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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第十章

      河水已经结冰了,而如果沿途都要凿开运河的冰要船通行,势必要引起很多的怨愤,所以,即使走陆路要麻烦的多,可我也没的选择。不由的暗想,我还年轻,如此也不算太过辛苦。家人赶忙收拾了行李,我也自己将要带的书和公文准备齐全后,就出发了。因为此次情况实在特殊,虽然说我是钦差大臣的身份,但不好招摇,于是准备了几辆马车,带了一队侍卫就向新州去了。
      身体这几年打熬的有些过了,一到秋天就很怕冷,更不要说这样的冰天雪地还要急程赶路了。窝在加盖了棉帘子的马车中依然感觉手脚冰凉,索性把大衣和棉被都披在了身上,这次止住了哆嗦。我掀开旁边的帘子,看着外面,出了口气,如此这般,白茫茫的一片,也算清爽。
      凤玉递给我一个手炉,让我抱好了,我冲她一笑。
      “原说我要照顾你的,谁称想还是你来照顾我。凤玉,你本不应该来的。”
      她换了男装,妩媚的姿色掩盖在青袍宽帽下,到是带出了一份纤细的洒脱。
      “大人,……”
      “叫我阿离好了。总是和你说要你改口,也不见你改。一拖,就是这么多年。你嫁我,已经五年了吧。”
      “是四年六个月。……,不能改,您是我的恩人,怎么能如此呢?”
      “凤玉,不要说什么恩人了,你在我家这么多年,也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什么恩情都还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朋友。”
      背靠在软垫上,手中是暖炉,我可以松心自在的和她聊天了,也想起这些年来,我忽略了什么。前些日子太忙乱,每时每刻都在算计,算计着对错,算计着说话,算计着旁人,也同时被旁人算计着,……
      “……,不是心爱之人?”
      见她有些故做小女儿之态,我笑了。
      “我也不是你心中的那个人。”
      她扑哧一乐,素妆的容颜却隐约带了倾国之色。我不由的叹了口气。
      “我进过后宫,也见过那些女人。平心而论,她们都不是庸脂俗粉,可难有和你匹敌的。即使前朝那曾经宠冠后宫的兰妃也在容貌和妩媚上差了你很多。……,先王和子蹊可以拥有天下美人,却独不如我。如果他们知道了后,会遗憾吗?不对,应该是我们的遗憾吧,因为你不喜欢我们。只怕再优秀的男人也不如你心中的那个,……”
      “他们不遗憾,因为他们已经见到了他们想要的人,不过此人太过迟钝。”
      我眼一挑,“怎么,你是这样想的?”
      “不难看出来,大人自己也应该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想就罢了。很多时候,其实回头看着自己的身后会感觉比不停的追赶要好多了。”
      我笑了,这凤玉总是跟我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其实我何曾执着过?只不过有所坚持罢了。
      “大人此次执意前往,其实并不合适。内阁大学士要统筹全局,一个新州不过片瓦,如果不是另有其他,大人也不会如此。”
      “风毅是难得的将才,我不能就让他这么毁了。这几天因为远离了京城,有些事也想了起来。新州缺口最大的不是什么兵变,而是军饷。子蹊前后两次两道圣旨,一百万两银子,可风毅却说没有收到。我不知道是户部的原因,还是在道上出了差。这些都要查明白,但是不能跟任何人讲,即使是子蹊,也不能,……,因为他毕竟是郑王,有些时候我可以有私心,但他不行。这次委屈你了,就对外说你是我的师爷好了,……,不过,也没有你这样的师爷,一般的师爷都是一付很精明的样子,你太,……,太清秀了。”
      “在下李风雨,木子李,狂风的风,烟雨蒙蒙的雨,是周离周大人的师爷。”
      她说完一抱拳,侧脸一笑,“怎么样?”
