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东宫1 ...
-
东宫很大，左右房舍三百间，亭台楼阁，曲水环绕。
东宫又很小，小到连个女子都容不下。
萧清水跪在堂前，低垂着眼，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上首的皇后冷眼瞧着她，像是看件死物，眼里的轻蔑都快溢出来。
凌皇后捏着纤长的黄金指甲，泰然自若的抿了口茶。
她一个眼神过去，身旁的胖嬷嬷瞬间领会她的一丝，上前一步清清嗓子说道：“你就是萧清水？”
萧清水跪的笔直，不卑不亢：“草民萧清水，见过皇后娘娘。”
凌皇后扫了她一眼，茶杯砰一声摔到萧清水身前，滚烫的茶水溅了她一身。
胖嬷嬷大喝一声：“你这刁民，竟敢蓄意勾引太子殿下！真是胆大包天！还不速速认罪！”
萧清水脸色沉了下来，李云舟这个娘倒是和他一个德性，当真是亲生的，一样的蛮横无理。
她看向那张与李云舟七分像的脸，按捺着心中的火气，一字一顿：“草民知错，望皇后娘娘准许草民出宫。”
皇后显然并未料到萧清水意欲出宫的念头，在她心里，皇家乃是至尊无上，是无限的富贵与滔天的权势，没有人不想住进这红墙黄瓦。
她此次前来，本意并非赶她出宫，而是想给萧清水立个规矩，叫她看清谁是宫里的主子，莫要因着太子宠爱便不知分寸。
眼下看来，倒像是太子胁迫萧清水进的东宫，而非萧清水的意愿。
凌皇后到底是身经百战，略微沉吟，换上了另一副面孔：“你叫萧清水？”
“是。”
“你与淮安的事本宫多少了解，你帮淮安解了毒，本宫感念你的仁义，不愿与你为难，可你到底是乡野村妇，上不得台面，本宫赐你一通房的位分已是仁至义尽了。”
萧清水浑身紧绷，死死攥着手心，指尖用力到发白。
她萧清水行走江湖，一把赤霄剑斩了多少恶人头，人人都称她一声萧女侠，到了皇后嘴里，便成了乡野村妇，殊不知正是她这乡野村妇不顾危险救了她儿子的命，到头来被她踩在脚底下侮辱还得三跪九叩感恩戴德！
胖嬷嬷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凌皇后见萧清水迟迟不跪谢皇恩，眉头刚要染上不悦，便一个箭步冲到萧清水面前，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胖嬷嬷指着萧清水鼻子骂道：“果真是乡下来的，真是不懂规矩，皇后娘娘赐你一通房已是开恩，别妄想些有的没的，还不跪谢皇恩！”
萧清水被她打得侧过头去，左脸当即火辣辣的疼，左耳一阵嗡鸣，她拨开被打乱的发丝，用手背曾去嘴角的血丝，轻飘飘撇了胖嬷嬷一眼。
那一眼让胖嬷嬷后背发凉，打人的手猛地抖了抖。
凌皇后似是没瞧见底下的暗流涌动，优雅的端着新的茶水放在鼻尖轻嗅。
萧清水朝皇后叩首：“请皇后准许我出宫。”
萧清水很清楚，太后年迈久居佛堂，后宫中唯有皇后有权力，也有能耐送她出宫，她是李云舟生母，李云舟再混蛋也不会公然和皇后作对。
凌皇后嫣红的唇角一勾，饶有兴致的问：“萧姑娘，我看你与淮安伉俪情深，为何想要出宫呢？”
“太子殿下金尊玉贵，草民与殿下萍水相逢已是幸事，不敢有其他妄想。”
“哦？那你是不愿留在东宫了？”
萧清水摸不准凌皇后的意思，她这语气并非是想放她出宫的意味。
萧清水回话：“是草民不配。”
凌皇后兀的笑出了声：“说得倒好听，我看你不是不配，是不愿，你一武林中人叫你深居后宅着实是为难了。”
萧清水低着头没接话。
皇后盯着她看了片刻，摆了摆手：“罢了，既你不愿，那便出宫去吧。”
萧清水忍着喜悦叩谢皇后：“多谢皇后娘娘。”
这句道谢是真心的。
凌皇后仅有这一个儿子，自小被送去不归山养病，八岁才接回来，一回来就当了太子，一辈子顺风顺水，他刚与江首辅嫡女江娥订婚，绝不能叫这小丫头片子搅了去。
人活着总有隐患。
说是放她出宫，可谁知出宫路上会不会遭遇意外，人死了就没有威胁了。
李云舟给萧清水安排了个住处，紧挨着他的寝房。
萧清水来到东宫七日，除了第一天李云舟送她入东宫便再未见过。
今日见到他倒是稀奇。
李云舟一身明黄蟒袍，风尘仆仆的迈进了院子，院里洒扫的下人赶忙扔了手里活计跪下行礼。
萧清水透着窗子向外看，正巧看到这一幕。
王权至上，人微言轻。
若是她留在这，是不是也要朝他行礼，尊称他一句太子殿下，然后同深宫怨妇一般夜夜盼他回来。
真是可怕。
李云舟瞧见她，快走两步行至窗前：“清水，你今日见母后了？”
萧清水点头：“见了。”
李云舟小指一颤，脸上不动声色：“她同你说什么了？”
