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TEEN]在首尔进修时间管理》解免

7、“冷风配苦瓜水”

　　“老板，人还在等。”
　　醒飞光出了公寓，饭店的电话打了进来。
　　榭水没有固定的打烊时间，没人就关，但一般是关不了门的。
　　一过零点，高处的待客区域关闭，藏书阁和二层继续开放。菜单摇身一变，酒水都换成各种热茶，粥点，吃食也只提供部分中式甜点。
　　醒飞光是想着按这个模式试营业，没想到韩国人这么喜欢，从开始夜间营业的当天直到现在，举目望去围桌煮茶，座无虚席。
　　上次她取消了四个菜品，其中就包括两个老顾客建议添上去的。是好心建议，但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这会儿据说这位老顾客又来光顾，说想见老板。不知道是不是想聊菜品的事儿。
　　醒飞光在一片绿植前下车，整个休闲区寂静一片，只有榭水高朋满座，灯火通明。
　　她站在楼下朝上望，看着客人们推杯换盏，饮茶小憩，莫名觉得生活平和安逸，让人又想多活上几年。
　　“老板，客人在藏书阁。”
　　醒飞光顺着店员的指引，看到了那个坐在最角落桌前的人。
　　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孩，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莫名老成。
　　“您好，我是榭水的老板，醒飞光。”
　　醒飞光见这人面前煮着一壶热奶，神情朦胧，好像有些困了。
　　“啊，啊……您好！”他眼睛忽地睁大，就差没有蹦起来。站起来郑重的鞠躬，笔挺得很。
　　最近遇见的人都是商量好的吗，怎么鞠躬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刚服兵役出来？”醒飞光说。
　　“啊？没有没有，我还没到年龄。”对面很认真的说，醒飞光看着觉得有意思。
　　“不用这么拘谨，这是中餐厅，我也是中国人，可以轻松些。”
　　“我有点紧张，不知道是女老板，还这么好看。”
　　奇怪的是对方说这话全都是坦坦荡荡的陈述，一点儿应付场面的感觉都没有。
　　“找我是不是因为菜品的事儿？”
　　“是，但我是想来道歉的。”
　　醒飞光让这人的脑回路绕的一点困意也没了。她做任何事情都是骄傲的，第一次听到菜品是客人提议上新的时候第一反应先是审视。
　　不过现在都这样面对面了，也不妨好好听一听，说不定还能聊出什么新的灵感。
　　“我在中餐馆长大，当然不像您的店，菜品也是最基础的中餐，不过自从我离开家，已经好久没吃过中餐了。”
　　“哈哈，好像有点跑题了。我想道歉的原因是，那天榭水的会员群里更新了一条‘新品招募’的公告，让大家都提议。那天很多会员也都在提议，不知道店员怎么就联系到了我，后面沟通了一下详细，我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调查。没想到是真的按着我说的给做了出来，还上新了，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
　　对面的人一连窜的说，越说腰越弯，就要头点桌了。
　　最近跟她道歉的人还真是多啊。
　　“没关系，是店员没有及时和我沟通的原因，你不需要道歉，往后也请畅所欲言。不过也已经被我下了，你不会伤心吧。”
　　醒飞光语气里满是笑意，本该因为才知道有店员就要越过她自封为新店长而生气的，但看着对面的人实在是难以严肃。
　　“不会，怎么会。而且那都是我自己的口味，说的也很含糊，本来就不该上。”
　　藏书阁的桌位都带有分隔，邻桌互相不可见。醒飞光一直觉得这东西憋闷，要得空给拆了，但现在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舒适的氛围可以不被打扰，冲突也可以不再将就。窗外的绿植被灯光照亮，树影落在店内，比包间更自由。