      我点头,好好,不错。然后我们笑成了一团。
      我知道她一定要跟我来的原因是什么,天气实在不好,路远而且这样的难走,她说,我在家的时候还时常有个头疼脑热的,何况这次。冰天雪地的要到新州那样的苦寒之地,如果她不在我身边,恐怕我连这趟行程也无法熬的过去。其实不只她怕,我也怕。这些天明显感觉到底气不如原来,如果不是她在,就真的难过了。
      “……,那个,凤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不对不要生气,……”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那个,你今年有二十二岁了吧,其实你只比我大两岁,……”
      “然后?”她优雅而秀致的眉拧在了一起,等着听我说话。
      “可我总感觉你最近变的像老奶奶一样,很罗嗦,……,呵呵。”
      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周大人,我不想在路上演出谋杀朝廷重臣的闹剧,请您说话要自重。”
      然后,她忽然松了口气的样子。“大人,其实你远离京城要好多了,在外面,您没有那样的忧郁,和哀伤,……”
      看着他,我笑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养神。我也是这种感觉。在外面,我会过的自在的多了。以我周家万千家资要想做避世闲人自是逍遥,可我不能走,我放不下子蹊。我是个不会表达自己的人,可我不迟钝,对他人,对自己,我都明白,子蹊待我不同一般。我不知道我们可有开始,也不知道会如何的发展,可我很明确的明了,对他不同先王。我和先王就像两条平行但无法交汇的河流,永远在最近的地方看着彼此,而对他,我却想用了心去保护他,我相信他牵住了我。
      “大人,我,……”
      凤玉要说什么,突然间扑到了我的身上,我刚想取笑她一番,这才注意到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扶好了她,我掀开了帘子,看见我们的车和对面的一队人马相对峙着。这个时候有侍卫到我面前下了马,然后说,“路很窄,挡住了,大家都无法走过去。”我看了一眼,说,“咱们带的行李不多,让路吧。”说完就想放下帘子,可他没有走,还站在外面,于是我只好再问他,“怎么了?”
      “大人,路很窄,刚下了雪太滑了,不好让。对方是轻骑,但是他们也不让开,所以大家就僵持了起来,以至于阻碍了大人车驾。”
      听到这里,我摆了一下手,他没有再说什么,然后让凤玉给我披好了外衣就打开了车门。外面一片冷寒,眼前的兵士见我开了车门也自动勒马向两边闪开了。这次我带的都是骑兵,他们整齐分开中间一道,让我可以看见对面拦住道路的那些人。
      他们大约有二十人左右,每个□□都是黑色大宛良驹,而他们穿的则是一水的墨色斗篷,背上斜背长剑。为首的那人则一身白色,细丝绒面子的貂皮披风,他没有带剑,可他身后有一小童背的剑是暗紫红色的鲨鱼剑鞘,外镶一圈黑色的晶石,那小童离他比旁人都近,仅有半步之遥,估计带的是他的剑。此人很年轻,不过十几岁,清雅的面孔,原本应该显的纤弱的人在这样的气势下呈现的是一种不和谐的隐然霸道。在他的对面是这次跟我来的内廷侍卫林峥,双方僵持,看来谁也不肯相让。
      我看了看周围,路没有他们说的那样的狭窄,要说避开应该可以,但是双方看来各自看重身份,不想如此让路。由于我前面的人都闪开了一条路,所以林峥的那些人都听见了动静,转而看着我。
      就听见白衣人身旁的小童说,“请阁下近一步说话。”那样子好像在叫我,而这时林峥伸手拦住他的视线,用他贯有的声音不愠不火的说,“有什么事跟我说,没必要叫我家主人出来,阁下这样未免不合规矩。”
      那白衣人一直没有说话,我看见了他在看着我,可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那小童的声音很尖细,看来岁数还不大,也许只是个孩子而已。
      我想过去,可身边的人拦住了我,小声说,“大人,那些人是江湖人,都带了兵器,而且为首的那人看起来功夫很深。不知道是敌是友,您不能靠近他们。”
      林峥继续说,“那请问,各位想如何?而今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带了车驾,而各位只是轻骑。各位只要让一下,大家都方便。在下林峥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说完一抱拳。