萧清水摆弄着窗前掉落的枯叶，懒懒答道：“她叫我守规矩，好好侍奉你，遵守妇道伦常。”
李云舟握住她摆弄枯叶的手，揣进怀里，“还有其它的吗？”
萧清水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了。”
她一动，脸颊的碎发散开，红肿的左脸暴露在李云舟面前。
他一把梏住萧清水下巴，眉眼一狠，红肿不堪的左脸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映得格外明显。
李云舟轻轻抚上伤处，柔声问：“谁打的你？”
萧清水侧过头去，不愿搭理他。
她就快要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叫李云舟知道了，免不了耽误事。
萧清水拉下李云舟的手，他手心温热，之前是夏天，萧清水总嫌他手热，牵起来不舒服，如今已是深秋，天气寒凉，握起来倒舒服。
李云舟见她主动牵他，心里一喜，一个翻身翻过窗户进了屋里。
萧清水无奈回眸：“有门不走非要翻窗户，叫别人见着了笑话。”
李云舟揽过萧清水，下巴枕在她发顶，耍无赖般说道：“本宫可是太子，谁敢笑我？”
萧清水被他圈在怀里，他身上的沉香味把萧清水紧紧包裹住，她有些不习惯。
李云舟不爱用香，可皇帝爱用，他整日与皇帝议事，免不了染上。
萧清水推开他，嫌弃的皱了皱鼻子：“你去洗澡。”
李云舟怀抱落空，手不甘的垂下，对外吩咐道：“阿三，准备好热水，本宫要沐浴。”
阿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是。”
李云舟在萧清水唇上亲了一口，笑嘻嘻道：“等我。”
萧清水看着他笑意盈盈的脸，有一瞬间的迷茫，眼前少年与记忆中那送她簪子都脸红的少年重合。
可当她目光触及他身上明黄的蟒袍时，记忆被瞬间抽离。
罢了，再过几日她便要离开了，届时是真正的永不相见。
李云舟迈出房门，轻唤一声：“阿四。”
阿四如鬼魅般落到李云舟面前：“属下在。”
“谁打的她？”
阿四：“秦嬷嬷。”
李云舟眼眸微眯，指尖轻捻：“杀了她。”
“是。”
秦嬷嬷是皇后的乳娘，自幼陪在皇后身边，皇后与她情深意重，多少腌臜事都是秦嬷嬷替皇后干的，怎能说杀就杀。
李云舟明面上无甚势力，只得仰仗母族，皇帝因此对他没什么戒备，与他亲近，可暗处的势力就不得而知了。
李云舟叫住阿四：“等等，皇后同萧清水说什么了？”
阿四：“皇后赐她通房的位分，被姑娘拒绝了。”
李云舟神色稍霁，果然，萧清水心里有他，不然怎会不甘于做通房，她断然是想陪在他身边的。
阿四看着主子莫名其妙开心的脸，有些疑惑，但他是名合格的暗卫，只领命：“属下告退。”
皇后可不止与萧清水谈了这个，还有逃跑之事。
萧清水对李云舟在她身边安插暗卫早有预料，她萧清水混迹江湖多年，总有些手段能悄无声息的将人支开。
东宫的夜灯火通明，平日里萧清水对银子精打细算，夜里只准李云舟点一盏灯，到了东宫又不用花她的钱，萧清水大手一挥把灯座子上的十几盏蜡烛全点了。
萧清水仰躺在床上，思索着逃跑的办法。
皇后老谋深算，定不会轻易放过她，逃跑路上是最容易动手的时机，她得在逃跑之前恢复武功，不然即便她算到有人谋害，也无反杀之力。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萧清水顿时坐起身，警惕的看向外间。
李云舟掀开帘子，抓住了萧清水的脚腕，他身上带着沐浴完的香气，是萧清水喜欢的味道。
萧清水慌乱：“等等。”
李云舟凑上前的身子一顿，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落到萧清水身上，不满的问道：“怎么了？”
萧清水动了动脚，想挣开他的桎梏，可他掐的太紧，萧清水半分都动不得。
李云舟盯着萧清水躲避的侧脸，心里一狠，强硬的吻了上来。
她不情愿又如何？萧清水入了东宫便是他的人，他想怎样便怎样，没人能忤逆他的想法。
萧清水猛地推开他，一句话喘了好几口气：“李云舟，我不想。”
李云舟被推开脸色不虞，忽地他轻笑一声，扣住了她单薄的锁骨，“萧清水，事到如今你觉得你想不想重要吗？”
东宫的也很凉，枯叶落了一片又一片，堆在地上，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屋檐上的烛火灭了又亮，是下人换了新灯芯，院里的水声停了又响，直到凌晨才没了动静。
半梦半醒间，萧清水隐约听到李云舟说：“清水，你且等我两年，太子妃之位定是你的。”
，还差 