　　一切感官变得敏感，夜晚不再是危险的。
　　店员上了壶新的奶，又打包了蛋糕送了来。
　　“不好意思，我好像没有点……”他对店员说，手就差举起来了。
　　“我点的。”
　　“不行，我不能要。”他把蛋糕盒子朝醒飞光轻轻推了过来，“这也太多了。”
　　醒飞光看着对面这个全程眼神闪躲的男孩，“那就现在拆开吃一些吧，配茶。”
　　他又摇了摇头，“我在身材管理。”
　　醒飞光也不想接着劝下去，“身材管理的话……读体育系？还是舞蹈系？”
　　“应该算舞蹈系吧。”他答的有点犹豫。可能还是涉及到了隐私，也是正常。
　　“不过我下次表演的时候老板有空的话可以来看！”他又兴奋地提了些音量，眼睛亮亮的。
　　醒飞光就看着笑，觉得对面坐着的倒像是结识数年的老友一样，让她放松，甚至放空也可以。

　　“绪绪，你这次的展子是和别的作者合作吗？”
　　醒飞光起了个大早，赶到了场馆做最后一次检查。
　　“有一幅作品，就是那幅二次创作的。”
　　的确有一幅作品是由徐绪的原作改动成了手作版，用泥捏出的立体模样，有了比原先写意更加精细的线条勾勒。
　　“那幅作品被一位爱豆点赞了，后面工作上有交叉，了解后没想到他手作能力很强，自己随便捏的东西都很漂亮，就一起重新合作了这幅画。我的意思是场子我这边负责就好了，但他人很好，又跑来帮忙，送咖啡车什么的。”
　　“他叫洪知秀，本职是爱豆。”徐绪说。
　　“又是爱豆……”
　　“什么又是爱豆？”
　　“我前些天认识了一个爱豆，虽然是因为乌龙。感觉最近总是遇见很多人。”醒飞光放好最后一块警示牌，确认无误了位置。
　　“我妈都把我信息放到北京各个相亲角了，催我回国相亲，你说这不是闹呢。我就跟她说，您想结婚就结，不用不好意思。飞光你桃花一直都挡都挡不住，也没什么奇怪的。”
　　“我还没说遇见的爱豆是男是女，怎么就给归到桃花去了。”醒飞光瞪了一眼徐绪。
　　“我还不知道你，你只要心动了，甭管是男是女，一个还是两个，不，在，话，下。”
　　“你想多了，我现在还不想恋爱。”醒飞光把余出来的画框整理了出来，一个个清点。
　　“俗话说……”徐绪还想说什么，被醒飞光打断了。
　　“你什么时候像你的画一样安静就更可爱了。”

　　“有工作忙吗？”
　　自醒飞光离开猫舍的三天后，全圆佑发来了晚餐的邀约。
　　短信里说给小奶牛猫找了一片开满花的草坪，坑挖得深深的，埋葬了。
　　“不是，是推送。”醒飞光按灭手机，开始专攻面前的沙拉。西餐厅的沙拉最好吃，她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我听别人说算命不收费是不行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家，但是我的队友都很喜欢，就自作主张了。”今天的全圆佑比先前要健谈许多。
　　“我喜欢。”
　　醒飞光说谎了。
　　她在一分钟内说了两个谎。
　　消息不是推送，而是聊天消息，她本身也不喜欢吃东西，虽有口味的偏好，但对几乎一切吃的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但面前的沙拉足够好吃，其实也不算撒谎。
　　“等会，你的成员是什么意思？”醒飞光反应了过来。
　　“嗯，我的职业是爱豆，我有十二个队友。”全圆佑笑着说，“所以我一直戴着口罩，看着是不是不舒服？”
　　又是爱豆。
　　她是不是捅了爱豆的窝。
　　不过首尔盛产爱豆，也没什么新奇的。
　　“没有，我理解。”
　　她当然理解，她给尹净汉套上的丑鸭子口罩现在还没有用完，一直带在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不用这么客气，我还想着从你那里收养一只小黑猫。”
　　醒飞光没客套，她早就想养一只黑猫，夸张的是上初中的时候就把名字给想好了。