      那小童还要说什么,可这个时候,白衣人一抬手,他马上噤声了。
      “林峥,……,在下天决门慕容天裴。相信林兄也看到了,昨夜下了雪,这两旁的泥都是冻的冰茬,而且很软。不说旁的,单是这马儿踩下去就受不了的。你我看起来都像是爱马之人,在下这点小小的私心希望林兄明白。”
      他的声音软如轻烟,可后劲十足,带了一种冷冽的感觉,而我身旁的人显然知道谁是慕容天裴,我已经感觉出了他们暗自的紧张,离我最近的几个已经下了马,站在我身边形成了一个护卫的圈,而他们甚至已经把手按在了刀上。
      “他是谁?”我问。
      有个人回答道,“天决门是江湖上有名的门派,隐然武林之首,而此人正是现在天决门的少主慕容天裴,他的父亲已经在几年前过世了,听说一等他二十岁的时候就要继承天决门的衣钵。虽然说他们在武林中很有名望,可慕容天裴却是出了名的难对付,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行事诡异,不依常理。”
      “大人,您还是回到车上好,要是您有什么闪失,我们担当不起。”
      点了点头,然后依然看着前面。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那个慕容天裴一直看着我,虽然他在面对林峥说话,可我依然感觉他的视线在我身上。真是个奇怪的人。他刚才的话也真实透露了他的性格,不说旁的,只说马儿受不了这冰天雪地的泥泞,所以不能让,也真是任性。
      林峥还在和他们再说什么,可我却感觉这样的天越来越冷,要是我们耽误了时辰,无法在日落前赶到衍州城自然会耽搁了明日的行程。
      于是看了周围的人一眼,说,“这样好了,我们让他们先过,他们既然不想踩到雪里去,那我们向外站站,空出两条道,让他们穿过去就是了。”
      “……,那大人的车怎么动?”
      我看了看周围,估计着距离,然后继续说。
      “不动这车,让这些兵士拉马向路的两旁靠一靠,然后车就放在中间,这样不就可以空出两条道来吗,虽然窄了些,可他们已经可以过去的。”
      “这样一来,就让那些人隔在了大人和我们中间,万一他们是刺客的话,我们无法护大人周全。”
      “我一笑,知道你们职责所在,所以这期间我不会到车上去,你们看哪里安全一些我就站在哪里。就是为了远离他们,让我站在路外面也可以,那些泥,我到不怕,怎么样?”
      他和我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此时才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些的诧异,然后许是看见我在看他了,赶紧又低下了头。
      “大人这是何必?”
      “不想多生事端,也不想耽搁了。”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是,大人,卑职这就去办。”
      他走到前面去,叫住了林峥,把我的话传了过去,我则对还在车里的凤玉说,“下来一下,我们看看雪景,我突然发现这里的景色还不错。”
      她看了我一眼,我伸手给她,然后将她扶下了车子。
      “坐了好久,腿都麻了。”
      她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过她没有再说别的。
      林峥赶紧勒了马走了过来,然后在我的周围布置了一些人,这个时候就看见慕容天裴他们的马队已经插进了我们的队伍。伴随着他们的慢慢走近,我身边的人也已经绷紧了神经,而他们马踏雪地的声音成了某种显示逼近的声响,就这样一声一声的,……
      慕容天裴的唇边一直挂了一种奇妙的笑容,仿佛有种冷淡的不屑,还有就是些须的玩味。我一直在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的视线就这样一直对着,直到,……
      凤玉推了我一下,让我转了身,她指着天边,“看,那是仙鹤。”我顺着她的手指真的看见天边一只孤独而骄傲的白鹤,舒展的羽翅,通透白净的身体,在这样的雪天中几成一色。
      忽然我的背后一声长哨,身边的侍卫全都很整齐的抽出了刀剑,而他们也停了下来,我们的距离很近。可慕容天裴依然悠闲,我看见那只鹤在天际盘旋了一下,就飞了过来,在慕容的头顶没有离去。
      我挥手指示大家收回了兵器。就这样和他说,“那是你的鹤?”
