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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显现 ...

  •   真是既做爹又做娘,许韵飞还得挑着料子给许清卓重做几件裙袄。也幸好他懂得做衣裳,傀儡的戏服一般都是经过他手,面料考究,裁剪炉火纯青。

      许韵飞这回特意留意,只选素雅的料子。他之前给傀儡做戏服时候,是下扬的商贾,亦或者是大型的戏班提前预定,又因下扬地大物博,要求能博人眼球,他总是朝浮夸了改,光一件戏服就要花费半月,十分耗力。

      夜间下起牛毛细雨,斜风把竹林吹得沙沙,潮湿的空气在鼻尖萦绕,烛台发出微弱光芒,火舌时而被窗外的风吹熄,每吹灭一回,许韵飞就再重新点燃,直到第四次后,他终于停下手中活儿,走到窗边将窗子关好。

      许清卓趴在窗沿上,一下与外面的雨声隔绝,他扭过头望许韵飞,一切不在话语中。

      “不行,若真这么喜欢,你到门外去。”许韵飞手抵在窗柩上,像在教训小孩儿一样说道。他能理解作为傀儡的好奇心,可也实在受不了乍明乍现的环境,方才手指险些被刀刃割破。

      饶是他是许清卓亲生父亲,也不该这般惯着了。

      许清卓见许韵飞面色坚毅,不带丝毫心软,便悻悻缩到了床角,乖巧看许韵飞忙活,眼花缭乱。
      直至外面的雨停了,许韵飞累的睁不开眼,才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灯也忘了熄。

      许清卓悄悄起身下床,为他盖好褥子,收拾好桌案,才将火苗吹灭,挨着许韵飞的背躺下了。

      一夜好眠,翌日是个艳阳晴天,燕子叽喳声吵闹,许韵飞捂着耳朵,弓着腰把自己缠成一个春蚕,愣是起不来床。

      忽的听闻那燕子的叫声戛然而止,许韵飞反倒清醒不少,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

      他慢悠悠坐起身,不见许清卓身影,以为许清卓去寻昨晚乐趣,抬眸却见竹门大敞,屋外传来咯吱咯吱声。

      许韵飞心下一跳,直呼不好,难不成是遭了贼,把他的好儿子骗走了?

      他手忙脚乱跑出屋子,却见许清卓蹲在地上,手上捧着四只燕子,嘴巴都被丝线缠着,叫不出声,使劲拍打着翅膀,以表抗议。

      许清卓抬头,发丝缭乱,一张脸却美得过分,如远山芙蓉,淡漠清俊,怔怔盯着许韵飞。

      许韵飞一腔责怪哽在喉咙,抬头看了下房舍的燕窝,还好端端在上面,道:“你掏鸟窝作甚?”
      许清卓十分卖力,咬牙切齿发出“叽……喳,叽喳。”

      许韵飞立即明白了许清卓为何要将燕子的嘴巴缠起来,扶额苦笑:“燕子是瑞鸟,不能这般亏待。”

      说着摸了摸好大儿的头,蹲下来把燕子喙上的丝线解开,登时鸟叫声贯入耳际,刺得许韵飞蹙眉,没好气瞪了一眼许清卓:“瞧你弄得,不把你啄几个洞出来。”

      燕子纷纷四散而逃,许韵飞掸了掸衣袖,把许清卓朝屋子拽。许清卓方才挨了骂,眼眸垂着,不敢和许韵飞对视。

      许韵飞止步,忽的想考验许清卓还记不记得名字,便道:“许清卓!”

      这一声不小,许清卓先是呆愣片刻,随后道:“是我。”

      许韵飞喜上眉梢,又问:“我是谁?”

      许清卓盯着徐韵飞的眼睛,想了一刻,道:“许韵飞。”

      “不错!看来你进步很快。”

      得到夸奖,许清卓的面容依旧无一丝波澜,而手指却绕着衣角,背在身后。

      “不过,我现在要教你一个新词,你听好了,我只教两次。”许韵飞故作玄虚,突然贴在许清卓面前,“相公。”

      许清卓脑子转不过来,沉思半会儿,在许韵飞带着期待的眼神下,道:“我……是相公。”

      许韵飞摇头,“怎么行呢,我才是相公,你要称我相公。”

      如此训练两回,许韵飞才教会许清卓,他原本带着赧然之心,看到许清卓不谙世事,只跟着他学,便愈发磊落,将那些羞耻抛之脑后,一口一个“娘子”和“相公。”

      有时候搞混了,自己也娘子娘子的叫,许清卓被弄得不知所措,他才发觉,连忙纠正。

      许清卓在他的教导下,终于学会,当然,许韵飞并非是黄师父那样的怪癖,平日里还是和许清卓以本名相称,除见第三人才嘱咐许清卓称自己为相公。

      许清卓在许韵飞的指教下,学习飞快,逐渐掌握基本的处事原则。

      只是有一事不解,许韵飞既叫他娘子,又叫清卓,而他只是称呼二者主仆称谓,“主人”二字像是触碰到许韵飞逆鳞一般,许韵飞揪着他耳朵,道:“你虽为我所创造,却是独立的个体,并不存在奴性,我只当你做伙伴,你也不必这般卑微。”

