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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夜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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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导,麻烦来一下。”
刚过第一幕,朴泳就被叫走,还顺带拽上了醒飞光。
“公司做了人员改动,这次的概念就只拍权顺荣,其他演员都不予参演。”
醒飞光眉毛一挑。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剧本要再次大改。
朴泳的脸直接黑了,连据理力争都不做,只沉默。
传话的工作人员使劲看眼色,不停地朝醒飞光传达“救救我”的讯号。
然而醒飞光已经在计划这一变动之后的工作分配,剧本里哪些需要改动已经在大脑里铺展开来。
根本没空理会。
“那个……代表说明天会在公司,如果有什么……”工作人员磕磕绊绊,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我可以演,我会好好拍。”
是权顺荣。
“不用改剧本。”
他这么说。
朴泳侧头瞥了他一眼,先是不以为然,后是沉静下来,思考着可行性。
权顺荣又乍地鞠下躬来,“请给我这个机会!”
醒飞光看着他的影子在照明之下拉得很长,最后被夜色吞没。
这样一变动,牵连着音源、宣传等等都要跟着动。但的确是给权顺荣大好的solo机会,同时又是巨大的挑战——剧本不改,就要一人饰多角。
谁的压力都不会小。
第二幕正进入混沌的梦境,要表现出不同的少年人格在错杂的梦魇中互相交缠,上一秒冷漠无言,这一秒悲喜交集,下一秒癫狂不定……
原定是在幽蓝的灯光下,在被无数白色绸缎遮住的乱巷墙面中几人各自奔跑再相撞的一镜到底,现在只能单拍,最后后期拼接。
这都需要权顺荣去表现。
果然,在第一条就已经出现了不少问题。
醒飞光在监视器前,手里的导筒就没放下过,表现仍是欠缺。
权顺荣身上属于他自己的气质太重了,重到一瞬间的出戏都会被朴泳和醒飞光看出来。
“这种感觉,没有亲身经历过是难演,更何况爱豆是没有什么演技经验的。”朴泳说。
他们都不打算为权顺荣是爱豆而做让步。
既然PLEDIS请了朴泳来,要的东西就不会是流水线的成片。
野心是不是太大了,不知道这注到底下对了没有。醒飞光看着愈显迷茫的权顺荣,没再观望径直就下了场。
“我来演一遍。”
要无力,孤立无援。要恶劣,锋芒毕露。要绝望,不再留恋任何。
醒飞光套入自己过去真实经历的感觉,投入进角色最晦暗但同样是最核心的色彩中。
在巷中踟蹰,顿步,奔跑,在一片片白色的迷宫中逐渐丧失理智,要伤害自己,要放弃自己,要毁灭自己——
在这一条里,只露出一丝类似神情的眸色就足够了。
但她因为太久没有接触这样的拍摄,有点没有刹住。
她终于知道小说里的走火入魔是什么感觉,她也终于知道忆起从前并不快乐的时光一点都不难。
轻松得好像又要卷土重来。
一声响亮的咔,醒飞光醒过神。
脸上一片冰凉,不知道什么时候流的眼泪,混着夜风一起剐痛皮肤。
她从地上站起来,就反回到监视器前检查成果。
这期间整个片场都静的可怕,好像所有人都被她吓到了一样。
该不会是演砸了吧,她这还是下场去做示范的。醒飞光仔细回看,才发现已经连着出了两条片。
“果然写剧本的人是最懂剧本的人,别人可以演绎出别样的出彩,但怎么都不会再有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朴泳徐徐说,片场淅淅沥沥地响起掌声。
她本是受朴泳的邀约空降这个知名团队,能够被这样认可,醒飞光实在受惊。
她抬眼,看到权顺荣也迟迟地鼓起了掌。
有了醒飞光亲自下场,不光是定了基调,权顺荣也有了可以参考的样本。再是缓和了气氛,在这寒冷的深夜里给大家添了士气。