      我们之间不但隔着保护我的兵士,还有凤玉。
      他一笑。是,“我喜欢养鹤。……,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对不起,我的手下有些急噪了。阁下请便。”
      “谢了。”他抱拳一下,然后要走了,可又转过了身子。“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这样的天不好走的,……,大人一路要小心。”
      说完夹马从这里飞奔了出去,他身后的那些人也跟着从我们眼前迅速消失了,我们在这里看着他们的远去,而眼前惟剩下马踏起的雪花。
      “好,我们也走吧。”
      我说完,拉着凤玉上了车。
      “那个人认识大人您。”
      凤玉看着我,终于说了话。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我绝对没有见过他,所以处在现在的多事之秋,也只能把这些都掩盖住,不能多生事端了。
      “也许吧,……,我感觉他是个开朗的人,也许少年得志有些个狂傲而已。”
      刚才看那些御林军很紧张,好像那些人没有善意,我甚至也感觉到那些隐藏的杀气,但是我当时不知道的是,其实我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这都是后话了,……
      以后有的时候我会想起他的白鹤,那是一种潇洒到嚣张的自由,这样的人让我有一些隐隐的嫉妒,一样的青春年少,我却早已没有了他那样的恣意,即使我再告诉自己不要“为赋新词强说愁”,可也只有自己知道,很多时候,那已经是一种印在心中的疲惫。
      感觉凤玉握住了我的手,而我看见了她那双眼睛中盛满了温柔,笑了一下。
      “大人,您少了那些故意演绎的嚣张了,……,从来的你是不会这样让路的。”
      “原来和他一样的,这些年我变了很多。……,前面要到哪里了?”
      “……,是永嘉,……”
      “哦,这样,……”
      原来想岔开话题,可偏偏又扯上了另外的事情。要到家了,我,……,回去吗?
      “要回去看看吗?”
      “……,不了,还有事情比回家更重要的,……,君命在身,父亲他们会明白的,……”
      “可有些事情还是说出来好,误会不说明白总是误会。”
      “凤玉,这么多年了,早已经不是什么误会了。有的只是,一些无法不在意的事实罢了。……,他们无法摆脱我,我也一样。奇怪,我好像从来没有和谁说过这些的,……”
      她看了看我,然后就看着窗外。
      话是这样说,但是在路过永嘉的时候,我还是叫他们停了车,跪在冰冷的雪中,向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远处的村庄因为这样的天气而显的很是模糊,仅可以看见几丛干枯的树枝。
      已经快,四年了吧,可好象过了十年那么久,……
      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小的时候,读书的时候,那些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放任自己想起的事情都会不受控制的跑了出来,不能自已,……
      终于,凤玉拉起了我,我的膝盖已经僵住了,还是林峥过来,总算可以把我扶到了车前。等我不得不走的时候,我再一次看了看这里,然后就没有回头了,……,这里,今天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路上赶了七天,终于在一天的黄昏到了新州。
      新州的城很高,城墙也很厚重,那是用山西特制的青砖构建的,这种青砖宽而厚,用的比一般的砖多一倍的土压的细密。一般的攻城战事是无法击破这样的防御的。这是专门为了封国而建造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封国已经激起了郑王潜在或者说是明白的敌意。虽然说表面上大家和平相处,端看这样的城池是无法掩盖各自心中那种恐慌和抗拒。
      今天的新州显出的是节日才有的喜庆,一人高的火红色的灯笼挂满了城楼,里面用的牛油蜡烛,光线连我们距离很远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那灯笼下面是一排一排的人,站的很是整齐,但是不见新州有进出的人,看来是出城来的官员,果然到了跟前就看见陆风毅跪在城门外,后边则跪了一堆人,我赶紧下了车,走到陆风毅面前,搀起了他。然后对他身后的那些人说,各位大人都快快请起。风疾雪厚,大人们受累了。看着他们都说,多谢周大人,然后各自起了身。我这才转向陆风毅,对他说,“风毅,好久不见,你清减了。”
      他一直低着头,低低的说了句,“多谢周大人挂念。”然后侧身,让我看见了他身后的人,五十岁左右,个子不高,黝黑的面皮,有些粗糙的脸上带了三分的傲气,一看而知是个武将。
      “让卑职为大人介绍,这是新州总兵,于垲。”说话的时候,他又一次的行了礼,而我则再次搀他起来。