      后来许韵飞又讲了许多,许清卓才知,许韵飞在创造出他后,便不再做偃师这一行,断了自己主要财路,惹得戏台老板连连惋惜,多次劝阻,却无一例外被拒绝。

      外人只当许韵飞娶了一位美妻,一门心思都付在家门,一时羡煞多少男女,年纪轻轻就成一对神仙眷侣。

      许韵飞自然不知,他一点点把许清卓朝正道上引,生怕一不留神,给带到沟壑里去了。

      一日,许韵飞接了一户人家活,给人家做一张八木桌,留下来吃饭商讨样式,架不住大婶烧一桌子好菜,便多逗留了一段时间。

      到了黄昏,许韵飞拿着画纸回家,脚底虚浮,大抵是喝醉了的缘故,脑袋昏昏沉沉,如坠云端。

      离家中还有半里,许韵飞却如耍了醉拳的老汉一般,身子东倒西歪,迷迷糊糊,一头栽进一个人的怀中,那人正是他之前的旧客,常常在他这儿定戏服。

      许韵飞眯着眼,见这人是姓刘的老朋友,吐着酒气,胃里十分难受,恳请对方送他回家。

      刘贤本和许韵飞只是生意上的朋友,上头喜欢许韵飞的手艺,叫他去请许韵飞做戏园专门的师傅,却被许韵飞毫不留情拒之门外,心中积怨成恨,看他十分不爽。

      如今让他逮到人这幅狼狈摸样,眼睛瞟见许韵飞手上的画纸,知晓那是许韵飞接的新活,正要给撕个粉碎泄火,突然脑子一转,想起外头传闻许韵飞家中的美娇娘,不由得生出险恶念头。

      心想:“叫你故作清高,今日我便侮辱了你那妻室,叫你抬不起头来!”

      面上却一副笑眯眯:“许弟,天色渐晚,小心脚下呐。”

      许韵飞趴在他肩上,脑瓜子生疼,却不忘回道:“劳烦刘兄送我一程了,若不是遇见刘兄,许某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无妨,我们认识这般久了,平日里取货,早就轻车熟路了。”

      “多谢刘兄,改日我一定约刘兄一聚。”许韵飞讲完这一句,就倒在刘贤背上睡着了。

      刘贤嫌弃将许韵飞的头推到背后,翻个白眼,道:“只怕等不到下次了。“说着,一步步走向许韵飞家途中。

      许清卓得了许韵飞的交代,白日许韵飞不在家中,叫他不要出门,更不要和生人搭话。即使这些话不说,许清卓也不会触犯,毕竟在他的眼中,除许韵飞之外的人都没必要接触,于是一直在屋舍里看书。

      许韵飞怕他孤独,从集市里买了许多书,什么机关造术、百家诗文、农耕劳作,甚至情爱话本,都一一贩来消磨时间。

      许清卓不知疲倦,看完三本书,见许韵飞还不见踪影,只能立在窗边远眺。

      眼见日落月升,蟋蟀浅唱,还不见人归,便不顾许韵飞的叮嘱,破例推开竹门,坐在门外等候。

      他的视线非常好,比凡人灵敏,半刻后,见竹林小道上一道重叠人影,细细一看,许韵飞趴在生人背上,他眉头微扬,等着那人把许韵飞背过来。

      刘贤背着许韵飞,垂头看路,忽然见眼前竹舍出现光亮,一抬头,一位仙子款款立在门楣,眸光落在他身上。

      他心中一动,竟是忘了放下许韵飞,呆愣在原地,被许清卓的绝世容颜惊艳得说不出话来,世间还有这般清冷孤怜的仙女,满眼立即泛着淫邪之色。

      许清卓见陈贤一脸痴相,不把许韵飞放下给他,只咧嘴笑,两道目光蠕虫一般黏在他的身上,他上前几步,打算将许韵飞接过,没给陈贤一个眼神。

      他穿得一身黛色长衫,下系竹月裙,举手投足皆是风雅,乌黑的长发挽成一缕,发带随风而动。
      陈贤鼻腔都是淡淡的兰香,望着美人的背影,他心中更加嫉妒,凭什么许韵飞这样的小白脸能抱得如此美人。

      再说趁着夜色下沉,许韵飞还在酣睡之中,陈贤胸腔紧锣密鼓,他吞咽口水,快步上前拽住许清卓的袖子,“娘子,我来帮你。”

      许清卓侧身躲过陈贤扑抱,欲将袖子抽回。陈贤被美人倏地一望,心神荡漾,脑中生出许多幻想,笑吟吟凑上来,就要轻薄。

      许清卓眼眸阴沉,这人的行为和书中所谓的“登徒子”并无两样,用许韵飞的话来说,是坏人,而坏人是不需要留任何情面的。

      陈贤一概不知,做着春秋美梦,撅着嘴就要亲到许清卓面颊上,忽的感受到一阵劲风幅拂面,一道重拳砸在鼻梁上,‘咔嚓’声响,陈贤脑浆似是摇匀晃荡,眼前天地旋转,只得疾疾倒退。

      陈贤弯腰捂鼻,猩红鼻血喷薄溅湿衣襟,许清卓瞪大眼,见许韵飞不知何时苏醒,方才那一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出,打得陈贤来不及反应。

      许韵飞呲牙,扶着太阳穴,看向陈贤的眼神不善,牙缝中吐出一句:“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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