻就明白了森欧外话中的深意。

　　“您认为，高濑会的身后，还有其他势力指使？”

　　森欧外欣慰地笑了笑。

　　“你分析的没错。”

　　中原中也恭恭敬敬地将看完后的文件放回森欧外的办公桌上，冷静地指出局势当中的不和谐之处。

　　“但以往，高濑会一直以来，都将我们视作最大的对手，而在横滨，除港口黑手党之外的势力，最多也只能和我们势均力敌，很难想象哪个势力能说服高濑会为他们所用。”

　　“你的感觉是对的，中也君。”

　　“在横滨原有的几大势力中，很难想象有一个势力能彻底臣服于另一个势力。

　　当然，哪怕是代表官方的异能特务课，也不行。”

　　中原中也的眼中闪过一次惊讶：“您认为，是外来的势力？”

　　“是的，是的。”

　　“所以，我需要你去调查这一点。

　　雄狮与猛虎将爪牙藏于暗处，而黑暗之外，又有虎视眈眈的恶狼。港口黑手党虽说能在横滨盘踞一角，但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还是缺乏了一定的反抗能力。

　　而中也君，你这次调查所能收集到的情报，能决定港口黑手党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走向。”

　　森欧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他的下半张脸被遮挡在双手之后。

　　“但唯一可以确信的就是，

　　港口黑手党绝对不会任人宰割，在必要的时候，哪怕毁灭一切，我们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由别人之手。

　　中也君，你是否已有这个觉悟？”

　　没有人比中原中也更明白这番话之后的意味，但他没有犹豫，单膝下跪，脱帽致礼。

　　“属下已有为组织交付一切的觉悟。”

　　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没有人能知道此时此刻的森欧外在想着什么。

　　“……我相信你，中也君。”

　　“去吧，希望你能为我带来捷报，广津柳浪所率领的黑蜥蜴小队会无条件听从你的指派。”

　　中原中也退出办公室。

　　随着门被关上的刹那，房间里的气氛仍旧凝重，似乎是为了调节气氛，当然也是为了宽慰自己，一个有着金色长发，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孩出现在房间里。

　　“让忠心耿耿的下属去送死，林太郎，好无情呢。”

　　森欧外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指腹慢慢地、珍重地摩挲着她的发丝。

　　“一切，都只是必要的牺牲。

　　若真的是到了最后的时刻，哪怕是我，也不过是「耗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