      “于大人。”我点了点头。看样子他应该是和风毅地位相当,不然陆风毅不会单独为我介绍他的,而后他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我都一一见过了,而我甚至还在这些人当中看见了文潞廷,他的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我,我只看了他一眼,就赶紧把视线转到了别处。就听见风毅又说,“周大人,您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卑职已经在舍下设酒为大人接风。”陆风毅的语气十足的公事公办,这些都是一些迎接钦差的场面词而已,而我则以实在劳累,并且在这里先行谢过诸位为理由,辞了这场其实也没有必要的酒席。然后陆风毅带我到了为钦差准备的官邸,其实也就是他的新州巡抚的官邸。
      当一切都安顿好了,他要告辞,而我叫住了他,他看了我一眼,就留了下来。这里是我的房间,凤玉在为我宽衣,而他坐在靠窗子的茶几旁边。
      “凤玉,给我们泡点茶,然后让他们随便做些什么就好了,……,哦,对了,告诉外面的侍卫,现在已经到了陆巡抚的官邸,他们可以宽松一天,喝点酒解解乏。”
      “是,”她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然后,一下子的工夫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两碗茶。
      “大人,都吩咐好了,饭菜一会就送过来,先喝些茶。”
      我接过来,点了一下头,而后她又放了一碗在风毅面前,风毅这个时候站了起来,有些惶然,问我,这是,……
      我这才看见,凤玉已经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一头乌黑的青丝散落,原本用了丝带扎起的头发都松开了,一看便知,这是女子,像我们和她扎头发的样子是不一样的。
      我一笑,“这是我夫人。”
      忘了那次在我的府邸请风毅喝酒的时候他有没有看见过凤玉,索性就再介绍了一遍。
      到是风毅赶紧行礼,“周夫人,下官怎么敢劳动夫人。”
      凤玉也爽朗,福了一下,而后说,“妾身不过是周府的侍妾,怎么敢陆大人称呼夫人?”
      我系好衣带,看他们如此,就说,“好了,大家都是自家人,就不用这样了。风毅,她是你弟妹,……,凤玉,你也先出去好了,我和风毅有些是要说。”
      她看我一眼,低下了眉目,说了句是就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我这才好好看了看他,原本俊美飞扬的面容憔悴不堪,眼窝深陷,目光也有些滞留,未见灵活。
      我叹了口气才问,“风毅,……,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你不该来的,……”他看向了别处,而此时的我原本一腔热忱也跟着成了冰雪。
      “为什么我不该来?我以为你看见我会高兴,……,看来,我高估了自己了,……”
      “……,不是的,不是的。”
      他的声音暗沉嘶哑,有一种类似绝路野兽的嘶叫,然后就看见他抱了头坐在椅子上。
      “究竟出了什么事,……,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你的折子在御书房被兵部尚书驳的一无是处,我想为你说句话都无能为力,……,我不是怪你,我只想知道究竟这是怎么回事情?新州兵变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真的担心你,你知道吗?”
      别说了,别说了,……
      他抬起头,那双原本流光溢彩的凤目,如今只有灰败,让我不禁难过。
      “听我的话,明天就回去。以后新州与你无关,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和新州扯上任何关系,只当你从来没有认识陆风毅这个人,也只当你从来不知道新州这个地方,……”
      “风毅,这话不对,你以为我看重新州仅仅是因为你吗?再怎么说,我也是郑的宰相,这是我的职责。”
      “……,郑王准了我的请战折子了吗?还有,户部拖欠的军饷什么时候到?”
      我一听,感觉双腿发软,几乎直接坐在了地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方面出事了。而他好象已经知道了我的反应,没说什么,凄然一笑。
      “……,一言难尽……”
      “我已经快无法支撑了,你现在看到的新州不过是我用灯草编制的牢笼困住的野兽,可灯草才有多大本事,不过是轻轻一拉就可以扯断,而这只野兽,我都不知道该去向何方了。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就算这些都不算,可这么多人要吃饭呀,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在这里卖命!此时的新州已成空城。”
      “风毅,我亲眼看见郑王下的圣旨拨给新州军饷,前后一共一百万两银子,……,你说实话,你真的没有收到?这已经快半年了,……”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这次我就问一次,你到底有没有见过那银子?”