　　和全圆佑这个人相处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她看得出他边界感很强，所以不会有越界的话题，不用担心没完没了，更不会拖泥带水。
　　就像现在，出了餐厅就可以分道扬镳，但却没有不愉快。
　　“我回去帮你选几只，你有看中的就告诉我。”全圆佑说完，罩上口罩上了路边的保姆车。
　　啊，原来这就是爱豆在自己面前的实感。
　　醒飞光看着保姆车越开越远，最后消失在远处的霓虹之中。
　　叮——
　　消息声再次响起。
　　这个软件醒飞光用了快四年，那时候首尔流行这个跟同城的人们匿名聊天的软件，她纯属下来看看，奔着秒卸载去的。但没想到真的匹配到一个正常人。
　　所谓的正常人，就是三观正，精神正常，脑袋和屁股没有倒着长的。甚至聊天舒适，各忙各的，有空就回，两人都忙得经常一周都打不开软件一回，神奇的保持了四年的联络。
　　没人提见面，没人提加社媒，什么也没提。
　　倒像是笔友。
　　很合醒飞光的心意。
　　404：气球人面条大叔版[视频]
　　看起来像是弘大入口新开的一家面店，门口放着个气球人plus版，是个吃面条的厨师，在风里晃啊晃。
　　星：弘大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醒飞光回。
　　Kakao talk的消息框忽然弹了出来。
　　min9yu：好无聊。
　　min9yu：好不容易能有一阵子休息，怎会如此无聊
　　min9yu：[图片]
　　min9yu：姐姐，你在干嘛
　　醒飞光点开图片，这不是SW吗。
　　min9yu：这儿的酒真是一如既往的难喝
　　她默默点头，为这正常的味蕾感到欣慰。
　　min9yu：好久没来了，怎么这儿也开始玩游戏了
　　min9yu：感觉都是好几个人一组
　　min9yu：孤单，弱小
　　min9yu：我被孤立了
　　醒醒：你坐的位置这么偏，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你不想玩吗
　　min9yu：你原来在线
　　min9yu：我是不是得狂发消息才能把你炸出来
　　min9yu：我不能跟人玩游戏……
　　min9yu：姐姐你在哪
　　min9yu：要来SW吗？
　　匿名软件弹出一条消息。
　　404：你在首尔吗？
　　404：之前你说过的黑胶
　　404：托人淘回来了
　　404：[地址]
　　404：这是一家工作室，我朋友的，外面有公共区域，我把黑胶放在这儿
　　404：你方便拿就来，不方便我给你邮
　　星：SW酒吧楼上？
　　404：楼下好像是有两家酒吧，但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星：我去拿好了
　　404：我得去赶工作，有缘再见吧
　　有缘再见，醒飞光琢磨了两遍这句话，莫名有一股家乡味儿。
　　餐厅离SW不远，步行不到十分钟。SW的店面依旧是一片潮水波澜的动画电子屏，分明上次来也没有隔多久，却有种时过境迁的错觉。
　　甚至SW和也开始像霓雾一样开始组织游戏了。
　　她在SW门口朝金珉奎拍照角度的位置扫了一眼，那里已经没有人。
　　应该是走了。
　　醒飞光一直以为SW楼上是闲置等待出售的商铺，毕竟这里白天没有人影，晚上也没有过灯光，却怎么都不像是有工作室的样子。
　　上行的楼梯是镂空在楼层之外的，入口漆黑一片。
　　她顿了顿脚步，还是继续走了进去。
　　没有灯的开关，不是声控的灯光，只有走廊尽头一抹幽蓝的光。看着就像普通的出口标识一样。
　　醒飞光朝蓝光处靠近，才看清那是从门下散出的光芒。
　　看来工作室就在门后吧。
　　在她就要握上门把的时候，耳后忽然一股热气。
　　有人在她身后。
　　醒飞光没有犹豫，回身抬腿踹去，果然，那人躲了一下还是被猝不及防的出击踹到了手臂。就要再次挥去拳头的瞬间，走廊的灯突然亮了。
　　“全圆佑？”
　　面前的人，正是方才告别的全圆佑。