一镜到底的部分算是比较顺利的完成,剧组的外送也送到,有了短暂的休息。
醒飞光把热腾腾的年糕汤捧在手里,一遍遍地回看权顺荣的镜头。
模样很不一样,但足够出色。就像朴泳说的,跟长着刺儿似的。
被掩埋了,也要倔强地再次长出荆棘。
挺带劲的。
“添上一个片段怎么样。”朴泳忽然说,“你去演,和顺荣对手戏。”
醒飞光先是皱眉愣怔,又马上理解了朴泳的用意。
在权顺荣告诉她朴导有意邀她一起工作,她连夜补看了朴泳的全部作品。
朴泳虽闻名至此,评价却是两极分化。其中占比最大的评论是:不明白一些剧情的意思,突然穿插进来就消失了,还期待有后续,结果看完了都没有,太别扭了。
像在葱郁森林中横亘而出的一根枯木。
放眼看去并不突兀,身临其境却总被这根枯木吸引视线,但返回去再看,又希望它能开出花。
朴泳追求的就是这样效果。
“我演什么。”所以醒飞光没有抗拒,自然地接着话。
“就按刚才你的那两条的状态,演一个主角的幻象。”
一个支撑着主角苟活,奔跑,最后飞出梦魇的幻象。
梦醒是最后的结局,是脱离桎梏,击碎梦魇后真正的觉醒。而加上这样一段,是添了若有所失的遗憾,让人更期待后续。
不是不可行。
“这么拍出来,很可能就要拍第二部了。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单独的概念故事。”醒飞光说。
“PLEDIS可以这么突然的改演员,我也可以即兴添段剧情,再添一个第二部也不过分。”朴泳一边应着醒飞光,一边就跟几个摄影对接,也把权顺荣喊了过来。
权顺荣嚼着年糕,腮帮子鼓鼓的,眼睛被光照得亮亮的。
也许是夜深冷冽,让人清醒。他脸上的倦意到没有那么明显了。
醒飞光看着就要错开视线,权顺荣却忽然把目光挪了过来,短暂地对视后又收回,看样子是在认真的听朴泳说戏。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这么拍,是有权提出来的,我们会考虑演员的想法。”
“我没有意见,听从安排。”权顺荣说。
所幸是工作生活拎得清的人,如果是按平时权顺荣对她的态度,还不知道要演成什么样。
可能朴泳又要锐评:世代仇家,但认错了人的那种。
新添的剧情没有固定台词,没有固定的要求,只需要站在自己角色的角度去即兴表演。
布景的废楼旁有一片不算大的河流,因为在夜里,有看不到尽头辽阔无垠的错觉。地方偏离首尔中心地带,也没什么霓虹灯火,只有远处稀疏闪动的几点亮。
是一定要利用上的。
醒飞光望着就站起来,没想到权顺荣也突然放下年糕汤转了身,朝着同一个方向迈开大步。
她见状,不知道为什么脚步也愈来愈快。
剧组见他们如此莫名的举动,几个摄影首先追了上来,灯光举着照明紧追着。
灯光在身后颠簸晃动,前往水边的路像隧道一般。
但不再是他们寻找出口,而是出口在他们身后,好像逼着人梦醒的黎明,让人更加沉沦迷恋着这个梦魇。
权顺荣卯足了劲儿地跑,醒飞光也没让半分,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摄影和灯光忽近忽远,好像一场末日的逃亡。
他们撞在一起,又跑开,在水堤上晃着身体,灯光闪在水面,再闪入权顺荣的眼波。
醒飞光笑着应上权顺荣明朗灿烂的神色,伸出的手被握上,一起轻巧地舞动。
两个人的身影如同蝴蝶振翅般,触角落在水面上,定格了奇迹的一瞬。
最后被水波卷没。
“咔!一条过了!”
身后的灯光也应声定了下来,醒飞光转身对喘着粗气的工作人员抱歉的扯出一个大大的笑。
“我们也是真没有想到,你们是不是说好的?”
“不过这么拍很有感觉,幻象和梦境就是这样的,很妙。”
醒飞光在工作人员的交谈中回头看去,权顺荣也正看着她。
神色复杂。
复杂得好像真的和她有过冗长难舍的记忆一般,在醒飞光撞上他的眼睛时,权顺荣也仍是垂眼看着,不闪不躲,坠得越来越深。
醒飞光缓步靠近,用手轻轻覆在权顺荣的眼睛上。
他骤然颤抖的睫毛像在水中挣扎的蝴蝶。
“醒醒。”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