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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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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诶,听说你家也开始给你相亲了?”席希明一边幸灾乐祸的说,一边捻起盘中翠绿的葡萄往嘴里扔。
赵淮禹瞥他一眼,拿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平时他不爱喝酒,最近内心烦闷,不过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最近公司项目进展不顺利,总觉得束手束脚。
不过他适时调节自己的心态,像他们这样的人,享受到家族的培养与托举,就要承受被禁锢、无法随心所欲的按照喜好做事,这很公平。
眼前吊儿郎当的人,却比大多数人相对来说自由些,上面有能独当一面的大哥,所以他身上的担子没那么重,他家对他的要求不多,唯一的就是做好联姻工作,哪怕是入赘,也算是发挥了他的作用。
“不过,我听说还挺玄,真的找大师算过生辰?会不会有人投其所好钻空子,不然怎么选了个名不经传的,听说还是你的同学?”有人好奇的问赵淮禹。
不怪人好奇,赵家给赵淮禹选妻子一定是慎之又慎,要求甚高,从对内家族事务安排,到对外待人接物,哪一样儿都得担得起来,圈子里有女儿的都会从小培养,由家中长辈手把手教。
赵淮禹阿嬷给他选的这一个,大家都不熟悉,甚至圈子里都没几个人知道,和他相熟的朋友会担心,他的妻子担当起这个责任,他今后的日子可不轻松。
他阿嬷是个出了名女强人,早年前以强硬独断的姿态担起赵氏内外的重任,生意场上没人不佩服,家里人对她更是尊重,可就是这样一个不逊色男人的铁娘子,和丈夫的婚姻关系却冰冷到人尽皆知。
按理来说,她的眼光不会差,会给她最喜爱的、用尽心力培养的孙子选的妻子一定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可众人对她选的这个未来的孙媳知之甚少,只听说是高中同学,别的就不了解了。
席希明绞尽脑汁的回忆,对赵淮禹说:“我只记得她在班里默默无闻,长得文静柔弱的像只兔子,性格沉寂孤僻的像个苦行僧,同学几年我好像从没见过她有很强烈的情绪波动。”
赵淮禹丝毫不怀疑阿嬷对他的用心,更不怀疑她选的人。席希明说她默默无闻?赵淮禹笑着摇摇头,不是的,他记忆中的女孩绝不是这样,她是坦然的、有棱角的。上学时他和她几乎没交流过,他也不会注意到她所处的暗淡的角落。
他见到过很不一样的她。
那次好像是她的好朋友和喜欢的男同学有矛盾,和她哭诉,她不会安慰人,好半天憋出一句话把朋友惹得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她尴尬无措,慌乱笨拙的像个兔子。
好不容易朋友止住眼泪,随手翻开男生的笔记本,又有落泪的架势。原来好朋友无意间发现那个男生的笔记本上有另一个女孩的字,她抬眼看了那男生一眼,随手就撕下了那张纸,精准的投到垃圾桶里。
这一幕刚好被写字的女孩看到,她没有丝毫心虚。
那女孩怯怯地问她是不是也喜欢那个男生,她笑着点头,然后那女孩柔柔弱弱的问她那怎么办?她姿态随意,倨傲的说,“那就抢好了。”看似柔软无害的小白兔,身后有想保护的人,会毫不犹豫地亮出獠牙。
他觉得有趣,只不过那时的他每天都有很多件有趣的事,下一瞬就把她忘在脑后,若不是阿嬷提起她,那么脑海中关于她的这点记忆很快会淡忘。
…………………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章珈言看着对面的这些人,虽然她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是态度平和,似乎毫不在意他们刚刚的话。
坐在对面的是她的父亲、父亲的第二任妻子和女儿、以及他请的律师。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争夺阿公阿嬷留给她的画。
章家是书香门第,祖上有几位数的来的经世大儒,只不过随着那段特殊时期渐渐的没落了,就在两年前,阿公的画经拍卖,竟然拍出上百万的高价,于是章氏有被圈层接纳的趋势。
章珈言认出他请来的律师,这位律师以遗产案出名,这是有备而来。
听律师的嘴张张合合,章珈言微微皱起眉,脑中不断思考着该如何应对,精神也紧绷着,担心说错一句话对自己不利。
章珈言从小被阿公阿嬷带大,画对她的意义不是钱而是思念,而且阿嬷曾在病床前和她她说过,这画是给她准备的嫁妆,她一定要守住这些画。
阿公阿嬷是经历过苦日子的文人,一辈子善良质朴,兢兢业业地从事教育工作,鲜少有人知道爷爷会作画,他只在早年间赠过一幅画给朋友,就是这副画,两年前在拍卖会上拍出高价。
她从小不在父母身边成长,但是阿公阿嬷对她的用心可见一斑,阿公善良宽容教养她的人格,阿嬷对她稍许严厉,教她如何当门理纪,阿嬷是传统的中式妇女,甘愿为家奉献,总在章珈言怠懒时教导她,可以不愿,但是不可以不能。