　　“醒飞光？”
　　他似乎也同样惊讶。
　　“你怎么在这。”
　　全圆佑指了指两人面前的门。
　　“我来录音。”
　　门上四个大字，闲人勿入，还贴有似乎是某个公司的标识。
　　不是，谁家好公司录音工作室开在这儿。
　　“啊，这是我们录音老师自己的工作室，走廊的灯感应一直都不好，好久没修。”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全圆佑说。
　　“你怎么不叫我？”
　　“我也看不清，以为也是工作人员。也不敢叫，怕吓到人。”只不过现在也吓到了。
　　“我也不好意思，踹了你一脚……”醒飞光说。
　　“没事，但是你身手不错啊。”
　　“小时候练过跆拳道吧可能……”
　　“但是你是来……？”全圆佑打开门，先是一个像是收藏室的房间，还有些娱乐和基础的健身设施，看起来像是自活动区域。
　　“我来SW，有点闷就说想上来转转。”
　　她不知道全圆佑会不会是404，或者说404会不会是全圆佑认识的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冗长的解释，就先这么应付过去了。
　　“好。”
　　果然是全圆佑，一点都不多问。
　　“这个门可以不关，这样你出去的时候就有光亮了。我去工作了，再见。”
　　“再见。”
　　醒飞光看着全圆佑进了里面的门，走廊的风迟迟的吹了进来。
　　墙面摆着一排黑胶唱片，还有不少专辑。下面的桌面上醒目的放着一本黑胶。
　　就是她找了很久的那本。
　　醒飞光没再多留，顺着楼梯下到了SW。
　　果然灯是个好东西，SW的灯晃得她安全感回满。
　　“姐姐！”
　　不是金珉奎叫她，她还真发现不了这片人堆里被埋着的是金珉奎。
　　毛线帽，口罩包到鼻梁，巨大一个墨镜，比他体型还要大至少两个号的外套。
　　任谁看都认不出这是谁。
　　显然是被人捉来玩游戏，玩输了要他摘口罩之类的。
　　“救我！”
　　醒飞光好不容易把金珉奎拽出来，只能沦落到端着酒和金珉奎蹲在马路边喝。
　　冷风配苦瓜水一样无趣的酒。
　　醒飞光有苦说不出。
　　“我不能摘口罩。”金珉奎委屈。
　　“谢谢姐姐。”金珉奎乐。
　　“你不会也是什么爱豆吧。”醒飞光无力地随口一句。
　　“姐姐，你终于上网啦？”金珉奎狂喜，那双眼睛放着光。
　　“啊？”
　　“我是爱豆。”
　　“首尔百分之六十的人都是爱豆是吗？？”醒飞光已经麻了。
　　“不是，但是在首尔好看点的人里面，爱豆肯定占百分之六十。”
　　醒飞光眉头一抽，不想回应这句自夸。
　　但金珉奎的确好看。
　　“别在这蹲着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金珉奎的意思是，在到达目的地前都希望醒飞光可以闭着眼睛。
　　可能是苦瓜水上头，醒飞光配合了，竟然很快睡着了。
　　车子行驶平稳，时而有夜风拂面。
　　她感觉自己在一叶扁舟之上，轻巧的摇晃。
　　“姐姐，可以睁眼啦。”
　　然后她听到耳边的轻风这样说。
　　眼前灯光温煦，光源来自金珉奎正捧着的蛋糕之上。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她如梦初醒，看着陌生但温馨的房间，看着面前这个笑得露出虎牙的金珉奎。
　　忽然觉得人生奇幻。
　　醒飞光是不该出生的。这个定义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根植，被她的亲生父母根植，进而被她认可。
　　生于富贵，生性凉薄，与其在奢靡中烂死，不如学着飞翔。
　　如果没有人爱，就学着飞翔。
　　醒飞光忽然想起这句她很小的时候写在日记本里的话。
　　“许个愿吧。”金珉奎说。
　　然后她闭上眼睛。
　　有微凉的气息贴近，最后蛰伏在她的嘴唇。
　　这是一个很轻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