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也树

4、第 4 章

　　我每天都跟陈声发消息。
　　哥，我想你了，你在干嘛？
　　哥，你在干嘛？
　　哥，我好难过。
　　哥，不要不理我。
　　我像一个走到穷途末路的赌徒，去赌一个没有希望的结果。我赌陈声还会把我当妹妹，他不会抛下我的。我们是亲人，我犯了错，他应该要来纠正我才对，怎么会真的弃我于不顾。
　　我没想到他那么狠心。
　　我开始晚上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晚上睡不着，白天打瞌睡，成绩一落千丈，期中考直接从班级前十落到了吊车尾。
　　李二狗说有什么事别憋着无论我做了什么咱俩都是一起长大的铁子，我终于憋不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一边说我哥不要我了，我哥再也不要我了。
　　他甚至没有给我解释和反悔的机会，就直接给我判了死刑。

　　我的状态越来越差，老师看不下去电话打到了我妈那儿询问孩子最近怎么回事家里出什么事了。
　　等我周末一回到家，我妈就叫我跪在院子里。我不听，背着书包向屋里走，一个扫帚直接打在了我后背上，我径直倒了下去。
　　等我醒来时，入眼是医院里白花花的天花板，还有坐在床边的陈声。

　　“医生说你体虚，吃得少，睡眠严重不足。”
　　我痴痴盯着天花板，耳边是他的质问:“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为什么不睡觉？”
　　“不关你事。”
　　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背后紧接着一声叹气。
　　“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我蹭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所有委屈，愤怒，悲伤都在这一刻上升到了极致。
　　“从小到大我还不够让你们省心吗？还不够吗!”

　　他看着我，眼神逐渐由心疼化为不解。他看着我，像在看着一个不可理喻的稚儿。
　　光是被他这样看着，我就已经心痛到快要无法呼吸了。
　　我说:“你不是我哥，你只是爸和妈的儿子陈声。”
　　“我哥不会不理我，我哥不会抛下我不管，我哥不会对我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陈声终于开口:“你也知道我还是爸跟妈的儿子。”
　　他以一种很平淡的口吻对我下了最后通牒。
　　“你还小，你有任性和犯错的权利。但是你想过没有，最后谁来为你的过错买单？你自己？你哥我？还是爸妈？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世界没那么美好，没有那么多你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

　　半晌，我说:“我知道了，哥。”
　　陈声欣慰地笑了笑，伸手要来摸我头，我微微一侧躲开了。他愣住，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又放下。
　　“之所以不回你信息，是因为最近太忙。”
　　忙到连一条信息都不能回吗？哪怕是说一句在忙呢？他一个跟我一样还在上学的大学生，能有多忙？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到没有？妈那边我说过了，爸妈都是粗人，你别跟他们过意不去。”
　　我躺下将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蒙在被子里。
　　被子的一角被人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乖一点，小雨。”

　　或许陈声说得对，是我太任性，是我被自己的哥哥宠坏了，是我有罪。我罪该万死，我应该去那刀山火海里走一回，走到阎罗殿去问问我要怎么做才能抵消自己的罪孽。
　　待我还没有开始赎罪，我已没有了去赎罪的资格。

　　我是在一次雨夜见到他的。
　　他穿着破破烂烂，鞋子上还带着泥巴，来敲我家的大门。
　　我去给他开门，他抬起手颤颤巍巍地要来摸我的脸，说:“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我侧身躲开，问他是谁。
　　他说他是我父亲。
　　砰——陈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后面，待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关上了门。

　　我问哥他是谁，陈声说可能是要饭的，这年头要饭的都爱给人当爸了？
　　外面的人还在敲，一边敲一边喊着我是你亲身父亲你不能不管我。
　　我想给他开门问清楚，陈声抓住我的手不让。

　　“为什么不让我开？”
　　“该睡觉了，小雨。爸妈都睡了，别吵到他们，明天还要干活呢。”
　　我不耐烦地说:“让他这样在外面敲就不会吵到了？”
　　陈声在黑夜里盯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拉着我不顾我的挣扎径直往里走去。
　　“哥——你弄疼我了!”
　　“哥——”
　　趁他进房间后微微松手时，我转身面对着他将他整个人抱住。
　　陈声愣住。
　　我问:“哥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陈声任由我抱着，半晌叹了口气，说:“没有。”

　　我踮脚去闻他的衣领，到脖子，到耳后，然后咬住他的耳垂。
　　黑夜能够放大所有感官带来的感觉，我听见陈声闷哼一声，想要轻轻推开我。我又咬得重了一些，直到上面有了一个半月型的牙印才松口。
　　“以前你总是揪我耳朵，现在知道痛了吧？”
　　陈声挑眉，“报复我？”
　　我说:“要是哥能够真正感受到我的痛苦就好了。”
　　要是哥能够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就好了，这样你才会知道我此时此刻有多痛苦。

　　我苦涩地微扯嘴角。
　　我说:“陈声，我好喜欢你。”
　　陈声靠着门框，在夜里点了一根烟。等到抽完第三根，终于开口:“或许，你只是错把对我的依赖当成了另外一种感情。你依赖我没有错，你可以永远依赖我，但这并不是你眼中的喜欢。”
　　陈声盯着我的眼睛，叫我的名字。
　　“小雨，我并不——”
　　“哥!”我开口打断了他，再听下去，我的心脏就要碎的四分五裂了。
　　我向哥将一切以一种谎言揭过。
　　我强撑着笑意回看他，“天底下有哪一个妹妹会不喜欢自己的哥哥？”

　　陈声拿着烟的手抖了一下。
　　我反问他:“你不喜欢我吗？哥哥。”
　　陈声说:“喜欢。”
　　我笑了，又问:“哥，你以后还是我哥吗？”
　　陈声说:“说什么呢，我当然是你哥了，永远都是。”
　　我环抱住他，头埋在他怀里。
　　“哥，那我以后还能继续喜欢你吗？”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我在陈声的怀里贪图着最后的温暖。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听见陈声说:“原谅你这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