      “没有。”
      他直视我的眼睛,里面有坚定,有明白,还有就是暗藏的一丝痛苦。
      “你不相信我?”
      “……,有人问过我,说,如果你和他要我选择只有一人可以活下去,问我选谁?”
      他看了我一眼,转而看着眼前的茶碗。
      “我知道谁会这样问,……”
      “你知道我的回答吗?”
      没有个他时间我继续说。
      “我当时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一边是重于江山的他,一边是你,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在那种时候我选择这样的回答是希望你明白,我想保护你,不只因为你是徐肃的学生,不只因为你是郑的一员猛将,更重要的是,你就是你。现在的你和江山是同等的重要。”
      “……,如果,……,如果有一天要你在社稷和我之间选择,你会如何?”
      “风毅,不要太贪心,……”
      那个问题,我还不知道。
      “而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拿起了茶碗,喝完了里面的冷水。
      “茶不错,不过我希望喝你带的酒,怎么样?”
      我也笑了。
      “早准备好了,是我精选的二十年陈酿,自我出生起就备好的,最完美的状元红。今夜,……,我们痛快喝一场?”
      “好呀,……”
      难得在这样的时候看见他的豪情,这时候的他,那骄傲和光彩已经从他灰败的脸上恢复了。
      酒是我临走的时候从酒窖里拿出来的,想着要见到风毅和文潞廷所以专门拣了四坛二十年的,凤玉拿来的时候泥封还没有拆。凤玉捧了两坛进来,放在我的面前还不忘了唠叨两句,一人一坛,这就是陈酒,所以特别醉人,不能多喝。然后她又给我们切了熟牛肉,在炒了盘花生米。放下这些,她看了我一眼,我冲她点了点头,并且笑了笑,说道,是,在下遵夫人教诲。她这才出去。
      我在风毅的面前撕开的泥封,那醉人的香气沁人心脾,我深吸一口气,马上给他倒了一碗。
      “这酒真好,要说酒还是陈的香。它们跟了我已经二十年了,这才得见天日,可马上也就祭了我们的五脏庙了。“

      他也拿起了喝了一口,然后品了品,似在回味,然后一口喝干。
      “好酒,……,有好酒,有知己,足已,……”
      说完又是一碗,而我压住了他想再倒的手。
      “风毅,我们难得见面,说说话,酒要慢慢喝,……,不谈公事,说说旁的。”
      好吧,他拿了块牛肉放如嘴中。
      “……,永离,有女人照顾你,让人放心,……,可怎么没见你娶妻?”
      “其实原来在老家的时候,家里给定了亲,只等我一登龙门就娶进来,所以在京里也就无人说亲了。三年前,是我父亲退了那门亲事,后来我也没有再回家,这事情就这样耽搁下来。凤玉嫁了我五年了,那时候我从外省回京,在路上看见的她,当时的她很落魄,所以救了下来。这些年过的习惯了,我想索性就申报朝廷,给她诰命的封号,可她说什么也不同意,想是另有打算,后来,我想着,大家就这样过着,要是有一天她遇见她喜欢的人,或是她不想在周家呆着了,我送她一笔嫁妆,让她后半生无忧。”
      “我说了这么多,到是风毅你,好像也不曾娶妻生子,是否也像我一样,耽搁了过后,索性就这样凑合的过了?”
      他苦笑一声。
      “你怎么不认为我是因为没有遇见自己心里最喜欢的,而不愿意将就?”
      我用一个花生豆打了他的脑壳一下。
      “你呀,长的一般,人又笨笨的,有姑娘喜欢你就不错了,还这样挑挑拣拣的,不知福,……,不过,我到听说了你一些什么,也不知道真假。那是六年前吧,我听徐相说的,说你小的时候在村子里喜欢上了村东的二姑,后来为了看人家一眼就要学上树,想爬到人家的屋子上去。后来,你自从开始学爬树后就忘了二姑了,结果你的树爬的是全村最好的一个。是吗?”