不能,是担当不起、不会做、做不到;不愿,是选择不去做。两者之间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两位老人不遗余力地培养她,生怕她因为父母不在身边而有缺失。他们给她开家长会、拖着年老的身体参加她的运动会,带她去喜欢的国家玩,对她极尽宠爱。
只是还不等章珈言更多的回报这两位老人时,他们仅在一年时间里相继离世,她悲痛欲绝,关于遗产的问题她没心情关注,她记得除了所居住的老屋转到她的名下,画作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她实在想不通,她爸爸会这么对她。
此时的章珈言还没意识到,他们的目的不在画,而是她。
早在年初,赵家想给赵淮禹选妻子的时候,各家夫人就把自家适龄孩子的照片就递上去了,章溪俨只是拿章珈言凑数,没想到最后花落他家了,真是意外之喜。
章溪俨知道自己女儿和自己不亲,直接让她去相亲,她肯定不愿意,所以才想了这么个迂回的办法,别人不知道,他却明白,赵家为什么选自己的女儿,章家虽然落寞了,早就脱离了圈子,三年前,她一手操持阿公阿嬷的葬礼,事无巨细安排的井井有条,来的大半都是渝州有头有脸的人,参加葬礼的人没一个不称赞她。
她真的被章家二老教养的特别好,碍于时机不对,不然早就向章家伸出橄榄枝了。
没想到被赵家捷足先登了,不过即便是他们和章父提亲,可能也竞争不过。
章溪俨这段时间可谓是春风得意,不为别的,大家都以为章家的女儿嫁到赵家是板上钉钉的事,或多或少也卖他这个赵氏准岳父的面子,不过他心里担忧,他十分清楚,章珈言不会乖乖的听他的话。
事情又变得棘手起来,他也不愿意这么威胁似的,迫使她同意,那可是赵家,他不愿意就这么撂开手。
章珈言脸上挂着讥嘲的笑,看着对面一说一和的人,她知道按照法律,她爸确实有资格分得那幅画,更清楚她愤怒在这里毫无用处,阿嬷教过她,越是在紧要的觉得自己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刻,越是要忍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翻盘。
沉默片刻,章珈言直视章父,语气平和地说:“你应该知道那画是留给我。”
章父自知理亏,低头看着茶杯中的茶叶,不发一言。
“你有证据么?”章珈言的继母李思思讥讽地说。
章珈言轻笑一声,着实被他们的不要脸气笑了,看着自己父亲就这么沉默着,她摇摇头。
在她心中,她爸爸一直是伟岸光正的正面形象,早年间放弃稳定的工作,跟随时代的浪潮离家下海经商,虽然他缺席章珈言的童年少年,她从没怪过他,一直都是尊重理解,今天他颠覆了自己心中的形象,和外人沆瀣一气蝇营狗苟,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愤怒、失望、悲伤轮番在心头涌动着,这是她人生中少有的想破坏一切的时刻,种种情绪上头,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这静静看着面前的隔着一张桌子的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心里的不忿一压再压,忍不住开口,“桐城章氏,当以你为耻。”
章父听到这八个字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不可置信、难堪,没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这这么有杀伤力,这话让他无地自容,他心里松动了,算了两个字在就在嘴边。
“章小姐,如果您有遗产赠与书请出示一下。”律师适时发言。
遗产赠与确实没有,阿嬷病到最后,曾说过,她参加不了孙女的婚礼,这画当是贺礼祝她婚姻幸福,她说这话时,章父就在旁边,那时他因为奶奶的话而落泪,现在忆起他的泪,还真是讽刺。
章溪俨的沉默让章珈言最后一丝慕孺之情消散了,她冰冷的眼神从他们身上掠过,最后嘴角挂上冷笑,她知道最后很可能就是对簿公堂,她不愿这么做,却不得不这么做。
“你毁掉了我心中父亲的形象,我对你很失望,这都不重要,你竟连阿公阿嬷的身后名也不顾了,你将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污点。”章珈言从不是柔弱可欺,相反,她锐利,一旦惹到她,她会调动起全身的尖刺报复。
章溪俨爱面子,他渴望得到父母的肯定,父母对他是严苛的,他结婚生子后,把日子的不如意怪到父母身上,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是他已经到崩溃边缘了,后来他离婚离家经商,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松快,他想证明自己是对的,很想和父母争个对错。
后来他的生意进入正轨,节日回家看到父母对待女儿那么柔和,他在想,在他身上没体会到的,女儿感受到也是一样的,他不怨了。
章珈言的话确实刺痛他了,他刚想开口,就看到妻子的眼睛,他的公司确实遇到困难,如果搭不上赵家这艘大船,迎来的命运将会是碾压式的覆灭。
他不甘心,他受了多少苦,看了多少白眼,赔了多少笑脸才能到今天,不能放弃,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