      “老师才不会这样说呢,还不是你自己杜撰的。到是老师说你最喜欢自己编,引经用典煞有介事,结果全是骗人的。连他都给你唬住好几次,老师都说,你是他这辈子遇见的最头疼的学生了。”
      “……,是吗。”
      他提起徐肃,我的心里说不明白是什么滋味。原先的不甘和委屈经过了这么多年也淡了,再起及老师的时候,也可以有平和心态。
      “今夜索性什么都说说吧,当年你是怎么,……,恩,……”
      “我是怎么被老师赶出来的?其实也很简单,先王有一阵子喜欢上了画画,后来他让我到大内住了两个多月来陪他画。他画,我写字。就那两个月中,他没有早朝,然后,其中也发生了一些事,……,等我再出来的时候徐肃就说,从此不再认为我是他的学生。”
      他给我倒了一碗酒,然后我端起喝了下去。
      他说,“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我笑,“怎么解释,又解释什么?他当时什么也没有说,没说我什么,只说了不要我当他的学生,没有理由,……”
      “风毅,其实你是幸运的,有些个得天独厚的味道。和你同科考取的那些人都在京里苦哈哈的熬着呢,谁个有你这样的广阔的天空?是男人,谁没有雄心抱负,可现实中,蹉跎岁月的多呀。虽说一样的吃,一样的睡,一样可以拿俸禄,可其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晓。”
      他点了点头。
      “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依然会选择这个,……,可你呢,永离,不要辜负上天给你的如此才华。”
      我没有消沉,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消沉,即使很多时候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可我却依然会坚持的做些什么。
      “……,酒怎么样?”
      “清冽甘甜,极品。我呀,好久没有尝到酒香了,就是最便宜的烧刀子都可以品的津津有味,更何况是这样的状元红了。”
      “对了,我一直奇怪,怎么你的父亲就一直认为你可以高中状元?”
      “有吗?”
      我听他这样的问题很是奇怪,于是拿起了酒,边喝边想。
      “怎么没有,……”
      他说话已经有些不利索了,看样子有喝多的迹象。
      “这酒是你出生就准备在你大魁天下的时候宴客用的,那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信心十足,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我笑着看他的样子,心想,这不过是父亲的期望罢了,讨个好彩头,谁知道那以后的事?
      “其实,是这么回事。我父亲当年买了酒想做生意的,结果那年的酒不好卖,于是就放在自家的地窖中,结果后来忘了。我高中宴客的时候没酒了,他这才想了起来,于是到地窖中取酒,又因为凑巧是状元红,结果就有了这样的说法,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幻灭的感觉?”
      他笑着摇了摇头,“早知道就不问你了,……,就知道从你嘴里,……”
      我们又断续说了很久,他是真的醉了,其实,我们连一小坛子酒都没有喝完。在不高兴的时候喝酒,很容易醉倒的,其实他一直都在自己给自己灌酒,可我不人心阻止他,也许我们只有这一个晚上可以放任自己了,明天,……,不还是后天吧,让他明天休息一天,看的出来,风毅已经到的极点,他太累了。
      叫了凤玉进来,赶紧给他安顿好了,然后开始盥洗,准备安寝。
      明天咱们带几个人到新州城里转转,我到要看看这个灯草牢笼困住的是什么样的野兽。
      听不见身后的回答,于是我又说,“凤玉,凤玉?”
      “哦,大人,怎么了?”
      “我这才发现她有些疲惫的眼睛,抱歉的笑了一下,对不起,没有注意到你累了。我这里就不要管了,赶紧睡吧。明天不用你去了,好好睡一觉,恩?”
      她过来帮我扯住了衣袖,让我洗脸。
      “怎么能呢,我这次跟来就是为了照顾您呀。再说,多个人怎么也多了双眼睛,可以把新州打量的清清透透。”
      “好吧,那你现在好好休息。”
      是,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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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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